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玲子闻言奇怪道:“你那里来的钱儿?”
陈氏和李氏顿时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虽然她俩也都偷着攒钱,但并不妨碍她们盯着别人有没有藏私。
“我姥娘给的,说让给我娘买点儿红糖,回来炖蛋补身子。”许杏儿自然不会说是自己赚的,顺口便拿叶家出来遮掩。
许玲子见她说得顺溜又合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回去问清楚,看你娘都要买啥,到时候我领你一起去。”
陈氏一边包粽子一边笑着说:“杏儿姥娘真是疼闺女,三天两头地就给贴补。”
“那是,自己的亲闺女,十月怀胎掉下来的ròu,累死累活地拉扯到嫁人,能不心疼?”许杏儿皮笑ròu不笑地说,“大娘现在还体会不到,等明后年大双姐出了门子,便能体会到做娘的心了。”
陈氏被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差点儿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面露讪笑说:“这话说得有理,杏儿如今长大,知道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就是说,谁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没得只疼自个儿闺女,把别人家闺女不当人的。”许杏儿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陈氏,“人在做天在看,大娘,你说是吧?”
“……”陈氏原本只知道许杏儿泼辣,一言不合便能大打出手,没想到她的嘴皮子也这般利索,几句话说得不见脏字儿,却格外地噎人。
许杏儿也并不等她答话,拎着米袋子径自离开,还没走到家就看到山子,手里提着两条鲤拐子,活蹦乱跳,时不时地扑腾下尾巴。
“山子哥。”许杏儿迎上去,“这是哪儿来的鱼,看着真新鲜。”
“自然是抓的。”山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拿去给婶子炖了补身子。”
许杏儿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我的脚还多亏了你送的糙药才能好得这样快,我还没谢你呢,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
“你这人就是瞎客气。”山子不管许杏儿说什么,把拴着鱼的糙绳塞进她手里,又拍了拍腰间的篓子,“我这里还有好几条呢,回家也够吃了,这两条本来就是要给婶子的,你拎回去别心疼柴火,加上水多炖些时候,把汤熬得浓一些,补身子好。”
“嗯,谢谢山子哥。”许杏儿见推辞不掉,就也不再客套,把人qíng一一记在心里,以后都是要还的。
“天儿不早,我先回家了。”山子摆摆手,转身朝山路快步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忙回头喊,“杏儿,等下。”
许杏儿回头见他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大叶片包着的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包着的是灯笼果,指甲盖大小、绿得半透明的果子,果子上的浅绿色脉络清晰,果然如一个个玲珑翠绿的小灯笼,让人看到就觉得嘴巴发酸,忍不住分泌口水。
“给桃儿打牙祭的。”山子看着许杏儿嘴巴动了动,明显是咽了口口水,不由得好笑,抬手戳戳她的腮帮子说,“你若是馋了,就找她讨几个吃……”
话音未落,斜刺里就冲出个人来,抡起拳头就朝山子打去,嘴里嚷道:“你小子手脚老实点!”
许杏儿下意识地向后退,被山子一把拉住,护在身后。
山子左手拉着许杏儿,右手抬起正抗住来人的拳头,抬脚就把人踹飞出去。
许杏儿听出声音是成哥儿,还不等反应就见他已经被踢出去,忙拦住山子,跑过去扶起成哥儿,皱眉道:“你这是gān啥啊!”
“他对你动手动脚……”成哥儿梗着脖子跟许杏儿嚷,一副许杏儿被人占了便宜的气愤模样,见她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越发气得脸红脖子粗,“你……”
“话咋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动手动脚的,山子哥给我娘送鱼来,给桃儿摘了灯笼果,我们站着说几句话罢了,你这人好生没道理。”许杏儿如今才十岁,gāngān瘦瘦的模样,看起来跟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因为缺乏营养,头发也有些gān枯发huáng,她压根儿就不觉得别人会对自己这样——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的huáng毛丫头有什么企图,更何况在她眼里,山子和成哥儿本身也都还是孩子。
“什么说几句话,我都看见了,他手都戳在你脸上了!”成哥儿爬起来跳脚。
“戳一下又不会少块ròu,你喊什么啊!”许杏儿揉揉被他吼得生疼的耳朵,往后退了两步。
山子上前拍拍许杏儿的头,笑着说:“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许杏儿不好意思地替成哥儿道歉说:“山子哥,真是不好意思,成哥儿平时挺稳重一个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山子说着又勾起了嘴角,“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许杏儿扶额,这么欠扁的表qíng,哪里是没关系,分明挂了满脸的挑衅和鄙夷,后面的话说得更是挑事儿。
果然,成哥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冲上去抡拳就要再打。
许杏儿手里拎着鱼又捧着灯笼果,一时来不及阻拦,两个人就已经打成一团。
“你们俩……”许杏儿气急,抬脚上前,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都给我起来,该gān嘛gān嘛去!”
