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来家顶梁柱堂叔死了,护她十几年的祖母死了,来家不知道谁出了主意隐蔽锋芒,可是在刘秀回了洛阳之后两日,又出了堂哥在祖母孝期醉酒、为着美姬和堂嫂打起来之事,让司隶校尉一顿狠参,刘秀才失了大将,自己亲戚就出了这等丑事,气的在大殿之上大骂堂哥不配为来氏子孙、不配为来歙之侄,直接将他降罪赶出了来氏一族,其父也就是来十九亲叔叔教子无方也得了训斥、罢免。
以孝治国,刘秀又一直标榜仁义,外戚之家出了这等事也是打他脸面,对着来家原本因着来歙为国而死的伤怀也被打没了,可惜了来歙临终为着家人对刘秀苦求!想起来歙,来十九也是真的伤心,朝中官员、洛阳百姓谁不赞他人品,却是在尸骨未寒之时被不肖子孙损毁名声,更让来家雪上加霜。好在她生了儿子,哪怕是生了三天三夜伤了根基、哪怕是他经常半宿半宿的啼哭,她终是生了儿子,让来家身后那些摇摆的人都定了心。
“无大事不必再与家
中私下联络”,刘秀他肯放开辖制,甚至连她宫中的她的心腹们都没有动,就这么放着,来十九觉得那就是留着机会等着她们犯错呢,需要的时候就是致命一击,这把柄她还是不留的好。叔父根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因着堂哥之事也没了先时的嚣张,在家里再说不上话,大权落到来由和老族长手里,这样对自己甚好!
“明日堂姑姑进宫来探望我,你再去看看准备的物事是否妥当”
来十九刚躺下,儿子的啼哭便又开始,只得再起来抱着,儿子很是依赖她,而他也是来十九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和依靠,自是疼爱入骨,抱着儿子轻拍着,哼着幼时母亲哄弟弟入睡的曲子。少而丧父,母亲无qiáng大娘家,尚无长兄,下有幼弟,虽有族人却是各有心思,想来最初的一切算计,她不过是为着母子三人能活的更好,却是到了今日地步,来十九看着入睡的儿子眉眼也是舒散不少,真是十分庆幸儿子长得不像那个狠心的刘秀,没出席儿子满月宴而是去守着他的皇后生孩子,一点小小的生产受损值得他叫了御医院过半的御医前去医治,皇后生的八皇子更是亲自抱着像个傻子似地四处显摆,都几个月了据说还亲自喂着皇后补这补那的,一个四十多一个快三十的人,也好意思!却是很少来看看这个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这就是闺中好友们仰望的天神!不知道她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反正她心中从来无他,而他更是从眼fèng中瞧她,就这样吧,她守着儿子、看着那些人出力、等着堂姑姑说的时机就好。
……
建武十一年刚刚入冬,成都城下已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公孙述以卑劣手段连杀刘秀两元大将,汉三军震怒,如今他就是想投降也没机会了,这里又是收容几乎所有和刘秀对抗到底之士的所在,积仇日久,双方都是杀红了眼,就是公孙述都已经亲自领兵战吴汉。马成、郭炜领命对战延岑等人攻打西北门,已经打了三天也没有打下来。
郭炜的银甲已全是血污,看着城墙云梯上被不断挑落汉军兵士亦是双目眦红,怎地还没有消息?
“将军,将军,成了,辅威将军绕道反攻,蜀军果然大乱,高午已经斩杀公孙述,所率将士尽降!”
“好!”郭炜大赞,跨上战马,高声吩咐,“派百兵士对着城头高喊‘公孙述已死,蜀军尽降’”。
……
“好!好!终不负吾厚望!”刘秀看着捷报连连赞好,公孙
述死,延岑献城投降,成都攻克,蜀地平复,这大汉的版图终是在自己手里得了圆满!
“来人,拟诏,朕要嘉奖征蜀将士!”
……
“吾主宽厚仁德,以仁孝治天下,有海纳百川之心胸,凡肯降汉之将士皆不念前罪、宽厚待之,凡肯降汉之百姓皆子民一般待之,大司马深受陛下厚爱,当最知陛下仁义之心,然此举是越俎代庖还是yù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郭炜站在下首寒着一张脸直直对着座上的吴汉。
吴汉老毛病又犯了,不仅诛杀公孙述的妻子儿女,屠杀公孙氏家族,长幼不留,灭延岑全族,放火焚烧公孙述宫室,更是变本加厉的纵容手下兵士大肆掳掠、祸害百姓、屠杀平民。这一批将士幕僚多是岑彭带出来的,对此举也是敢怒不敢言,便是臧宫也只是约束自己属下却没有出言劝阻,马成也有屠城先例但是被刘秀罚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便只有郭炜敢站出来对上吴汉。
“右将军慎言!我对陛下忠心不用你来评说,公孙述小人暗杀我大汉两元大奖,对抗汉室至今,一族都是顽固不化之人,死不足惜;延岑从建武二年叛汉至今,屡次与我大汉为敌,更是死不可恕,怎的,右将军是为他们可惜吗?”rǔ臭未gān的小子,吴汉也冷了脸。
“是否该死,不由我说了算,也不该由大司马定论,自有陛下定夺”,郭炜丝毫不让,“成都百姓何辜?如今都已是我大汉庶民百姓,生死皆望天子,敢问大司马可有得陛下诏令?”
