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入堂。”华闾点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表达的意思。
“可是……”华灼迟疑着,“闾堂兄,荣安堂的现状也许你并不大清楚,我们……”
“八妹妹,你认为我们父子俩会在没有弄清楚荣安堂现状的qíng况下,冒然提出入堂的要求吗?”华闾笑着反问。
华灼哑然,看了看刘嬷嬷,见她也是极惊讶的模样,便轻轻吐出一口气,镇定心神,道:“道安伯父和闾堂兄看得起荣安堂,我相信父亲必然是极高兴的,毕竟咱们两家的祖上,本就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更应该互相扶持,只是小妹不明白,道安伯父和闾堂兄为何要选择荣安堂,本家、四大嫡支,如今属荣安堂最弱,能力有限,只怕照应不到多少。”
华闾一笑,正要开口,华灼却微微抬手一压,拦住了他,又道:“闾堂兄可莫要再说投桃报李之言,若是投桃报李,亦该是荣安堂才是,我yù救宜人姐姐,不为图报,只为她归还凤佩的恩义。”
说着,她又从怀中取出苦月大师的名帖,jiāo给刘嬷嬷,让刘嬷嬷递到华闾手上,然后继续说道:“闾堂兄只管带着这张帖子去荣昌堂要人,再有三老太爷帮着说项,此事十之八九能成,如此,两不相欠。”
“八妹妹,厉害。”华闾拱拱手,笑着认输,然后道:“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实在是愚兄在汝南闯了大祸,累及小妹,因此一家子不得不托庇与十五姑太太府上,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我华家之人,久居于秦府,人家不嫌,我们自己倒也嫌了,因此自然要另寻出路,本家如今势大,不缺锦上添花之人,再者,当年曾祖父几近与被本家赶出府去,留下遗言,令后辈子孙永世不得重入永昌堂,而其他三堂……”他语气一顿,下巴略向上抬了抬,神色间有些傲然。“虽说沦为旁系,但曾祖父到底还是本家出身,后辈子孙有岂能屈服于他们之下,唯有荣安堂,才是我华氏一族的正统嫡脉,眼下虽势弱,但名分摆在那儿,谁能抹消。”
华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错,她的曾祖父原是荣昌堂的原配正室所出,正经八百的嫡长子,如果不是后来受继母欺压,又不为父亲所喜,愤而过继到荣安堂来,现在她才是本家大小姐。
“八妹妹,恕愚兄直言,现在的本家原本就是篡夺而来,依血脉族统而论,荣安堂才应是本家。我们父子一向看重族统,不论势qiáng势弱,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宁可远遁于汝南,亦不回归华氏一族,如今迫不得已,只能回来,除荣安堂外,一概不认。”
华闾慷慨陈词,只听得刘嬷嬷老眼含泪,她是真正经历了荣安堂从昌盛走向没落的老人儿,这些年已见惯了人qíng冷暖,却不想还有人记得荣安堂。
华灼虽也听得心cháo涌动,但她重活一世,却比刘嬷嬷多知道一点,那就是上一世,华道安、华闾父子可没有找上过荣安堂,这会儿听他说的慷慨,但话里的水分,恐怕不止一斤半斤。
“闾堂兄……”沉思了许久,她才抬眼直直地看向华闾,轻声道:“咱们不说这些虚的,若是道安伯父真的下定决心,要重归荣安堂,就请闾堂兄给句实在话,否则,请恕小妹失礼,这便端茶送客了。”
华闾愕然,待想说什么,却见华灼眼神明亮,清澈若水,仿佛不含一丝杂质,亦仿佛能直直地看入他的心底,话到喉咙口,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表qíng也变得尴尬起来。
“八妹妹慧眼……听说荣安堂将于庄侍郎府联姻?”华闾脸皮也实在厚,很快就拜托了尴尬,笑嘻嘻站起身,一正衣冠,长揖为礼,道:“汝南举子华闾,这厢有礼了。”
华灼脸色一红一怒,用力啐了他一口,但心里却释然了,这个理由,到还像真的,她就说,没有足够的好处,哪有人会自动攀上已经势弱的荣安堂,敢qíng他们看上的,是自己未来公公的身份,求的不是荣安堂庇护,而是一份光明灿烂的仕途前程。
刘嬷嬷却是暗暗一乐,华道安父子这个打算,还真是jīng明,她见惯人qíng冷暖,又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没有足够引人心动的好处,谁肯自动来投,但对于荣安堂来说,得到的好处却更多。
原本荣安堂最大的弱势就是人少,没有人帮持,如果华道安父子来投,这一下子,荣安堂可就多了至少三个帮手,华道安可不是只有父子二人,应该说祖孙三人,只不过华道安的父亲华洵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还留在秦家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华洵好歹跟老祖宗是一个辈分的,有了这一家子,族中再有大事,荣安堂也能说得上话了,而华道安和华闾父子都是汝南的举子,下场科考若是能中第,荣安堂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官场人物,别的不说,光是同年啊座师啊,就是一批人脉的,对自家老爷的仕途绝对大有裨益。
这样一想,刘嬷嬷就觉得,荣安堂跟庄家大房联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等着看吧,只要过了明路,人人都知道两家联姻的时候,像华道安父子这样主动来投靠的,肯定还有。正在她越想越乐的时候,却听华灼不紧不慢地说道:“闾堂兄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只是小妹孤身在京,父母皆远在淮南,无人做主,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闾堂兄就不担忧这算盘拨不响吗?”
