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顶上积压了一层厚厚的落雪,先前来的车迹也被雪遮住了。杜子彬默然站在马车边。
“杜尚书,朕谢谢你的体贴,但真正的宛白是无人可替代的,哪怕是她原先的模样,但不是就是不是。”他看着姬宛白,“就象看着一位普通的女子,哪里他的皇后一颦一笑都带
给他莫大的心动。
“皇上……,”杜子彬想安慰皇上几句,可他知道,说什么都无益,皇上心中明明朗朗,但皇上就是不肯面对皇后已逝的事实。
“皇后对任何人都言而有信,难道唯独欺骗朕吗?朕不信,杜尚书,其实找不到皇后也不全然是坏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刘煊宸弯弯嘴角。
杜子彬苦笑,上前掀开轿帘,“皇上,上车吧!马上就要早朝了。”
“好!”,刘煊宸回头张望了下云府,伸手接下一片如羽毛般的雪花,点点头。宛白,天气这么寒冷,你只穿了几件秋衣,冷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话说生死两茫茫(六)
天色灰蒙蒙的,簿雪轻飞,看样子明日不可能是晴朗好天了。
山林中积雪高过人膝,小溪也冻的结结实实,想提水,阿qiáng都得带上个大斧头,狠狠地在冰上砸个窟窿。
云映绿用宽大的衣袖拭拭鼻子,小心地探脚,一步,一步,再一步……她回头看着一行行脚印,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
她终于能下chuáng,终于能丢弃双拐,完完全全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了,足足四个月
呀。她是九月初离开东阳的,宗婶说没几天就要祭灶神了,马上快过大年,宗婶整天嚷着要宗叔下山到集市上采办年货,可是大雪封山,寸步难行呀!
云映绿恬恬地仰高脸,让雪花点上眉心、眼睛。“姬姑娘,小心。”
一只张而有力的手臂,自背后伸来,及时稳住失去重心的她,一把发灰的大伞,跟着遮去她头顶那片晦盲的天空。
循着被轻轻握住的手肘,望上阿qiáng憨厚的脸庞,云映绿眼中掠过抱歉。
宗婶不止一次的说起,要娶她做媳妇,每说一次,她都婉言地说自己早已嫁人了。“你家人怕是不在了,我们山里人家不讲究什么从一而终,能过日子,能生娃就行。”宗婶真是
一点都不嫌弃她。
云映绿是啼笑皆非。
“大婶,我还真的不太会过日子,我不会做饭,不会女红,连桶水都提不动,配不上你们阿qiáng的。”
“没事,没事,那些我都可以教你。”宗婶乐呵呵地说。
一提起这个,阿qiáng就羞窘得背过身去,连正视云映绿一眼都不敢。只有吃饭时,偷偷瞄一下她,然后夹起碗里的ròu,往她饭中一丢,自已埋头扒饭。
“姬姑娘,这里风大,你身子刚愈,还是回屋里去烤烤火吧!”阿qiáng将带来的一块狐皮给云映绿披上。似乎察觉到她要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我想四处看看。”云映绿温和地一笑,“阿qiáng,我的夫君,他还活着。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想过两天就离开这里,去临山城。”
“你……别听我娘亲胡说八道,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一个山野莽夫,哪里配得上你。”阿qiáng有些伤感地低下头。
“阿qiáng,你们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帮你寻一个会fèng衣衫、会做饭、能提水的好姑娘给你做媳妇,给你生胖娃娃,好吗?”云映绿真挚地看着阿qiáng,脑中闪
过竹青的身影。
阿qiáng黑脸黑得发红,“这……这个……不qiáng求,能救姑娘,也是姑娘的命大。我们不图回报,明天……不管雪大雪小,我都会送姑娘去临山城,百
里山路,要在路上走两三天,姑娘你……回屋吧,不要冻着身子。”
“阿qiáng,你去过东阳城吗?”云映绿听了阿qiáng的话,心头轻松了许多,笑吟吟地问道。
“东阳城是京城,我在山下的集镇听别人提过,我……没有去过啦!”
“我带你去东阳城,给你找好媳妇,你再回山里来,好吗?”
阿qiáng沉默地看了她,姬姑娘她的心里……对这山里一点也不留恋呀!罢了,qiáng扭的瓜不甜,凤凰就该上高枝,他不奢求不奢求。
“不,我把姬姑娘送到临山城就回山里,我……还是习惯呆在山中。姬
姑娘,明天……你走的时候,别和我爹娘说是去临山城,你就说随我去山中看我打猎,他们要是知道你要走,会伤心的。”
“阿qiáng,对不起……”云映绿噎在喉间的歉意化为一汪泪泉,淹没了眼角。
落雪纷飞的山林,起了氤氲雾气。
第二天,宗婶为云映绿穿上厚厚的布袄,裹上绑腿,披上狐皮,叮嘱了又叮嘱,和宗叔站在门外,欢喜地看着阿qiáng牵着云映绿向山林深处走去。
云映绿边走边回首,眼中涌满了泪水。
她不忍心伤害这对纯朴的夫妻,却不得不欺骗他们,因为远处,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去。
上次,他只是无音讯二十多天,她却变本加厉一百多天了,他一定会横着眉,咄咄地瞪着她问:“你该怎么补偿朕呢?”三天后的停晚,云映绿与阿qiáng走进了临山城的城门。
离过年不到十多天了,临山城的街上分外的热闹,南北杂货应有尽有,年节的气氛特浓,市集上到处见红、见喜。体贴的临山知府,提前挂出元宵的大红灯笼应应景,将喧腾的街
道,jiāo映成一片金红灯海,入夜后更见璀璨、绚烂。
阿qiáng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兴奋地东张西望。
两人从墨香四溢的北街,走到卖着肥指水粉、花huáng、翠钿等小饰物的南街。南街上姑娘家明显地多了起来,云映绿瞧着阿qiáng明显的不自在,她笑笑,寻思是不是去临山城的知府衙
门找人帮忙,正想向人打听街门的方向时,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是云尔青吗?”
