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盛装打扮,平时请安,就不用这么正式了。
因今儿要来拜寿的人太多,因此分了三波儿,第一波就是孙子、孙女辈儿,年轻人能早起,所以第一波儿给老祖宗请安兼拜寿,第二波儿则是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族人,地位高一点的,血脉近一点的也到养身堂里来拜寿,中午再留下,男的由华大老爷和几个兄弟招待,女眷由惠氏和小惠氏出面接待,一起坐寿席,吃寿宴。
而那些隔得远的、又或是多年无来往的、发展得不好想来打秋风的,老祖宗没兴趣、也没那个jīng力一一接受他们当面拜寿,所以在荣昌堂大门前跪下磕三个头就成了。
磕完头也还没完,荣昌堂外头一条街上摆了流水席,吃完寿面才能走。
第三波安排在酉时一刻,也是最隆重的,京里头不知多少勋贵人家要上门贺寿,因此老祖宗要身着寿福,端坐在荣昌堂的正堂之上,一一受礼。到这个时候,荣昌堂里所有人的都要动起来,谁也没得闲儿,男客不提,那些女客还是要惠氏来招待,而她们带来的各家小姐们,自然就得华烟出面,再加上华氏一族嫡支旁系不下二十位小姐,那时候恐怕百花争辉、群芳斗艳,得有好一番热闹呢。
事实上,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养身堂里,就已经是一片姹紫嫣红,群莺争啼,华灼以为到得正是时候,却不料那些堂姐妹们可比她积极多了,全挤在昨天她来拜见老祖宗的那间花厅里等着老祖宗出现呢。
华灼进来的时候,真是压得全场一静,倒不是她艳压群芳,而是脱下斗篷以后,身上的霓裳彩衣真真将她的雍容气质给烘托得淋漓尽致,即使她的容貌不是一众姐妹里最美丽惊艳的,可架不住她气势惊人,即使是华烟的明艳bī人、林凤的似水温柔都压不下她,这还亏得她现在年纪小,身量未足,少女装扮多少还带着几分稚气活泼,再过两、三年,恐怕更加了不得。
“诸位姐姐、妹妹好,我来晚了。”
华烟看到华灼,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还是林凤死死抓着她的手,怕她一时控制不住,做出什么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来。
“灼妹妹,你自个儿寻个地方坐吧,老祖宗正在梳洗,还要一会儿才过来呢。”林凤面上挂着微笑,声音里传达着qiáng烈的善意。
华灼向她微微点头,然后径自寻了个离华烟最远的位子坐了,她还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华烟再起冲突。
坐定以后,她目光在诸女身上一转,发现又多了几个生面孔,却还是没有看到华宜人。
“八姐姐在找谁?”
华灼扭头一看,原来是华烁、华熳两姐妹正坐在她身旁不远处。
“十二妹妹、十三妹妹……”打过招呼之后,她才问道:“今儿要给老祖宗拜寿的姐妹们都来了么?”
华熳细声细气道:“哪里能都来,坐都坐不下呢,只咱们一辈儿的,嫡支和旁系的都来了,还有再落一辈儿的,在外头磕个头就走,老祖宗不耐烦一个一个见她们。”
华灼一琢磨,本家和嫡支里头,没有再落一辈儿的,大堂兄倒是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但她们年纪都还太小,一个两岁,另一个才出生几个月,估摸着也就是等第二波的时候让奶娘抱过来走个过场,那么华熳说的那些落一辈儿的,都是出自旁系了,怪不得老祖宗不耐烦见她们,本来就有些生分,而且辈分差得更远,肯让孙女儿一辈的姑娘们过来就已经给足旁系面子了。
但又一想,还是不对,华宜人分明是孙女儿一辈,怎么就没见人来?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旁系里头,有个名儿唤做宜人的姐姐,怎么不见她来?”
