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的鲤拐子炖豆腐,刚蒸上菜团子。”杏儿一边盯着鱼汤和菜团子的火,手里用小石磨,取了点儿细米磨碎,等菜团子时间差不多了端下来,便开始熬米汤。
叶氏直到现在还没下奶,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儿,就只能靠吃米糊填肚子,栗子太小还只能喝点儿米汤,锁儿已经能喂点儿粘稠的米糊了。
所以许杏儿每次都把细米磨碎,这样煮起来更容易烂软,上层稀的米汤喂给栗子,下面的就给锁儿,偶尔剩下些也舍不得让桃儿解馋,都是留到半夜热热再喂一次。
好在两个孩子都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虽然看着都是瘦瘦弱弱的模样,但却也没见闹病,让叶氏和许杏儿都放心不少。
米糊熬得差不多的时候,许杏儿把鱼汤那边撤了火,稍微又焖了一会儿才掀锅盖,一股浓浓的鱼鲜味儿扑面而来,让她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自从到这里之后,当真是亏了不少嘴,平时连个ròu星都难得一见,偶尔吃到几口带油花的菜都实属不易。
她先盛出一大碗清汤,铲了一块刺少的鱼肚子ròu,端进去放在叶氏面前。
然后又出来盛出一小盆,添了些盐,又撒了葱花和香菜,端到里屋桌上,见桃儿已经早早儿地等在桌旁,便先给她盛了一小碗汤,夹了两片豆腐放在面前,叮嘱道:“先吃这个,鱼ròu刺多,等我给你弄,卡在嗓子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许老三后脚就端着菜团子进来,又去地里拔了几根葱,盛了碗大酱上桌,看着叶氏小口喝着鱼汤,不由笑着说:“娘还是惦记你的,虽然嘴上说得难听,但这不还是想着给你补身子么!”
许杏儿正在给桃儿挑鱼刺,听了这话翻了翻眼睛道:“爹,这鱼是山子哥送来给娘补身子的,我今个儿去老屋拿米,奶说家里也没细米了,就给了我一小捧。”她说着抬起下巴,示意放在炕沿儿上晾着的米糊。
“就够熬这么五六些的样子,熬一次只够两个娃儿吃两顿的。”怕许老三不知道孩子每天吃多少,她又补充道,“一天都要吃四五顿。”
许老三的眉头又拧了起来,看着叶氏低头喝汤,再看看桃儿被烫得直吸气,却还是往嘴里放的模样,神色些微地黯淡下去,沉声道:“等过了端午,我去多换些细米回来。”
许杏儿闻言手下一顿,不过也没说什么,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对这个爹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他还知道心疼老婆,平时也会哄着女儿,家里的活儿看到了就马上去做。
除了有些愚孝和老实之外,许老三其实算得上是个顶好的男人了,不过毕竟是个古人,很多观念都要潜移默化的渗透,慢慢等着量变成质变,不能指望一蹴而就。
许杏儿把择好鱼刺的ròu放进桃儿碗里,给她掰了半个菜团子道:“别只顾着吃鱼,那东西不顶饿。”
许老三自己琢磨着,这个时节跑山不划算,山上没有太多能采的东西,地里活儿虽然少却也离不开人,出去做工想来也不现实,便道:“这些日子地里没什么活儿,我明个儿去河里下几个捂子,看能不能弄点儿鱼给你们吃。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请零工,说不定能赚几个钱儿。”
许杏儿闻言轻声嘀咕道:“赚了钱儿也不是自己的,还不是得给出去。”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抬手给他夹了块鱼ròu,“爹,你别不舍得吃鱼。”
“……”许老三对许杏儿的抱怨无可奈何,也夹了一筷子鱼ròu放在许杏儿的碗里道,“你别只忙着照顾桃儿,自己也多吃点。”
“老三,给你们送粽子来了。”李氏挎着个篮子,直接推门进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夸张地说,“呦,这是躲起来吃什么呢,这样的香?”
许杏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她不舍得吃鱼ròu,抬手把鱼头夹进自己的碗里,也不去理会李氏。
叶氏今年没帮着包粽子,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嫂来了,上炕坐吧,吃了没,跟着一起吃点儿?”
李氏眼珠转了几圈,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一屁股坐到炕沿儿上,抬起眼皮看着许杏儿道:“杏儿,咋这没眼力见儿,还不去拿给我拿副碗筷来。”
许杏儿蹭下炕,到灶间碗柜里拿了小碗,回来先给叶氏添了些鱼汤,然后给桃儿夹了块鱼,把另一条鱼的大半个身子夹到许老三碗里,这才给李氏盛了大半碗鱼汤,附带一条带了点儿ròu的鱼尾巴。
“二大娘吃了粽子才过来,肯定不饿,吃多了怕不消化,晚上闹胃疼,喝点儿热汤顺一顺吧。”许杏儿说着把碗放在李氏面前。
李氏先喝了一大口鱼汤,然后才道:“吃什么粽子啊,哪里有那么好的命,包粽子累了一天,好容易煮好了,就赶忙给你们送来。”说着又伸手到盆里去夹鱼ròu。
许杏儿抬手朝自己脸上点了点说:“二大娘,脸上还沾着江米呢!”
