当然,穹岳帮庄煜登上了那至尊之位,自然也应该讨要应得的利益。章危也不怕庄煜不肯给,毕竟他还不至于傻到与穹岳翻脸敌对。
章危想得很完美,却被公主殿下冷冷地否了,“不必。那是西瑜国的内政,我们不便gān涉,只需要把庄煜送到西瑜都城,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任务完成后,即可归来。”
燕甯想的倒不是利益这件事,那些金矿虽好,但还不至于让她放在眼里。若按照章危的打算,当真里应外合成功了,庄逐言怕是要背上的篡位弑君卖国通敌的罪名,即使当上皇帝,也会被人在背后非议。
穹岳的将领们又一次被自己公主惊着了,所以说,他们选出了三千jīng兵,就只是为了把人送回去,不顺便把西瑜攻下来?!
救人救到底啊,万一这庄煜自己搞不定输了,他们岂不白费力气?
众将面面相觑,盯着燕甯的目光让她感觉压力有点大,颇不自在。她也没法解释她和庄逐言之间的事,gān脆什么也不说,站起来冷冰冰地说道:“楚时,你留下,与余副将商议明日离开之事。”
“哦,好。”楚时心里也挺矛盾的,有穹岳相助,逐言确实胜券在握,可是按照逐言的xing格,他是不会希望要这个结果的。
燕甯走到庄逐言身边,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庄逐言心头一跳,总觉得燕甯这次想和他说的话,并不是他想听的。
第七十一章 你走吧
燕甯走出议事楼,不远处的将士们还在比赛she箭,有人看到燕甯立刻兴奋地叫道:“公主殿下,您还she箭吗?他们都不相信您能拉动六石大弓,您快来给他们开开眼!还有人想挑战您呢!”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头,对着燕甯招手,燕甯原本压抑的心qíng在那些热qíng洋溢的吆喝声中轻快了许多,笑了笑,大声回道:“改日吧,你们好好练,拉得动六石弓的人才有资格和我比。”
那边有人开始起哄,一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真有几个人去试那六石弓,有一个人连弓都拉不开,还有两个人拉开了,却未能拉出满弓。箭she出去,险之又险地戳在箭靶上,换来一阵哄笑声。
燕甯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往偏僻的小路走去,庄逐言沉默地走在她身旁。
两人一直走到燕甯昨晚住的小屋前,才停下脚步。这里非常安静,空气中飘dàng着西北山林特有的浓郁糙木气息,似乎深吸一口气,就能让人神清气慡。
庄逐言始终沉默,因为他知道,燕甯永远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就算他想拖延,她也不会给他机会。果然,两人才刚站定,她便开口说道:“你明日就走吧,那三千人是西北军中jīng挑细选的jīng兵,他们的命就jiāo给你负责了,我希望你能尽量减少伤亡。不管你是否成功,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骗了她,她很生气,听到他亲口承认他们的相识其实只是一场算计时,她恨不得将这人抓起来痛打一顿,剥皮拆骨,让他知道,欺骗她的下场是如何的惨烈。
可惜,她知道自己最多也只能想想,她下不去手。
她忘不了在那个昏天暗地的山dòng里,这个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岩石一块块砸下来,即使隔着一个人,她也能感受到qiáng烈地冲击。在如此危险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在那让人窒息的怀抱里,她觉得无比的安全和安心。她不相信那时的他是在演戏,谁也料不到矿dòng会如何垮塌,岩石会怎么掉落,他随时都可能被砸死。
那个时候,他背后早已血色模糊,却还疯了一般地搬大石头,明明自己内伤极重,还把两颗药都塞进她嘴里,她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刻心中地悸动。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管庄逐言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放过他,她不甘心;但真的要报复他,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既然如此,不如永不相见,他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他是死是活,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和这个欺骗过她,乱她心弦的男人再有任何jiāo集。再也不见这个人,她的心便不会难过了,时间久了,应该……就会好了吧。
燕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夹杂着浓郁糙木香的冰冷空气纳入胸腔,让自己的心口不再那般隐隐作痛,告诫自己,她的决定,没有错。
“不。”
耳畔传来一声简单直接的拒绝。
“?”燕甯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去,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我不能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回来找你。”
燕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身侧的男人,他竟还敢说出此等不知死活的话!她肯放过他,已经是善良宽容了,若他欺骗自己的事被家里那些人知道,他的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而他现在竟还来招惹自己,当真是不怕死吗?!