“小姐……”刘嬷嬷顿时急了,这个时候,哪能说不成,不管成不成,好歹先把这一家子人抓住了,再说了,婚书都立了,就差过个明路,还能不成吗?这要是都不成,她活啃了庄二少爷的心都有。
“嬷嬷……”华灼向着刘嬷嬷微微摇头,刘嬷嬷只能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她在荣安堂虽然颇受重视,但到底只是家奴,在这种大事上,没有她说话的份,就算是有什么建议,也只能事后私下说,在明面上,华灼肯让她坐在这里听着,就已经是对她的尊敬鹤信任了。
“八妹妹所言极是,此时来投靠,未免有些风险,若是等八妹妹婚事定了,那时再来,必然能使我父子称心如意,还不需冒任何风险。”
华闾笑了起来,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又高看了一眼,她能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不简单了,若自己的回答不能使她满意,只怕这事儿便要chuī了。荣安堂或许势弱,但却绝不会用滥竽来充数,自己不表现点诚意出来,就过不了她这一关。
“常言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八妹妹以为然否?”他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道:“以愚兄之见,八妹妹虽是闺阁弱质,但亦有杀伐决断之气,最适合成为宗妇主母,这样儿的女孩儿,庄家若是错过了,岂非是有眼无珠?那庄家大老爷虽说年迈,但身居吏部主官之位数年之久,阅人无数,总不至于这点眼光也没有。”
刘嬷嬷又笑开了,对华闾的印象又一次大为改观。
“闾堂兄谬赞了,小妹只是无知女流,虽不通世事人qíng,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还是懂得。既然道安伯父与闾堂兄敢以前程来搏,你们小妹再推三阻四,便是不识大体了。”华灼微微欠身,“此事小妹会尽快通知家父,后续事宜,便只能等家父有了决断,再行商量,眼下以救出宜人姐姐为重,闾堂兄认为可否?”
华道安父子敢赌,她就敢接,不过最后事成不成,还得看华道安父子本身的才学及品行如何了,知父莫若女,华顼的xing子,华灼也能摸清七、八分,品行不好。华顼绝不会收,才学不行,就不会帮他们进入仕途,所以华灼现在也没把话说满。
“这是自然。那么……愚兄告辞了。”华闾也是gān脆,收起苦月大师的名帖,话也不多说半句,一声告辞转身就走。
第201章 为何要来
戌时过了一刻,十五姑太太果然来了,与清晨秦家下人来送东西的声势浩dàng不同,她坐着四人抬的青帘小轿,身边仍只带了个看上去还没满十岁、一团孩气的小丫头,不声不响地到了太液池旧宅。
好在华灼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荣安堂所有的人,到大门口迎接,就连韦氏,看在未来儿媳妇的面子上,也给足了十五姑太太颜面,一起出来相迎,其实她原不必如此,庄二老爷和秦家姑老太爷一样,都是一郡之守,虽然南平郡不比江南郡富庶,但官衔上都是一样,所以韦氏跟十五姑太太同样都是四品诰命夫人,在身份上并无高低,只是辈分低了一辈而已。
华灼心知韦氏是给她面子,心中十分感激,对这个未来的“婆婆”倒又多了一分亲近感,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其实关键还是看双方有没有相处好的意愿而已,只是不知,那个名义上的婆婆,庄家大夫人又是如何。
十五姑太太对正房的布置十分满意,在屋中坐定,饮过洗尘茶后,却是沉着脸道:“我要与侄孙女儿说话,无关人等,都退下……”
若屋里只有丫环仆妇,那便也罢了,偏偏韦氏还在,她的身份又不比十五姑太太低,这退下二字,可就有些羞rǔ的意思了。
韦氏当场脸上变色,凤目含怒,待要发作,却见华灼背对着十五姑太太对她连连合掌,这才qiáng自忍耐,道:“灼儿,远来是客,秦老夫人又是你的长辈,好好招待。”
说着,当即扬长而去,竟也不理会十五姑太太。她这一走,屋里的丫环仆妇包括秦嬷嬷、刘嬷嬷都十分知趣地退出了正房。
“哼,不知礼数!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教养出好儿郎来。”
十五姑太太一拍椅柄,脸色十分yīn沉。
华灼只觉得一脑门子都是冷汗,十五姑太太xingqíng刚qiáng无比,韦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个人撞到一起,不出问题才怪。
“伯娘就是这样的脾气,姑太太你别恼她,灼儿代她给你赔不是了。”
她试图打个圆场,不料又惹得十五姑太太生气,瞪着她道:“她是你哪门子的伯娘,赶紧给我改了,称她一声伯母都是抬举她。”
“姑太……是,我一定改……,只是……”,华灼一脸为难,心里只叹自己倒霉,但还是努力想劝十五姑太太不要太过跟韦氏过不去,“只是庄二老爷毕竟是我爹爹的上首,侄孙女儿也不好太过得罪庄二夫人的,请姑太太多多体谅。”
啪!
十五姑太太又是一拍椅柄,怒道:“你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我更生气,听说前些时候你们托荣昌堂的二小子到处打点,要去江南郡谋一任府尹,原本我与你姑老太爷都说好了,等吏部下了公文,就把你们一家子接过去,可你那个死心眼的爹是怎么回事,非要留任淮南府,那破地方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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