华漫可能年纪小一些,对华宜人没什么印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不是有这么个人,但华烁的脸色却微微一变,被华灼看到了,心里一咯噔,直觉走出了什么事,正要再问,却听到门外有一阵笑声传来,正是老祖宗的声音,当下只得把到了喉咙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才刚站起身来,便看到眼前紫影一闪,却是华烟抢上前,笑面如花,口中甜甜道:“烟儿给老寿星请安了,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这丫头,脚快,嘴又甜……”
锦秀打起帘子,老祖宗一脚迈入了花厅,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男子在搀扶,华灼乍见男子,先是一惊,转而却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九少爷华炯,另一个年纪长了许多,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面白,留了两撇小胡子,相貌跟华炯有几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荣昌堂的嫡长孙,大堂兄华炬。
随着两个嫡孙扶着老祖宗进来,后面还跟进了十几个嫡支、旁系的孙子,其中二堂兄华焕也赫然在里面,看到华灼时,他还笑了一下。
第161章 千金易得
华烟扑倒老祖宗身旁时,华炯就笑了笑,让出了位子,让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大哥一起扶着老祖宗上座。老祖宗今天是寿星,身上穿了件绣了寿字的千寿服,襟上领口以连绵不断的“富字不断头”纹做点缀,连头上载的首饰,都是蝙蝠样的,蝠口中衔着灵芝。
老祖宗端坐在常上,脸儿圆圆的,一脸慈祥的笑容,还真是一派老寿星的福相。满堂的孙子、侄孙子、孙女儿、侄孙女儿们便都动了起来,分做两旁而立,男丁自然是华炬带头,女孩儿们是华烟带头,齐齐向老祖宗跪拜叩首。
“(侄)孙儿、(侄)孙女儿恭祝老祖宗福如东海,日月昌明,寿比南山,松鹤长chūn。”
老祖宗看着这满(侄)孙儿、(侄)孙女儿们,个顶个的都是好的,顿时便笑眯了眼,道:“起来,都起来……分寿桃与大家吃。”
锦绣便招呼了一声,从外头进来六个丫头,手里各托着一个摆满做成寿桃型的小馒头,不大,正好一口一个,这些小辈儿们各自取了一个寿桃,抬起袖子遮住嘴,吃了,不一会儿便连连有几声惊呼响起。
“我吃到如意了……”
“我的是金珠……”
却是寿桃里面都塞了讨吉祥的小物件,如意、金珠、珍珠、宝石、玉珠什么的,各种都有,华灼便咬出一个金珠,大概有一钱多重,不值多少,但珠子上面刻了四个字:千金易得。
华灼先不大在意,把金珠收起来后,细细一量,却觉得这四个字大有含意,千金易得,那什么难得?而且这千金二字,也暗指女儿,千金易得莫非又是说一个女孩儿对荣昌堂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老祖宗城府太深,连讨个吉祥,都要玩出花样来,让人琢磨不透。
她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华焕,看到他手里正拿着玉珠在把玩,只是上头刻的什么字,却看不清楚了。华焕注意到她的眼神。微微一笑,转过头不去看她,却用手有意无意地凌空描了几个字。华灼在心中暗暗跟着描摹了一下,认出是“君子端方”四字。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听上去是好话,但是反过来一想,是不是因为不端方,所以才要端方。难道老祖宗对华焕有什些不满了?
便是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这寿桃大家都是随手拿的,老祖宗又怎么能知道谁会拿到什么,这些话儿都不过是一位长辈对小辈儿的欺许和告诫罢了,未见得会有什么深意。
她又看了身边几个姐妹拿到的吉祥物件上的字,果然,都是“香远益清”、“君子好逑”、“宜室宜家”之类的。
“成了,你们都各自回屋吧,今儿让你们都起了早,到后面还有得忙呢,一天儿都不能得闲,趁着这会儿还有些工夫,赶紧回去再眯会儿,等回头忙起来了,指不定你们的舅母要使唤你们帮忙招待女眷”。
拜过寿了,老祖宗就开始赶人,却单独把华灼给留下了。
华灼心里暗想着该不会是为了衣裳的事吧,面上却装作无事人一样,待大家都走了,她笑着凑到老祖宗近前,道:“老祖宗有什么吩咐的话儿?”
老祖宗也不说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摸摸她的发脚道:“你不穿我送的衣裳,我心里都明白,荣安堂对当年的事儿,还有怨啊!”
华灼本想装傻糊弄几句,但一想,老祖宗单独把她留下来,还把话都说开了,连一丁点转弯抹角都没有,她要是再装傻,就是欺负老祖宗老糊涂了。
于是便道:“当年的事儿我也不大知道,只是刘嬷嬷说,那百蝶裙和血玛瑙镯子都是当年珧姑姑穿戴过的,我当时就想,我是做侄女的,生得晚,不曾见过姑姑们亲面,但也晓得长幼之序,无论如何都不能冲撞了珧姑姑,所以就不敢穿了。老祖宗若是怪我,侄孙女儿认骂认罚,只求老祖宗别生气。”
话是委婉,但隐约还是有怨气隐藏其中,毕竟两条xing命,而且她的祖父、祖母也因此而被活生生气死的,父亲更是耿耿于怀多少年,怎么可能没怨,她要是全然没有半点怨气,老祖宗反是不信的。
果然,老祖宗倒是没见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叹息一声,道:“罢了,这事儿原是我欠考虑,原本是想送一天大的姻缘给你,也算弥补一下当年的事,却忘了你们荣安堂自有想法,我也不多管闲事了,看缘份吧,有缘的终是有缘,无缘的终是无缘。你这身衣裳极好,难得庄家有心,便穿着吧。”
华灼听她说出一句“一场天大的姻缘”,顿时就眉心直跳,待听老祖宗又说不管了,这才稍稍安心,见老祖宗挥手让她走,赶紧就行了告退礼,待出了厅门,才发觉已出一身白毛汗,让冷风一chuī,顿时打了个寒颤。
七巧和八秀早就守在外面,见她打颤,连忙拿了斗篷给她披上。
“小姐,老祖宗单独留你,可是出了什么事?”七巧见她面色不好,紧张问道。
华灼摇了摇头,不想多说,紧走了几步同,远离了厅门,才稍觉心定,回想老祖宗的话,似乎也有要为她说亲的意思,但说亲就说亲为什么要她穿戴上和当年珧姑姑一样的衣裳首饰?
一时也想不明白,她索xing就丢了开来,进了紫腾小居,吃了一口热茶,忽地又想起华宜人来,思量了片刻,觉得这会儿华烁、华熳两个应该也已经回了来兮园补觉,倒不方便再去打扰,便对巧道:“叫素绢进来。”
一会儿素绢来了,垂首恭立着,道:“八小姐有什么吩咐?”
“坐”。
华灼待她还算客气,二等丫环也算是有点地位了,再加上又管着紫藤小居,明显是老祖宗身边得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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