李氏脸皮比较厚,也不理会,随手抹下去,继续呼噜呼噜地喝鱼汤。
“娘,今年大娘和二大娘一起包粽子都累死了,以前都是你自个儿包,你可真厉害。”许杏儿扭头对叶氏说。
第十八章 许杏儿挨打
李氏闻言猛地把碗往桌上一墩,冲许杏儿嚷道:“你这丫头是啥意思?你爹没回来之前的那些事儿,我们看在你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也没有计较,这几日你天天说话夹枪带棒,这是要作死啊?”
“你不提我爹回来之前的事儿也就罢了,既然提起来了,要不你说给我爹听听,看他是抽我还是抽你?”许杏儿腾地站了起来,盯着李氏说道。
“你……”李氏嘴里还有鱼汤,差点儿喷出来,赶紧闭上嘴咽下去,把自己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才说,“你还有没有点儿大小了?真是越发不要好了!”
“我好不好自有我爹娘管教,用不着二大娘cao心。”许杏儿见自家人都吃好了,便直接起身儿收拾碗筷,把李氏晾在一旁。
许老三没有说话,到灶间就着灶坑点了烟,到外头抽烟去了,蹲了会儿觉得全是蚊子,gān脆起身去找成哥儿爹说话。
叶氏瞪了许杏儿一眼,对李氏陪着笑圆场道:“她二大娘,杏儿从小就是个这样的xing子,她岁数小不懂事,说了啥你别往心里去。”
李氏拉着叶氏道:“你是不知道,你家杏儿如今越发不懂事了,原来不过是在外头跟那些毛孩子们吵架打架,如今把这些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说着添油加醋地,把许杏儿顶撞许老太太的事儿都告诉了叶氏,然后才拍拍屁股走人,路过灶间的时候,还朝许杏儿翻了个白眼。
许杏儿莫名地看着她那得意的神色,也没搭理她,低头继续刷碗,之后顺手收拾好灶间,把东西都归回原位,灶台擦gān净,又顺手扫了地,将灶火留了点儿,用木灰半盖着,留着晚上给两个小家伙热米汤喝。
这边都收拾好了,她才转身回屋,本想去帮着叶氏给两个小的喂米汤,没想到叶氏今天动作挺快,都已经喂好哄着睡下了。
“娘,灶间都收拾好了,我把米糊端下去,晚上我起来热,你就踏实睡吧……”许杏儿见状便准备收拾。
话还没说完,叶氏就抄起炕帚,狠狠地敲在炕沿儿上,声音不大却十分严厉地说:“杏儿,你过来,跪下。”
许杏儿有些莫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满眼疑惑地看向叶氏,问:“娘,我……”
“跪下!”叶氏猛地提高了声音。
许杏儿不想让叶氏生气,上前两步跪下她面前,就听叶氏问:“你可知道错?”
“娘,你先别着急生气。”许杏儿回忆了这两日自己做的事,似乎并没有犯什么错,于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对长辈那么说话?”叶氏见许杏儿居然还不知错,气得拿着炕帚的手都开始发抖。
许杏儿这才明白,刚才定然是李氏说了什么嚼舌根的话,难怪走的时候是那么一副表qíng,她半垂下眼帘,低声道:“娘,你别听二大娘胡说,她那人说话从来都没个准谱儿,一分的事能被她说成七八分,我是跟奶那边顶了几句嘴,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都敢跟长辈顶嘴了,你还没什么大不了?”叶氏抄起炕帚在许杏儿胳膊上连打了好几下,“以前不管你在外面怎么闯祸,对家里人都还是规规矩矩的,如今连做人最基本的孝和顺都做不到,我从小到大都是最尊重长辈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学点好……”
叶氏越说越生气,手下不停,扫帚接连不断地抽在许杏儿身上,嘴里一边数落一边掉眼泪。
若是以前的许杏儿,这会儿早就哭着开口求饶了,但如今换了人也换了xing子,她只咬紧牙不肯出声,坚决不肯低头认错。
“娘,别打大姐,别打……”桃儿想上前又不敢,急得哇哇大哭,锁儿也被吵醒了,在悠车子里也开始哭。
“你……”叶氏打得手软,也打得心疼,但见许杏儿还是一副不肯悔改的模样,又气又急,却也着实打不下去了,拿炕帚用力敲着炕沿儿,“你这孩子……”
许杏儿被打得浑身都疼,单薄的身子跪着摇摇晃晃,几乎要一头栽到地上,见叶氏听了手,这才道:“娘,你总说要孝顺长辈,不能顶嘴不能埋怨,可若是长辈做得不对怎么办?若是长辈欺人太甚怎么办?若是那个长辈不值得尊敬又怎么办?”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混话,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爷奶自然更是这样,中间隔着一辈儿的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怎么能……”叶氏被许杏儿一番话说得不知该如何接话,拿着扫帚的手都在抖。
“咱家劳力少人口多,可家里平时gān活儿都只想到咱们,姥娘家送来给你补身子的jī蛋,都被奶扣下你一个都没吃到。”许杏儿眼里噙着泪水,却死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低声道,“上次栗子洗三儿,若不是我抓紧把东西收起来了,咱家如今连这两只jī都剩不下,更不要说其他的东西。舅舅们来帮着去地里gān活儿,大爷、二大爷躲得远远地,恨不得一点力都不出,第二天大娘还要训我不帮她铡麦子……”
“虎子没了要怪在咱家头上,从老家抱来个孩子,奶不喜欢,他们也都不管,便想着丢到咱家来养着。养着也就算了,还舍不得给米给粮,话里话外还要骂娘生不出儿子,就好像别人家都有儿子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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