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华灼没想到十五姑太太连这事都知道,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罢了,我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你,等哪日见到你爹爹,我再狠狠骂他。”
华灼知道十五姑太太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连忙道:“姑太太,这不怪爹爹,爹爹也是一心为民,他的任上出了纰漏,自然是尽力弥补,那新安江……,每每隔几年便泛滥一回,如今那堤坝便如纸糊的一般,若是明年河水一涨,只怕就要溃堤,到时候两岸百姓,不知多少要受其害……”
“行了,不用替你爹爹开脱,你当姑太太我就不懂得道理……”,十五姑太太挥手止住华灼的解释,看向她的眼神已是柔和了许多,“难得你这么孝顺,这次就放过你爹爹……”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你爹这人,品xing才学没话说,只是太迂,说好听了那叫刚直,说难听了,就是死板,否则凭他一介探花的身份与才华,又岂能年年得不到升迁。”
老实说,十五姑太太对华顼的评价还真不错,但华灼岂能听她贬低自己的父亲,轻声辩道:“也不尽然,爹爹的政绩还是有的,只不过吏部考评,年年得不到优等,只能怪天意弄人。”
她嘴上说天意弄人,但暗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政绩是有的,考评得不到优等,这哪里是天意弄人,分明是小人做祟,故意压制荣安堂的发展罢了。
十五姑太太又怎么会听不出她暗里的意思,瞪了她一眼,道:“自家无用,倒要怪到天意上,须知人定胜天,你爹爹若真是个出息的,天都压不住他。”
所以说到底,还是华顼没本事,他若真有本事,天都压不住他,何况区区一个荣昌堂。
“是,姑太太说得极是,侄孙女儿受教了。”华灼撇撇嘴,明显是不赞同,但也不想跟十五姑太太再辩下去。
“你这丫头,我晓得你口服心不服……”
十五姑太太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转而却露出一抹笑意。
华灼赶紧笑嘻嘻地给她添茶,讨好道:“姑太太,口渴了吧,请吃茶。”
十五姑太太吃了茶,才神色一肃,道:“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搬到你这里来住?”
华灼一愣,知道终于说到正题了,连忙道:“灼儿愚钝,请姑太太指教……”
说她心里不奇怪那是假的,秦家在京里有宅子,十五姑太太住到荣瑞堂就已经很让人奇怪了,现在还非要搬到她这里来,要说是不满意她跟庄铮之间的事,也算个理由,可这理由毕竟太过生硬,十五姑太太辈分再高,也是荣瑞堂里已经出嫁的女儿,怎么样都管不到她这个荣安堂的长女身上,尤其还是婚姻大事,哪怕是老祖宗开口,都比十五姑太太更名正言顺些。
所以,对十五姑太太到来的真正目的,华灼还是很怀疑的。
“真是个傻孩子,白生了一副熊胆儿,却没长颗七巧玲珑心。”十五姑太太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生生坏了老祖宗的好事,真以为她能饶了你不成。”
“啊……”华灼这才明白十五姑太太的意思,顿时眼圈一红,起身下拜,道:“姑太太爱惜灼儿……我、我……竟不知……”
十五姑太太不是来瞎揽和她的婚事的,而是来护着她替她挡住老祖宗的怒火。这样的恩qíng,竟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这一世,连同上一世,除了父母之外,都从不曾有人这样爱护过她,替她遮风挡雨。
“起来,我平素最见不得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儿。”十五姑太太一把扯起她,“这回只是教你学个乖,日后行事,多少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以为有个庄家护着你,那个老糊涂就不敢动你,别忘了,这桩婚事,荣昌堂身为本家,说话也是有分量的,你惹恼了她,这婚事能不能,变数可就大了。再者,说到底,庄家啥也不是,若是前阵子让他攀上镇国将军那门亲,指不定还能抬一抬家世地位,可眼下庄家不过是仗着有个吏部主官在,那老家伙已经快五十多了,身体又不太好,还能蹦跶几年,一旦庄家倒了,你就惨了。”
