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韦浩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扇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儿,用扇柄在八秀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笨丫头,搞清楚,他是我表弟,我平时不教训他就不错了。”
这位小韦陀的语气里颇有些悻悻,他只是懒得跟庄铮计较罢了,怎么在这个笨丫头眼里,就成了怕。
“哼,等一会儿姑爷来了,你再跟他说这句话吧。”八秀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进了观音殿里。
观音殿里等着上香的人不少,华灼排了队,这会儿才刚刚轮到她上香,八秀只好站在一旁等候。七巧看看她挂在腰间瘪下去的钱袋,低声问道:“许到什么愿了?”
八秀垂头丧气,道:“金线红鲤没出来,倒是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
七巧正想问是谁,就看见韦浩然摇着房子吊儿郎当地走进观音殿,她脸色沉了沉,说了一句:“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
八秀或者没有弄清楚当初韦家来求亲的事qíng背后的那些手段,但是七巧可是心知肚明,她只庆幸韦家求亲没有成功。对韦浩然的厌恶感,七巧比八秀qiáng得多。
观音殿里,两个知客僧双双向韦浩然合什,这个少年难得地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姿势标准地回了一个合什礼,然后不知说了什么,一个知客僧随即离去,另一个知客僧便向华灼走了过去。
华灼上完香,正要转身,便听到耳边一声“阿弥陀佛”,她头戴帷帽,隐约看到一身僧袍,知道是知客僧,便连忙回了一礼,道:“不知大师有何事?”知客僧道:“敝寺为小姐准备了一间静室,可稍做休息,请小姐稳步。”
华灼愕然,要是这里是也石庵,能有这样的礼遇不奇怪,但是这里是大佛寺,接待过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就连宗室皇族也是常有人来,若是不提前预定,也不可能得到一间静室,她既没有表露华氏豪族的身份、又没有提前预定,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礼遇?
“小姐……”七巧连忙走过来,附在华灼耳边道:“是韦家三少爷那个讨厌的家伙,我瞧见他刚才跟这个僧人说话呢。”
韦浩然?华灼一皱眉,对了,舞阳县主是说过,在大佛寺见过韦浩然,这个yīn阳怪气的少年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他在佛门中却极受那些高僧大德们的喜欢却是不争的事实,方外之人到底是方外之人,气量很大,连韦浩然这样的脾气也能容忍。
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向左右看去,隔着帷帽上垂下的纱罩,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面容看不清,但是那摇着扇子的动作,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多谢大师,我还想在寺中走一走,静室就不必了。”华灼轻声拒绝了知客僧,她相信庄铮应该已经为她预定了静室。知客僧怔了一下,也没有勉qiáng,低诵了一声佛号便退到韦浩然的身边,还没开口,韦浩然就摇了摇扇子,道:“我知道她说什么了,罢了,我也是好心,她不领qíng就算了。”
说着,也不多言,扭头就走了。看到韦浩然并不纠缠,华灼也松了一口气,扶着七巧的手,道:“咱们在寺里走走。”没走多久,随着一队人擦肩而过,她就后悔了,今天出门忘了看皇历啊。与她擦肩而过的,是舞阳县主。
两方都戴着帷帽,谁也没认出谁,但是华灼却听出了舞阳县主的声音。“那位小韦陀在哪里,今天本县主是特地来寻他的,要考考他……”
脚下微微一顿,华灼便装作无事人一般,扶着七巧继续往前走,待到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低声道:“七巧,去跟陈校尉说一声,让他派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要僻静。”
她不想跟舞阳县主照面,如果在寺里到处闲逛,难保不会再撞上,刚才舞阳县主没认出她来,但再撞上就难说了。现在她反而有些后悔,不该拒绝韦浩然安排的静室,早知道……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七巧应了一声,走到后面跟陈宁说了几句,这个冷面校尉点点头,挥手派了一个人去了。转回来,七巧便不解地问道:“小姐,咱们gān什么要躲舞阳县主?”华灼苦笑了一下,道:“当日凤表姐为了帮我,扫了县主的面子,县主未必会跟她计较,但心里难免会惦记上我,换做平日,我也不怕她,但今日约了庄世兄,万一让她发现了,总是不好。”
很快,陈宁派出去的人就找到了一处安静偏僻的地方。离观音殿不远,有一片紫竹林,竹林外人来人往,但里面却十分幽静,有一座凉亭,原是供游人遮凉歇脚的,但眼下天儿冷,也就极少有人往里去,此时华灼到那里避一避,虽说不免要chuī一会儿风,但是离跟庄铮约定的时候也不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时候要是有一盏热茶就好了。”八秀挺喜欢这片竹林,左看看,右看看,又道:“要是在亭中架个烤ròu架……”
“噗……”华灼失笑,道:“该打,在寺庙里说烤ròu,你也不怕冲撞了菩萨。”七巧也打趣道:“怪不得钱袋瘪了一大半,一个愿也没有许到,金线鲤鱼知道你这丫头心不诚。”
八秀当下紧紧地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
第188章 戏弄舞阳
chuī了一阵子风,华灼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对七巧道:“你去观音殿前看看,庄世兄来了,便来叫我。”
七巧赶紧去了,刚出紫竹林,就又转了回来,一溜小跑,惊道:“小姐,不好了,韦三少爷跟舞阳县主往这边来了。”
华灼愕然,再次确信今天不是出门的日子,她真的应该先看皇历的,大佛寺这么大,舞阳县主身份尊贵,韦浩然更是佛门贵客,难道他们连间静室都找不到吗,怎么往这片四处透风根本就不适合谈话的紫竹林里来了。
躲来躲去,还是躲不开吗?
