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一直以来用的气根桶,就是这种树瘤。把树瘤两端截下,在下面的根枝打个结系上,就是一只天然的水桶,这种水桶获得的容易,使用寿命就不长,大概三到四天的样子,一旦木结构的桶壁也就是树皮,开始失水gān燥皲裂,这只水桶的使用寿命就算到头了。冬天里含水分的树皮会上冻变脆,浩然不敢肯定气根桶会不会受影响,而每天的用水都需要临时破冰的话,那恐怕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在这个,悲催的连石头都不生产的地方!!!
想七想八的,时间就过得飞快,黑地打完水gān完活,过来邀功的时候,浩然的感觉好像就过了一眨眼那么大会儿。
他拍拍黑地的脑袋给了一个敷衍的赞许,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才迟钝的“耶”了一声。
黑地站在他身后,没jīng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长长的黑色尾巴垂在地上,左右左右趟地摇摆,非常丧气的德行。
浩然走过去,把两手都伸出去顺毛,油光水滑的黑色被毛被晨间的日光浴出闪亮的光彩,是健康的,令人爱不释手的质感。
“你好了啊?”裹在身上十来天的那些烂泥都不见了,连同那些被火灼,热燎搞出来的癞癞痢痢的痕迹,黑地恢复一只猛shòu的风采,站在晨光里,威风凛凛的。
黑地在浩然走过来的时候就活了,在浩然摸他的时候就二了,他的耳朵和尾巴都jīng神过来,在晨风里把空气抽得啾啾作响,硕大的脑袋死命做出小鸟依人的贱相,把浩然拱得跟头把式的。
“Stop,Stop!白底救命啊!”眼看着黑地把他拱了个跟头还不算,大脑袋顺啊顺啊就往浩然一早系好的shòu皮裙带挪过去,浩然大声喊白底搬救兵。
眼前金光一闪,黑地横空飞去,浩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砰然巨响之后连着三四声砰砰咚咚的响声就砸进了他的耳朵,浩然愣愣的看过去,惨叫,“啊——我的房子……”顿了下,脸色一下子唰白,“——ròuròu!!!”
尘埃散去,浩然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是劫后重生的空白,但是紧接着又一脸紧张的蹦起来冲进废墟里。
金光一闪黑地就飞起来了这事浩然不陌生,他定下神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浩然不知道金鬃是怎么后发先至抢进横梁被黑地压垮,支撑的四根柱子陆续倒下的废墟中去的,他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挤了进去,充当了天塌下来大个顶着的那个大个,令落下来的横梁没直接砸到地上压碎摇篮。
浩然几乎是手脚发抖的把摇篮从横梁上摘下来的,他掀开盖在摇篮上的shòu皮,发现ròuròu在这场浩劫里仅仅是在篮子里打了个滚,大概磕哪了,闭着眼呜呜的哼哼。
浩然把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一个毛孔都没伤着,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看ròuròu的救命恩人。
一眼,浩然就傻了。
金鬃是在窝棚倒塌的瞬间硬生生cha进去充当支架的,不仅承受了横梁从天而降,还被歪倒的柱子砸到,但这些都是小冲击,真正的伤害来自从天而降的黑地,那家伙是挟着一身冲力,重力,外加加速度硬砸下来的,金鬃脑袋上挨了一下,真正的头破血流。
白底和黑地都忙忙的加入到把金鬃从废墟里解救出来的工作中,浩然却原地僵硬着一步都迈不出去。铺天盖地的愧疚把他埋了起来,他觉得喘不过气。
再怎么说,ròuròu也只是只宠,而金鬃救过他的命。他明明看到金鬃压在废墟底下,为什么会先顾着一只宠物却完全没想到好好看看金鬃呢?!
金鬃被白底和黑地从废墟里弄出来的时候,走路有点晃。浩然看到他的大大的眼珠上面充满迷茫,就像人冷不丁磕到头的样子,浩然猜,金鬃现在大概也有点昏头,希望他挨的那一下,不会砸出脑震dàng……
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晃晃的站了一会,然后猛一甩头,心里跟着一紧,接着,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摆摆的向他走过来。他身躯庞大,小幅度的摇晃也显得惊悚,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浩然脸上一阵阵的发烫,那是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羞愧,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金鬃来到他跟前,先是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嘴巴一合脑袋一晃,把篮子上的shòu皮拽掉了。
浩然心里砰砰乱跳。
但是金鬃只是盯着篮子里看了一会,没心没肺的ròuròu一鼓一鼓的腆着肚子又睡过去了,金鬃伸舌头在它嫩乎乎的小肚皮上舔了一下,然后就掉头走开,一只shòu孤零零的在靠近花墙的地方趴下了。
浩然又过了好一会才把金鬃做出的一番动作吸收消化完全部意思,他是在安慰他他没事并且确定ròuròu也没事吗?浩然可没忘记ròuròu从前是金鬃找回来的零食呢,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因为他紧张这个小东西的缘故吧?所以金鬃在凉亭倒坍的瞬间冲进去,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不想他伤心难过?
但是不管哪一个理由,浩然都被感动了,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反思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对金鬃的所有行为,得出自己其实真的很忘恩负义láng心狗肺的结论,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人在诚心自责的时候一向是不吝于剜心挖肺的剖析自身的,他把摇篮放到一边,走上前抱住金鬃,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对金鬃这么不公平了——
他是老大,要照顾所有被他纳入羽翼下的人和shòu,所以他qiáng硬;他是哥哥,在家主的威压之下有些日积月累而出的脾气才正常。作为人,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否则就太丢人了,还不如一只野shòu!