事实证明,庄逐言真的不怕死,他微微侧头,又往前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笑道:“生气了?那时你也还可以继续拒绝我啊。”
这人……这人简直、简直厚颜无耻!燕甯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微痒的耳朵,更为凶狠地怒视他。
说实话,她双目圆瞪,小口微张的样子,真的有些可爱。庄逐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由低沉变得清朗,胸腔的起伏震dàng,显示着他此刻极好的心qíng。
是的,他很高兴,这几个月来,就数今天最高兴,从自己莫名心动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处在愧疚焦躁之中,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怕事qíng揭露之后,她会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昨晚将一切向她坦白的时候,她反问他,还会不会信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人,那一刻他绝望了,她厌恶他,再也不会信任他,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是怨恨。
等到了军营,她让人把他们抓起来,惩罚却只是脱了上衣喂蚊虫,大冬天的,蚊虫能有多少?他们总共绑在木桩上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时辰,解下来的时候,还立刻有人带他们去军医处治疗。她的所谓惩罚,就像是小女孩的恶作剧,想撒气又怕伤了人。
被绑在木桩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能不能奢望,燕甯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之前骗了她,又有人挑拨,所以她消不了这口气,等她气消就好了。
在听到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已经为他准备了好了三千jīng兵后,他忽然觉得,那个奢望不再是奢望,已经变成了希望。他就像是一个被处以极刑囚犯,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下一刻,从死刑变成了死缓,那是劫后余生的感动,是生的希望,无法言喻。
他之前不敢对她说,离开了还会回来,是因为他怕自己回不来,而现在,有了燕甯给他的三千jīng兵,他就一定能活着回来。只要燕甯不恨他,心里对他还有一点点qíng意,他怎么都不可能放弃,这一次,他会用真诚的手段,获得她的心。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洒在身上很舒服,也很美,就像披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荧光,仿佛人都在发光一般。那个笑得开怀的男人,身上便带着这样的光环,燕甯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发笑。他脸上的几颗小红疙瘩,破坏了绝世的容颜,让那笑容少了惊艳的力量,但她却能从那笑声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快乐,就好像打破了什么桎梏,整个人自由了一般。
莫名的,这个想法让她很不高兴,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就这么高兴?既然高兴,又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燕甯冷眼看着他,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嘴角的弧度怎么也降不下来,庄逐言笑道:“当然知道。”
燕甯第一次如此讨厌他脸上的笑容,gān脆别开眼,看向远处的山林,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叫六国朝拜、主宰天下的君主为父皇,总是称呼他爹爹吗?”
庄逐言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燕甯养在宫外,所以随着民间的习惯?
燕甯从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接着又问道:“你知道,若是我爹发现你钟qíng于我,而我对你也有好感,你的下场是怎么样吗?”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然而庄逐言耳朵里无限循环的,却是那句“我对你也有好感”!甯儿这是承认了,对他有好感,就是喜欢他的意思,是吧?是吧?!
庄逐言被这巨大的惊喜惊呆了,燕甯不知道自己打个比方的一句话在某人心里,就成了表白了。
燕甯微微侧过头,看了庄逐言一眼,他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是被吓着了,心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她冷声说道,“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之所以称呼爹爹而不是父皇,是因为在他心中我不是一个公主,不需要背负公主应尽的义务。我只是一个女儿,我和他只是寻常人家的父女,他希望我不会受到权势和利益带来的伤害,而你在他眼中,就是醉心权势,会伤害我的人。你应该庆幸,一开始没有欺骗我的感qíng让我喜欢上你,不然的话,你所得到的结局,绝对不会是你们预想中的那样。就算我真地看上了你,非你不可,最后的结局,不会是我成为你的皇后或者王妃,而是你成为我的驸马。别说你只是个皇子,你就算成了西瑜的皇帝,我爹也一样能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你明白吗?”
庄逐言静静地听着,心qíng有些微妙,剑眉微扬,轻笑道:“驸马吗?”
这样还笑得出来?燕甯轻哼道:“你知道穹岳驸马的命运吗?”
庄逐言双手背在身后,又往她身边凑近了些,“愿闻其详。”
低沉悦耳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暖暖的气息再一次洒在耳廓上,燕甯有些恼,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往旁边移了两步,她没好气地说道:“成了公主的驸马,你就必须和公主一起住在焕阳城,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入朝堂,就算能入,也不过是四五品的闲职小官。你的那些抱负,那些野心,永远都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