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那个两面间谍,四品带刀侍卫屈尊做一个小太医的跟班,还要天天看竹青的白眼。
她心中一喜。
“我在这……”声音还没发出,就哑在了嗓间。
她听到又是一阵石块哗哗地往下落着,只是她上面的那个巨大石块怎么纹丝不动呢?
一股温热从眼角滑下,她觉得那不是泪,她又闻到了那股腥甜味。
她的运气还真是不坏,山崖塌下来时的石雨和远处的烟雾,山林呼啸、大地摇晃,她记得清清楚楚,而她却还能余下这口气息,她要窃笑。
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对,对,她从电梯口栽下去时,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还与煊宸相遇、相爱了,成了亲,看到了梦寐以久的医书,这余震也不会怎么样她的。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煊宸自小
被送进宫中,没有享受过一天家庭的温暖。现在他们才刚刚有了个家,她是煊宸唯一的亲人,她不能丢下他,不然煊宸就太可怜了。
她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皇后娘娘,皇上说有话回宫当面讲,他知道自已错了,你不可以犯和他同样的错误。”沙哑的男声带着哭腔,被风chuī得四散零落。
她紧紧地抱着双膝,静静地听着,眼泪不再流了,心中充满了温柔的qíng感和暖意。煊宸,我不和你记仇的,只舍得和你气一会,人生最长一百年,到了二十多岁才相遇,人生还有
几个二十年。
“皇后娘娘,皇上说他的风寒又重了,桂花树也谢了,他等着你回宫给他煮药膳。”
大男人怎么可以哭得象个小姑娘?
煊宸的风寒是他故意染上的,不重,她顾及他的面子,才没有点破,还有,九五之尊怎么能贪嘴呢?
云映绿想笑,却扯不动唇角,“皇上,他好吗?”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心底里问道。
眼前不知怎的,黑暗越来越浓,她有些发困了,意识悄悄抽离。她不想睡,尽量回味些前尘往事来打发时间。
煊宸是只老狐狸,最会挖坑,让她傻傻地往下跳,连成亲都是用的诡计,不过,她一点都不生气。
对于qíng感,她一向笨拙、木纳,没有人推一把,她就不知道如何向前。她和煊宸之间,如果不是煊宸qiáng悍些,只怕也走不到现在。
只是煊宸心中总是把江山放在第一位,以前觉得遗憾,这一刻,到是有些庆幸。如果没有了她,他还有江山可以支撑着。东阳城那么多的名门千金,前赴后继的想嫁给他,他过一
阵再娶一位皇后。虞曼菱是作死,她是失踪,别人会不会因为她们两个的簿命而对皇后之位心生恐惧?那样煊宸还是会孤单的。那么多名门千金呢,总有个把勇敢的吧!
她在心里微微一笑。
“江侍卫,皇后娘娘怕是……已经不在了?”她依稀听见某个人说道。她瞬间僵住,感觉浑身的血液陡地骤降,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
“不会的,娘娘不是个食言的小人,她会活着的,继续找……天,这是什么?”
塌陷的山石突然又摇晃了起来,一股急促的水流从山体中间喷涌而出,力度之大,巨大的石块都挡不住。
“是山中的暗泉,快撒,快……”
临山城,顾名思义,四处环山,山中多瀑布,多溪流,多温泉,还有许多未经挖掘的暗泉隐藏在山底深处,几场地震,震开了泉眼。泉水犹如千军万马,滔滔直下。“天,天,山
裂开了,那边有人……”泉流冲垮了山石,被埋在山下的侍卫们的尸身露了出来。
云映绿冰冻的身子也感到身边的山石变得温暖起来,她抽移的神智刹然惊醒,还没等她醒悟过来,她的身子一下子跃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随着石快飞速地下落,下落……
。以落叶一般,飘过山壁,飘过山林,“咚!”她只听到一声巨响,làng花溅满了面容,眼前先是一道白光,接着又是黑暗。
她像是进入不醒的长眠之中了。“看见皇后娘娘了吗?”
“没有,只有侍卫们,那边,那……是齐王!”
山涧湍急的水流迂回千转地向前流着,转过一山又是一山,转过一季又一季。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云映绿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十分幽暗,她一时间不知道身在哪里。待双眼适应了幽暗,她看出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原木做的桌椅,一个燃着炭火的炉子,上面放着黑黑的水
壶,木板订做的墙壁上挂着几件动物的皮毛。
她低低抽了一口气。
木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位身穿布衣,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提着一桶水走进屋内。
“姑娘,你醒啦?”她惊喜地看着云映绿清澈的双眸。
云映绿舔了舔嘴唇,困窘地盯着她肩头上白色的一团一团,“那……那是什么?”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沙哑到不行。
中年妇女慡朗地一笑,“哦,这是雪呀,今年的头一场雪,下得还挺大,上山的路都给封了,阿qiáng和他爹也不知今天回不回得来呢?”
下雪了?云映绿眨眨眼,她记得睡之前,桂花树还正在盛开着,怎么一眨眼,都下雪了?怪不得屋子里要生炉子,她的脚会这么冷。
“这是在哪里,现在是哪一个月?”她是在做梦吗?