云映绿一怔,这名字还是她刚穿越到东阳,在聚贤楼时被人这样唤过。她猛地回过头,“桃红姑娘?”她看着眼前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想起来了。
这女子会弹琴,爱喝云尔青写的词,似乎有点喜欢秦论。她曾经和秦论在北里看过她演出。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齐声问道。
“哦,”桃红倾倾嘴角,先说道,“我在遇到你和秦公平不久,就来到临山城了。你呢?”
那时候,皇后的名字是不对外公布的,东阳城的人知道云太医做了云皇后,但芳
名是什么,就说不出了。魏朝的其他城,则只知道新皇后姓云,其他的什么更无从知晓。桃红离开得早,对云映绿的认识,还是停留在秦论喜欢的女子、云氏珠宝铺的千金、才华
出众的女扮男装的云尔青这些上。
“我遇到了些意外,正想办法回东阳城呢!”云映绿避重就轻地含糊说道。阿qiáng黑红的面容一僵,姬姑娘怎么又姓云了?
桃红瞟了眼后面局促不安的阿qiáng,讶异地挑挑眉,没有多问仔细,“你比以前可是瘦了一壳,我都差点不敢认,那你今晚住哪里?”
云映绿耸耸肩,“我还不清楚呢,你知道……”她想向桃红打听衙门怎么走。
桃红却把她的意思理解错了,“要不,你去我哪里住一晚,如果你不觉有rǔ身份的话?”
云映绿瞥了瞥墨黑的夜色,怔了怔。桃红是青楼女子,现在必然也是在青楼,去青楼住一晚,好吗?
“桃红,和谁聊天呢?”街对角,一位俊朗、身着锦衫的男子站在云映绿的背面,蹙着眉看向这里。
桃红一僵,恭敬地回过头,“爷,桃红遇到了一位故友,聊些往事。桃红这就回院去!”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越过人流,走了过来,“既然是故友,就多聊会吧!做生意不在于一日两日。”
云映绿拧拧眉,这男子的口音听着怪怪的,象是异邦人士学说东阳官话。
她讶异地扭过头,对上一对以大海一般蔚蓝的双眸,那对眸子也正凝望着她,先是一愣,尔后是震愕,接着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最后,男子一个阔步跨近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云
映绿。
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看看她身后有无影子:“真的是你吗,云皇后?”
桃红与阿qiáng齐齐抬起头,惊愕得呆若木jī。
第一百五十九章,话说生死两茫茫(七)
月上中天,远方暮鼓声响。此时,正是醉红院中生意最火爆的辰光。
错落有致的亭阁间,处处点亮着风灯,不受日夜更迭所带来的不便,依然璀璨有如白昼。
衣袂飘飘的美艳女子,对面走来,远远地就闻到一缕清香。歌楼上笙乐飘飘,歌女们轻吟浅喝,喝彩声、笑闹声不时传出,犹然把这里演绎成人世间最逍遥的极乐场所。
醉红院是青楼,与伶云阁相比,艳而不俗,yín而不乱。
最大的厅堂中,至少你看不到当众调笑的男女,大部分是在喝茶、吟诗、闲聊,若想燕好,则是到各位姑娘们自己的小楼之中。
云映绿对青楼的存在,没有表现出愤世嫉俗的不平。在文化生活的贫瘠的古代,青楼也是一种变相的娱乐、文化场所。有许多优美的音乐、诗歌都是从这里诞生的。
“怎么想起做这一行的?”云映绿随着拓夫前前后后参观完,很讶异地问道。
她更讶异的是拓夫怎么会又出现在魏朝,她记得他似乎是随同波斯使者,被押解回波斯国的,同行的还有古丽的骨灰。
拓夫笑笑,挥手让一直跟随他的几个侍卫带着阿qiáng去用膳并安置好住所,他亲自领着云映绿走进醉红院深处的一间僻静的雅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素净的晚膳,桃红则给他打
发回自己的小楼了。
阿qiáng吓得可不轻,他偷偷喜欢着的姬姑娘竟然就是那传说埋在山体塌陷中的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的女神呀,真是惊出一身汗!不过,皇后娘娘怎么会这样亲和呢,笑起来就象是一
位邻家小姑娘似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他才忍不住……暗暗喜欢她的。
“魏朝国君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国力qiáng大,所谓繁荣则……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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