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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好个不准啊”,邓禹奏疏希望离开洛阳去守边郡,得到刘秀的批复便是这两个字,如今他便是想抽身都不能了,跟随刘秀至今都是旁观他猜忌算计别人,甚至出谋划策帮他算计,却不想今日轮到自己了,这滋味……真是吞了苦胆也不过如此。
“文叔啊文叔,置身其中,你让我又当如何不顾一族之人、不顾部下亲友而明哲保身?”邓禹吞下一杯苦酒,喃喃低问,“若真明哲保身,没有那些人支持,我今日又如何做的到这个位置?嗤”,他便是想真心不为权势、名利、富贵,一心为着少时光复汉室、留名青史的梦想也早就办不到了,这样纯粹的人千百年也出不来一个,而他看自己这些千百同僚,那是一个也没有,铫期算少半个,耿弇算半个,邓晨算半个,他,嗤,练少半个也算不得的。
“是弟食言,让次伯兄等不得看到yīn氏被昭雪召回洛阳的一天,是低无能,让来兄出征在外尚有后顾之忧” ,众人 都以为他酒量甚浅,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邓禹再连饮三杯,目光却是越来越清明透亮,既然不让他离开,那他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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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yīn采女已经在北宫禁宫门内跪了两天求见陛下,如今,眼见是要撑不住了”
“她既然愿意跪着就跪着吧”,刘秀不愿多说,他自认对她、对yīn识父子真真正正已经仁至义尽了。
yīn氏被贬边地,依然不思悔改,暗藏祸心,不仅是诅咒皇后,如今连他也算上了,更是企图勾结犯边匈奴叛汉,这一次他不会在心慈手软,将其罪责昭告天下,除了本就咳血卧于病榻、并不知qíng的yīn识及其子侄,其他一律处死灭族,他是给了yīn识最后的体面,yīn识据说是撑着身子静坐一夜,最后大笑几声,说着“世间最傻者非我yīn识”,便气绝身亡,刘秀当时听罢,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会儿也便
放开不再想了,留下他的儿子、侄子侄女和本就病弱、现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弟弟,他绝对对得起yīn识了,而且,yīn家发往的边地本就是朱祐在守,朱祐那个老好人既然决定告发yīn氏、将他守着yīn家这些时日所得的密事统统上报给了自己,那他肯定的觉得对不住yīn识,肯定是会好好对待yīn家最后的几个人的。
邓禹祈求外调,贾复这个长年生病的告病,李通又再次上书告老还乡,刘秀嘲讽的笑笑,很好啊很好!下令召回于景丹一线防守匈奴和卢芳的朱祐、杜茂,朱祐回洛阳,杜茂却是去了齐地,令派马成、王霸前往,陇西一线,耿弇、盖延、吴汉、岑彭、祭遵共同征讨隗纯余部,冯异留守,接受来歙先行屯粮、以备军资后攻打蜀地建议,却是没有再派来歙监军,但也没有召回来歙。调整朝堂人事,欧芳调任尚书令,朱祐任少府卿,再次下诏举贤纳士,月余,贾复病愈,李通不再上书还乡,邓禹依然如常。而内宫之中,玳瑁已经是冯宫人,因何来美人关系要好,便被皇帝特许一起住在了玉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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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中,郭圣通靠在榻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着姚huáng禀报yīn丽华跪着昏了过去,便道“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她这口气若是断了那就唯你是问”
“喏”
瞥了一眼放在架上cha好的红梅,便是扭头不再看。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捅上几刀滋味如何刘秀该是尝到了,被别人的错带累的苦果,yīn识、邓禹这些个人也吞过了,上一世她因着那道诏书受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半。
她的算计早就开始,只是当听到那句诗从自己女儿口中念出、看着刘秀那张幸福洋溢的脸,她还是被忍不住陷入上一世绝望吐血的心境之中,难以自拔,然她等了八百年,那股复仇的意识早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是以在第一天夜晚便是醒来,趁着刘秀不在的时候,秘密吩咐计划改动和提前,欠她的她一刻也不曾忘记,上一世抛却她的,踩着她们母子、郭家爬上去的,一起láng狈为jian的,她是一个不会放过,他们活得不好,自己掐的越厉害,那她就高兴了!
还有她舅舅的命,虽然这一世她知道的更多,换了是她也不会留下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心腹大患,可是立场决定一切,她不可能做到不在乎的。这一世二舅舅终是被谋算死了,北地三股最大的势力,彭宠族灭,耿况被bī到了送子为质才的缓身的地步,真定王府舅舅如同“废人”,二舅舅已死,再无军权,而郭家见着刘秀在长安祭拜先汉列位帝后之时,公然把吕后挪出,说她行为不配供奉在那里,也就明白了自己绝不能学诸吕,郭圣通自己更不能学吕
后罢权,还是老老实实为妙,对于北地刘秀实际上该是比南地放心多了。
郭圣通把玩着手指,她要做的可不仅仅如此,她那口恶气可是只才出了一半,上一世他们自己惹得乱民民变,刘秀之前没有彻底平乱,之后有没有及时出兵,也没有答应他们那些条件,才惹得盗匪疯狂杀戮,最终却是要她默默承受苦果,那时的她除了皇后位和坐不稳太子位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是任由他们践踏拿捏?这一世,哼,这颗苦果既然还是得结出来,那她便让他们自己去吞,噎死几个,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葛巾,下去办吧”
“喏,主人,来美人、冯宫人求见”
郭圣通垂眸低笑,这么快就沉不出气了,来十九你可是辜负了邓大人、来大人的期望呢。
“邱宫人呢,今日怎么没一起来?”