一旁的马成等人张嘴想劝,然看着这两个人都惹不起,便又闭上了嘴,南阳宗室出身的刘尚是吴汉副将,看着郭炜是一副你真不上道的表qíng,陛下便是发怒也会看在如此大功的份上不会处置的。吴汉却是再不言语,起身摔袖离去。
郭炜甚恼,转身对着自己的下属,“传令我部,如有敢犯百姓秋毫者,军法处置。想得军功自己凭本事去打,想得财富自己去挣,俱是父母生养、何以如此下作!”看着摇头的刘尚又补了一句,“吾辈不做陷陛下于不义之人!”便大步离去,他不知道刘秀会怎么责问吴汉,但是总要有人出来顶缸,宗室嘛,或许更合适呢!正如吴汉能做的,他就是不要良心了,也是不能做的。
……
“臣只是怕再出一个邓奉、王元”
欧芳被已经在朝堂大发雷霆、下了责令的刘秀单独召进宫,难得没有直接指责,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
刘秀的脸色微变,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吴汉还没长记xing又屠城,血染蜀地,而且越来越残bào,再望眉眼不动的欧芳,带着几分怒气,“景芳也不肯与我尽言了吗?”知道他看不惯吴汉行事,还以为他会指责不断呢,今日朝堂之上,便是连侯霸都恼了,更何况鲍永等人。
欧芳抬头看了刘秀一眼复又低下,实在有些难言,陛下对吴汉太过不一般,若换了任何一个人两次三番的屠城、还就此惹出事端,早被拿下了,偏吴汉就是没有,连连只得了“严厉训斥”、拿了副将部将顶缸,这让欧芳如何说?
“陛下”,欧芳终还是开口,“如今蜀地已然归汉,好坏都要靠陛下治理,烧掉的不再是公孙述之物而是陛下之物,杀的不是公孙述子民而是陛下子民,抢走的财宝……”欧芳停了嘴。
欧芳一句吴汉的不是都没讲,刘秀听了却是脸色更黑,郭炜所言自然也有人禀报于他,吴汉确实是再次越过他自作主张,蜀人明着骂吴汉,背着就是骂他。岑彭当日进蜀,将兵严明秋毫不犯,百姓感念,自动带着家里的酒ròu前去款待,所到之地大族更是纷纷相投,邛谷王任贵数千里遣使迎降,这等仁义作法给刘秀和汉军都赢得了很好的声望,这吴汉的一杀一烧一抢把岑彭打的基础又弄没了。
刘秀却是还望着欧芳,也不催促,两人就这么呆了足足半刻钟,欧芳无法,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然,大司马之位不能易人!”
望着他睿智慢慢的眼,刘秀此时真的笑了,够功勋能任大司马的不是没有,然他们几人皆不是官宦世家出身、便是一方豪杰大族出身,只有吴汉是贫寒出身,父族、母族、妻族皆上不了台面,雨南阳大家们没有什么根本牵扯,他是南阳人却是随着彭宠从北地起家,根基两处都不足,自己本身又是优点明显、缺点更明显,大司马舍他取谁!只是每每这般不听诏令,自作主张……刘秀的眼中还是闪过一道冷光。
欧芳却是低着头都冒汗了,岑彭做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好到死后蜀地百姓给他立庙立祠,连陛下都没这待遇啊!吴汉是替陛下灭了公孙氏、延氏,已经够了,这抢掠杀戮实在是过了。至于郭炜,欧芳无声的笑了,他为着陛下名声尽了责,得罪了大司马,得罪了很多下级军官,外戚该有的狂傲也有,少年的天真不足也有,这样,甚好!至于自己,欧芳略过一点伤感,目光却又变得坚定异常。
……
“城降三日,吏民从
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民之义也!”
刘尚跪地听诏,心中哑然,怎地骂他的还没骂吴汉这么狠?还这么多人听着,还让他前行进京,这事还没完?
刘秀下令怒斥吴汉、刘尚,斩杀几名杀戮百姓的军士,让吴汉自己想办法补还抢掠的财宝,自己去成都被抢的大族登门道歉。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为被公孙述所妄杀、所镇压的蜀地士人平反,厚赏其后人,录用名士为官,提拔公孙述部将程乌、李育等,封一直要投靠他却被公孙述扣押的王莽时期变为太守的文齐为侯,一系列措施,这才让蜀地百姓大族都安抚、归顺。
臧宫被留下任广汉太守,吴汉、马成、郭炜班师回朝,同时羌人投降,迁入天水、陇西、扶风,诏窦融和五郡太守到京都洛阳朝见。建武十一年末,除了苟延残喘的卢芳和不时挑衅的匈奴,兴兵十余年的刘秀统一了天下、光复了汉室,真正开启东汉一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打完了,刘秀要为“放火”做准备了。
☆93、收权
“阿姐,阿姐,你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嘛,你看,你看”郭炜站起来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什么也没少没缺”
郭圣通本是见着他就直接落了泪,这会儿被他这样弄得又是噗嗤一笑,便见着他又跑过来坐到自己身边,gān净地笑容一如往昔,只是黑了、壮了也长大了,已经高了自己一头,“吾家小弟都已经这般出息了”,说着 却又觉得眼睛泛酸,接过郭炜递上来的手帕拭眼角,上一世她也是父亲早逝,上无长兄、下有幼弟,便是连个堂兄弟都没有,族中是人多可有都有各自思量,外家是qiáng势,可依托太多,终是让她连自己亲事都不能由父族做主,她如这一世的堂妹一样从小便是好qiáng之人,却又嫁得刘秀,落得死不瞑目、还被泼了一身污水的下场,一世艰辛却再无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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