第29章 葫芦 …
房子塌了,要重新盖,浩然的编织计划,不得不押后进行,但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在新的房架竣工后,浩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师了。
新的房架比之前多用了九棵树gān做材料,原本长方体的标准房型,被他加了八根立柱变成十二边形,并且在十二边形的正中间加立了一根定心柱做六根拱形房梁的结点支撑。他们现在已经攒了近百张shòu皮,浩然大手一挥,提前把它们用上了,当连缀而成的巨大shòu布把整个房架笼罩起来的时候,浩然简直以为他看到了异域风qíng的蒙古包,那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成就感,非言语能够形容其万一。两天一夜的辛苦劳碌都有了值得的回报,浩然非常满意,之后,他就地卧倒睡着了,连一秒都没làng费,并且嘴角带着欣慰的笑。
这一觉,浩然睡得非常舒坦,醒来的时候,卷帘窗外的天空布满灿烂的火烧云,在林海上方,布满半个天空。
他睡了一整夜加上一个白天。这是他观察来的结果,他据着窗边,双手虚按在不能承重的shòu皮窗台上,他看见地灶腾出烟蓝色的轻烟,石锅上飘dàng着白色的水蒸气,而金鬃趴在卷帘门外的空地上打盹,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充满喜乐安宁的居家气息,简直,就是一个农家小院!
他笑出了声,趴着的金鬃敏锐的接收到了,耳朵立得笔直,接着,他一跃而起,从卷帘门外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
真聪明,他只跟他们郑重的qiáng调了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除了进出要走门,还有不许在房子里面打架,玩也不行,还有你那个动不动就把黑地白底撞飞的毛病也要改,就算在外面也不行,对着房子撞更不行,还有这十三根柱子,更是要特别注意,不仅不能撞,尾巴也不许往上抽,你听见了没有?”
浩然对着金鬃的耳朵耳提面命,这个蒙古包他是非常的满意,再来一次,浩然真怕自己做不出来。
尤其是十二边形的每一面都开了一扇可以卷折的shòu皮窗,这个创意,浩然每次看到都会笑出来,他简直是天才!
天才陶醉够了,开始满地找他儿子了。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边转,边“ròuròu”“ròuròu”的喊名字。
他当然不指望ròuròu能回答他,小家伙昨天还只会哼哼呢,但是浩然明明记得,他昨天是把ròuròu连篮子一起,挨着花墙边那一溜气根桶一起放的。
他揪着金鬃着急的问,“我儿子呢?你看见我儿子没?”
金鬃回给他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自顾自的在卷帘门里趴了下来。
自力更生的成就感,cháo水似的的退却,一个火花在心里爆闪,炸出一溜黑色的闪电,浩然一屁股坐倒,满脸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吃惊,“你把ròuròu弄哪去了?”浩然跳起来冲到金鬃跟前,“啊,你说话啊,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你没吃它是吧,你把它弄哪去了你给我拿回来啊!!!”
他拽着金鬃的脑袋摇晃,金鬃打了个响鼻一甩,浩然就被他甩得踉跄退开,蹒跚数步之后一脊梁骨撞到身后的中心承重柱上,蒙古包顿时一阵摇晃。
金鬃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了,整个身体站得笔直,他警惕的看向房顶,又逐分逐寸的转着圈的看十二根立柱,显出十成的关注于蒙古包的建筑质量上,对浩然的质疑一眼不回。
浩然整个人都空了,僵硬了,金鬃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心虚,在浩然面前他根本用不着心虚,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告诉浩然:我就是吃了,你又能怎么样?
这个晚上浩然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郁郁的心qíng让人发狂,浩然把他所有的理智都调动起来分析这件事qíng,他告诉自己金鬃想吃掉并且已经吃掉ròuròu是食ròu动物的本能,那是正常的。他留着自己没吃并且好吃好喝的供着,同时当牛作马的又给骑又给gān活才是不正常,他已经拥有了一份万分的幸运不应该奢求过多,但是就算他的理智给他找了一万个理由说明金鬃吃掉ròuròu这个事是正常的、是应该的、是没什么、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失落还是跗骨之蛆一样的缠着浩然,缠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好像心脏往外泵血的出口被塞了一大团shòu毛,梗得他上不来气。
半夜的时候浩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热,他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找剩下的shòu皮,一双荧光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定定的凝视着他,他在路过的时候认出是白底,于是伸手上去拍了拍,黑暗中也不知道戳哪了,白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叫,炸毛似的抽了一下尾巴,蒙古包里顿时响起一串疼吼。
黑地真是个倒霉鬼,这是浩然最后的念头,他还笑了一下,因为这事挺可乐。
接下来的日子,就成了一场只有黑白剪影的无声大梦。
梦里浩然几次清醒,又几次沉眠,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搞不好又破了三九四零的高温,在没有抗生素没有点滴退烧针的这里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沉眠的时候就一直一直看着一个裹在迷雾里,影影绰绰只能分辨出是个ròu嘟嘟的小孩子身体的小家伙,用身子四肢着地的方式飞快的爬啊爬,浩然总想揪住他仔细看看,他觉得那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很亲切,但无论他怎么追,怎么伸手去够,那个小身子都爬得飞快,浩然总是抓不着,最后浩然急了,他大喊了一声,猛的往前一跳,浓雾骤然散开,现出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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