葛巾也笑了。
☆83、出气(二)
王元等隗嚣旧将拥立隗纯为王,刘秀派吴汉等大将率军穷追猛打。公孙述听的隗嚣被杀、陇西大败后大惊,蜀地恐惧,随即派大将田戎、任满、程泛率领几万人乘船下江关,击败冯骏、田鸿、李玄,攻克夷道、夷陵,占据荆门、虎牙二山,占据荆门。此时北地卢芳亦趁机派将领贾览在匈奴万余兵将帮助下来犯景丹才攻克的繁畤。刘秀一边令吴汉等继续攻打隗纯属地,一边命各郡国积极屯粮以背南征蜀地之用,一边令景丹率领王霸、马成等将领兵抗击,并加派王常、侯进等前去相助,双方大战数次,各有胜负。
“陛下,咳咳咳咳,臣无状了!”李通极力挣扎着要从chuáng上起来行礼,却是一动身便是咳嗽个不停,刘秀赶忙上前示意他不必多礼,李通依然守礼不依,由着儿子李音扶起来给刘秀见了礼。
“次元,你又何必这般固执!”刘秀看着这位挚友加妹夫,都病成这般了还是一点不失礼,也是极度无奈。
“礼不可废,咳咳咳”,李通示意让儿子退下,喘了一会儿气,咳嗽的不那般厉害了,便聚集全身力气对着刘秀虚弱地道,“臣这次,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臣还没见着陛下兴复汉室基业,想来,想来甚是遗憾啊!”
“次元,慢些说”,刘秀已经是第三次来探望他了,且听御医们言语,知道这位陪着自己打江山将一家六十多口人都赔上的兄弟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拍着他骨瘦如柴的手安慰道,“你好生将养着,徐卿和顾卿都说用个三五个月药便会好起来的。”
李通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不置可否,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是真的好不了了,他也是征伐半生的人,且能去见爱妻,死在他看来没那么可怕,唯放心不下两个尚幼的儿子,更放心不下费劲心力打下的江山,有些话活着不能说,这会儿是可以说了,“文叔,我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你也不许再安慰我,伯姬,亦等我久已,咳咳咳咳咳,音儿、雄儿有你看顾,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能给随文叔建立这一番霸业,更是身为男儿的荣耀了”,又是一阵猛咳,刘秀听的哀伤,亲自端起一旁的温水给他喝下,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最要紧的了。
“陛下,仲华他绝无冒犯、叛逆之心,他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
“我知晓“刘秀听罢,把脸扭到一旁,半响才扭了回来,语气平淡地说道,他自是知道若是有人要杀他,邓禹是肯眉毛不眨一下的上前挡着、替自己去死的,可是,这盘博弈大棋局,他终是没有仅仅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且,最关键他不支持自己要做的事。刘秀望着面色发huáng发暗的李通,既然邓禹知晓了
,那他也该是知晓了。
李通见刘秀这般说也不再提邓禹,而是极严肃的开口,“陛下,以为王莽所败者为何?”
刘秀听罢猛地抬头,刚还哀伤温润的双眼瞬间变得冷硬,嘴上却道,“天下人皆知,此人深受汉恩却是láng子野心、窜汉自立,触怒天威,以致连降天灾,又兴师动众、四处征讨,大兴土木,加重民赋,以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各地义士揭竿而起,你我,不也是这般一路开始的嘛“
李通紧盯了刘秀好半响,见刘秀依然没通口,闭上眼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坚持说道,“文叔,停下那个心思吧,那事绝非一时一刻可以成就,各地豪qiáng也非一日就成了今天的气候,他们手上的利益,你不能轻易去动!王莽老贼又怎是特特败在了天灾人祸上啊!文叔,听我一言吧”
“次元,想多了”,过了半刻钟,刘秀那五颜六色换了个遍的脸色才恢复如常,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嘴上却依然温和的说着,“好生养着,我身边可是缺不得次元的”
还能再怎么说?李通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终是劝不得他回头,听着刘秀接着道“我让徐卿住进府里,你就放心……”
“文叔,长秋宫不简单,伯姬当日之言绝非空xué来风”
“你就放心休养着,改日……”
“她根本是城府极深,yīn家之事绝对与她有关系,yīn识是有错,可决不至于会放任族人联合匈奴叛汉!来家、杜氏之事也甚是蹊跷,她必有所图!”李通连连截断刘秀岔开的话语,说的又急又快。
“那你说她图什么?”刘秀拉下脸来,她一深宫妇人,一年连个宫门都不出,成日里想的便是如何教导孩儿、给她父母休养身子,更是想着怎么独霸他又不让他看出来、不让他反感,和她说些朝堂之事她根本能听的打瞌睡,她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越说越离谱,怎的今日连李通都这般说了,“是三妹当日还说了什么?还是,仲先又和你说了什么?”
“陛下!文叔!”李通一听猛地坐起,却是“咳咳咳咳咳”不停,连话也说不清出了,还断续的说着,“太过巧合,咳咳咳,太蹊跷,咳咳咳咳咳,有图谋,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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