山子闻言摔开成哥儿,一骨碌爬起来,笑眯眯地拍拍屁股,拎着篓子冲许杏儿摆摆手道:“那鱼婶子吃着好的话,我再送来。”说罢就快步离开了。
成哥儿半天才爬起来,冲地上啐了两口唾沫,一手按着肚子,略微有些直不起腰,该是刚才滚做一处的时候吃了亏。
许杏儿看着他láng狈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你今天吃错药了么?莫名其妙就动手。”
“不就是鱼和灯笼果,你若是要,我也能给你弄来,他……他的东西就那么稀罕!”成哥儿抬手蹭了下嘴角,疼得咧了咧嘴,连声音都有点变调。
“你原本跟山子哥不是挺好,我脚崴了那会儿,他每次来送药你都去我家呆着,今天是怎么了?闹别扭了?”许杏儿猜来猜去也没想出成哥儿这是为什么,低头看见手里的灯笼果,试探地问,“你气他没给你灯笼果?”
“去他的灯笼果!”成哥儿一把打翻许杏儿手里的叶子,灯笼果散了一地,他又上去踏了两脚,踩烂了好多颗。
“你……”许杏儿气得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有事说事,好好的拿东西撒什么气,你不稀罕我还稀罕呢!”说着蹲下身开始捡灯笼果。
成哥儿本意并非如此,但一时气急就弄成这样的局面,他知道许杏儿最看不得别人糟蹋东西,小心地凑上前想帮她一起捡,却被她一把推开,心里越发难受,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愣愣地站在旁边。
第十七章 千滚豆腐万滚鱼
许杏儿自顾自地捡起东西,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杏儿,我不是故意的,我……”
成哥儿在后面喊了几声,许杏儿却没有回头。
“喏,山子哥给你采的。”到家把灯笼果给了桃儿,见她一双眼睛里都透着欢喜,许杏儿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道,“过几日姐赶集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桃儿拿了个灯笼果塞进嘴里,酸得眉眼都挤做一团,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含含糊糊地说:“家里没钱,我不要。”然后又拈起一个灯笼果塞进许杏儿嘴里,“姐,你也吃。”
一颗灯笼果,从嘴里一直酸到许杏儿的心里,她揉着桃儿的头发,心里想着赚钱的法子,却总是不得其法,叹了口气道:“姐要做饭了,你自己进屋去玩儿。”
她端着木盆在院儿里把两条鱼收拾gān净,寻个小碗倒了些huáng酒,捏了一小撮盐放进去搅匀,将鱼的内外都抹了一遍放在旁边腌着。
许杏儿多抱了些柴到灶间,点上灶火,切好葱丝、姜丝、蒜片,在房梁下扯下几个gān蘑菇,又去筐里摸出几颗有些gān瘪的红枣。
待火烧旺锅热起来之后,少放了点儿油,把葱姜蒜丢下去炝锅,添水后把鱼放下去,又将gān蘑菇和枣子都丢下去,最后少倒了些huáng酒下锅,用勺子轻轻搅动一下,让料酒混匀在锅里,便盖上锅盖。
桃儿站在东屋的门口,含着灯笼果,也不知是酸的还是馋的,嘴角泛着亮晶晶的口水,时不时地往回吸一下。
许杏儿见她这幅馋模样,忍不住笑着过去点点她的额头道:“你个小馋猫。”
“不馋。”桃儿抬手抹去口水,扭头不去看灶台,抿抿嘴说,“给娘吃。”
许杏儿鼻子一酸,把桃儿搂进怀里说:“全家都吃,以后姐去河里抓鱼回来吃。”说着摸出个铜钱塞给桃儿,朝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别守着锅转悠,去陈叔家问问,还有没有老豆腐了。”
“嗯!”桃儿欢快地答应着,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许杏儿这才抬手抹去眼角的cháo湿,等锅里的汤滚开之后,用糙灰压住火头,小火慢慢地炖着鱼汤。
桃儿不一会儿就捧着豆腐回来,北方的水好豆子也好,所以做出来的豆制品都十分可口,卤水点出来的大豆腐洁白细腻,又十分耐煮耐炖,不管拌、炒、溜、炖都好吃。
许杏儿掀开锅盖,一手托着豆腐,一手拿刀,在豆腐中间横切一刀,然后切成薄厚相近的片,直接抖入锅中,腾起带着香味的热气,引得桃儿在旁边不住吸气。
“千滚豆腐万滚鱼,炖久了才好吃,进屋去别在这儿添乱。”许杏儿说着舀了些苞米面,添水揉成面团,盖上块湿布放在一边醒着,去地里掐了些小白菜,择好洗净用热水焯一下,剁碎了拧出水分,又拿了些红薯粉煮软,剁碎混在一起,垫脚到柜子上取下放大油的罐子,稍微挖了点儿搅进馅儿里。
回身把醒得差不多的面团拿来,掐下一块拍成薄片,盛一勺馅儿放上面,然后在手心里慢慢转动团子,另一只手把面皮朝里面捏,最后包成个团子样,放在蒸笼的屉布上。
许杏儿做饭手脚十分麻利,对这些乡下的菜式也不陌生,毕竟前世从能够着锅沿儿开始就学着做饭,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有木有样的,不多时就包好了一屉,添水架火开始蒸菜团子。
许老三这会儿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锄头,身上还背着一大捆柴,进院儿先扔下柴,然后放下锄头,进屋抽抽鼻子笑着问:“今个儿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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