中年妇女手脚麻利地把炉子上烧开的水倒到盆中,又重新灌满一只锅放上去。她似乎在收拾一只山jī还是一只野免,屋子里弥漫着动物的血腥气。
“这里还是临山城呀,不过是在大山里,离临山城一百多里的山路呢!现在十月刚过,是十一月头上了。呵,姑娘,你知道吗,你都睡了近二个月了呀!那天我去溪边打水,看到
水上飘着件衣服,我好奇地捞上来,发觉原来是个人。你也是被地龙惊着的人吧,真是幸运,一般被地龙惊着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
还在临山城中,那还是魏朝的土地,离煊宸不算远,她还活着。云映绿眼中不竟泛出了些湿意。
“大婶,你怎么称呼?”她想动动身子,发觉沉重的无法动弹。
“别动!”中年妇女忙出声阻止她,“你这一身的骨头可是刚凑好,别又弄散了
架,跌打损伤要三月才能下chuáng呢!咱家是山里面的猎户,方圆四五十里只有我们这一家,阿qiáng的爹姓宗,你就唤我宗婶吧!山里的人,上山打猎,常常会碰伤这,碰伤那的,都会
凑个骨、治个伤,姑娘,你可是伤得不轻,肋骨都错位了,手臂和大腿全部骨折,不过到底是年轻呀,阿qiáng的爹说再有个一个月,你就可下地了。对了,姑娘你姓什么?”
“我……姓姬……”云映绿咬了咬唇,才明白为什么全身使不上力,手臂为什么抬不起来呢!
伤得这么重,她还活着,真是运气好。她傻傻地笑了。
“宗婶,真的很感谢你,等我好了,回家后,一定会让我的家人重重向你们表达。”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想着该如何弥补这户好心的人家。宗婶同qíng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收拾好了动物,俐落地切成了块,揭开锅,把ròu进放进水中,撒了些盐,倒点酒,重新盖上锅盖。
“姑娘,我说了你不要难过,你的家人怕是都不在了。地龙折腾的那一会,那几座大山里的山民没有几个活下来的,就连咱们的皇后娘娘也被埋在了那山下面。当今皇帝把那一座
山彻底翻了个个,只看到一堆堆血ròu模糊的尸体,没有一个活人的。”
云映绿突然激动起来,小脸服得通红,“那……那皇上他好吗?”
“他在东阳城的皇宫,我们呆在深山里,哪里晓得。”宗婶用手上的围裙拭净
手,坐到云映绿的chuáng边,迟疑了一下,说道,“姑娘,你别想这别想那的,也别难过,好好地养伤。以果你不嫌弃咱们这山深林茂,旷野得很,就……给我们阿qiáng做媳妇
吧!”
“……,”云映绿嘴角抽搐了下。
“咱家阿qiáng,可是这几座山里最好的猎人,每年打下的猎物,没人比得上的。啊,”宗婶突地竖起耳朵,“他们好象回来了。”
她站起身,急急地拉开木门,一阵寒风倒灌进屋内。“阿qiáng他爹!”宗婶甩开嗓门叫道。
“哎!”山坡上传来一声回应和男子豪慡的笑声。
“娘亲,天冷,你怎么出屋来了?”
“姬姑娘,这就是咱家阿qiáng!”宗婶笑吟吟地回过头,拉进一位脸膛黑红的高壮男子。
男子挠挠头,对着云映绿憨憨地直乐。
第一百五十六章,话说生死两茫茫(四)
“咯吱!啪!”
窗外雪压断了树枝,几声轻响惊动了刘煊宸。今年夏季gān旱,秋季多雨,入了
冬,格外的寒冷,一场雪接着一场雪的下,一场比一场大。魏朝居北的几座城都发生了雪灾,幸好国库赈银丰富,雪中送炭般下放下去,才解了百姓的困境。
今年,真是多灾多难,魏朝是,他也是。
刘煊宸撩开chuáng幔下了龙chuáng,对着云映绿枕过的枕头发了会呆。“皇上,才三更呢!”罗公公听见动响,端着罩灯走了进来。他应了声,任罗公公为他披上衣衫,走近窗边,推开窗
,满目洁白,天地间纷纷
扬扬地飘着雪,折断的树枝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一位哑太监进来点上一盏更明亮的宫灯。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刘煊宸挥挥手,抬脚出了卧房,走进云映绿从前的书房。他让人把她在中宫里的衣物和书又全搬进了寝殿,就连满玉和竹青也跟着过来了,一切又恢复成
她住在寝殿时的模样。
冬天冷,有个人相拥着过长夜,是件幸福的事。
他抚摸着一本本医书,翻看着她写下的医课笔记,一笔一划,和她的xing子一样,认真严谨。
宛白走了,阮若南死了,后宫的妃嫔们象无主的魂,一个个脸上整天幽幽的,培训班却没有散,每天晚上妃嫔们还是自动聚在一起,不过,上课的人换成了宫里面的太医。但妃嫔
们总说,不及皇后讲得好。
是呀,谁能比得上宛白呢?
刘煊宸自豪地笑了。
“皇上,那几幅画像你要看看吗?”罗公公悄悄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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