罢了,躲不开就躲不开,她又没有做亏心事,何以心虚。想到这里,华灼扶起七巧的手,道:“没事,我们大大方方地出去。”
双方在紫竹林的入口处,狭路相逢。
“哟……”韦浩然口中怪叫了一声,却没有叫破华灼的身份,而是对舞阳县主道:“我就说这里是好地方吧,你还不愿意来,还是这位小姐有眼光,一早就来占了。”
舞阳县主皱着眉,道:“这里yīn凉凉的,若是夏日来,倒是遮yīn纳凉的好地方……真有这么好?”
华灼听得嘴角一抽,对韦浩然的脾气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多半是不耐烦应付舞阳县主,故意把人领到这儿来chuī风的,果然还是那副见谁就欺负谁的德xing,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
她垂下头,只当做不认识,正要离开,却听得舞阳县主身边一个丫环惊咦一声,道:“县主,是华家八小姐呢,她身边的丫头我认得,在寿宴上见过。”
先前相遇时,那丫环没怎么注意,但这一次却是看清楚了七巧和八秀的样子,顿时就认了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舞阳县主就惊讶地看过来,而华灼也无法再往前走。
“县主?是舞阳县主吗?”
装出意外的语气,华灼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听到她的声音,舞阳县主就笑了,道:“原来是华家妹妹,好像我们先前在观音殿旁边就见过一次。”
华灼也笑道:“都是帷帽挡住了,当时竟然没有认出县主,未能及时见礼,请县主恕罪。”
舞阳县主上前一步,亲切地挽住她的手,道:“这说明咱们有缘,转来转去总能转到一处去。我正打算与小韦陀论禅,你也来听听,给我做个评判。”
华灼恭维道:“县主还jīng通佛学吗?真是博识啊……我可不成,一窍不通,做不了评判。”
“不通佛学,可这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你只管听我们谁说得有理,就判谁胜。”
一边说着,舞阳县主一边拉着华灼往凉亭走去,待到凉亭里,猛一股风chuī来,chuī得她一哆嗦。
“小韦陀,这儿风这么大,怎么坐得住呀……这儿真是你说的好地方?”
舞阳县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韦浩然耍了,她正好奇而又疑惑地打量着凉亭,试图寻找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那位小韦陀非要舍弃温暖的静室而带她来到这里。
华灼垂下头,不知道是该感到好笑,还是哀叹自己的倒霉。她已经在这里chuī了一阵子风了,现在看来,还要继续chuī一阵子,她轻轻地捏了捏七巧的掌心,这丫头会意,把八秀拉到前面,将自己的位子让出出来,然后慢慢向后退去,不着痕迹地离开了紫竹林。
没有谁注意到七巧离开,只有韦浩然仿佛还嫌风不够大似的,摇着他手中那把美人扇,目光很随意地往紫竹林的入口处看了一眼。
但愿庄铮能尽快来救她离开,华灼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县主,既然华家小姐先咱们一步,这里的好,想必她是深有体会,不如让她来为你解惑。”韦浩然摇着扇子,不怀好意地祸水东移。
华灼觉得自己的后槽牙上痒痒的,韦浩然这个家伙,果然一如既往的混蛋,可恶之极。
“华家妹妹?”
舞阳县主的目光落在华灼的身上,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的目光在华灼身上一晃,又落到韦浩然身上,眼神深处,升起一抹狐疑之色。
同在淮南,韦浩然和华灼应该是认识的吧,那么,为什么现在他们仿佛努力装作不认识一样?
舞阳县主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县主。”华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第一次到大佛寺,看到这片紫竹林,好奇进来走走而已,这里好不好,还是请韦三少爷释疑吧。”
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她才不想让自己也变成韦浩然娱乐的一部分。
韦浩然一收扇子,露出一个让人想揍他一拳的邪异笑容,道:“华灼小姐既然不说,那就只有我来了。县主,你闭上眼睛,感受一下。”
舞阳县主果然好奇地闭上眼睛。
“县主,你……”
舞阳县主怔了怔,努力感受了一会儿,仍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是不是有风?”韦浩然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舞阳县主下意识地点头,不错,确实有风,而且这风还是冷的,chuī得她很不舒服。
“县主请仔细聆听,风里是不是隐约有佛音传来,那是来自佛国的呓语,非福缘深厚之人不可闻。”
52书库推荐浏览: 秋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