华灼知道十五姑太太说得有理,她原是已经做好打算,一旦华宜人被救出来,她立刻就远走高飞,回淮南府去,以免遭到老祖宗的打击报复,却还真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庄家将来会怎么样,她虽有些在意,但并非关键,这几次的相处,庄铮的处处照应与维护,让她深感心安,既然她已经认定了庄铮,那么就不会轻易改变。荣安堂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但最坏的境地已经过去了,没有庄家的助力,顶多也就是维持原状,不会变得更差,那么她还怕什么呢。
“姑太太,灼儿给你添麻烦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姑太太的爱惜之心,灼儿铭感五内,却不能再教姑太太为了灼儿而得罪老祖宗,等宜人姐姐出来,灼儿便回淮南府去,至于庄家……不论将来如何,只要他不负我,我亦不负他。”
她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是真的不想连累十五姑太太。
“真是死心眼儿,与你爹一个样。”
十五姑太太骂了一声,却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道:“庄家那个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我与你说得这样明白,你还认定了他?八丫头,只要你点个头,姑太太给你做媒,给你另选一个家世好、相貌好、人品好的如意郎,比庄家那小子qiáng十倍。”
华灼哭笑不得,感qíng十五姑太太还真打算把庄家撇开,给她另找个靠山啊。
“姑太太,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是爹爹亲手把灼儿托给了庄二夫人,灼儿又岂敢不遵父命。”
总不能说是她自己相中了庄铮吧,未出阁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没办法,她只好抬出华顼来,虽然华顼把她托给庄二夫人的时候,并没有明说我家闺女给你做儿媳妇之类的话,但十五姑太太显然是不会知道其中内qíng的。再说,当时那种qíng况下,其实华顼已经是有这样的意思,只不过没有明着说出来,显然还是心中有疑虑,但韦氏是什么人,很gān脆地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饭,现在满京城的名门望族,恐怕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庄家大房要跟荣安堂联姻的事了。
第202章 出了差错
“放屁!”十五姑太太突然bào出一句粗鲁不堪的话,吓得华灼手一抖,两只眼睛几乎瞪圆了。豪族出身,四品诰命,竟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当年我嫁给你姑太老爷的时候,可没理会过什么父母之命。”
十五姑太太显然并不在乎揭自己的短,恐怕当年私奔那件事,她根本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吧。
“女儿家的夫婿,必须是自己挑的才能合心意,你才见过几个少年郎,又怎么分得出好坏?别把庄家那小子当个宝,我瞧他也不怎么样,已经十四,五岁了,还只懂得在家中厮混,像我秦家两个孙儿,十二岁时,就已经考入六安书院就读了,一点也不懂得上进的东西,将来怎会有出息。”
庄铮,不懂上进?
华灼好一阵无语,据她所知,庄铮在家中,只要无事,便是手不释卷,经史子集,皆有所涉猎,自从过继到庄家大房以后,庄大老爷更是对这个唯一的香火寄予厚望,请了当世名儒孙通授论,商山隐士道玄授易,而且庄大老爷本身就通史,更是时时言传身教,这样还叫不懂上进,那什么才叫上进?
至于庄铮到现在也没有进书院求学,那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名儒孙通认为庄铮已过了启蒙之时,普通书院教不了他什么,而好的书院却是jīng益求jīng之地,庄铮身为他的弟子,又岂能在学问未jīng之时去,因此跟庄大老爷事先就说了,要庄铮跟他学论三年,略有小成后,才去书院求学。
这些都是韦氏平时闲着没事跟她说的,目的就是在她面前说庄铮的好话,其中未必没有过誉之辞,但基本上应该还是属实的。
有心想给庄铮辩解几句,但看十五姑太太似乎成见已深,她唯恐越描越黑,只得忍了下来,琢磨着回头跟刘嬷嬷说说,让她在秦嬷嬷面前多说些庄铮的好话,再通过秦嬷嬷把话传到十五姑太太耳朵里,虽周折了些,但效果一定比她现在辩解来得好。
于是华灼便顺着十五姑太太的口风,道:“姑太太说得是,想来两位表兄定然都是一时俊杰。”
十五姑太太狠狠瞪她一眼,道:“什么两位表兄,是一位表兄,一位表弟,你表兄长你六岁,表弟只比你小几个月,你还有五位表姐两位表妹,可惜她们要么嫁了,要么都随你两个表叔在任上,不曾有人陪我进京,不然倒可与你做个伴。”
华灼一砸舌,这秦家可真是人丁兴旺,虽说男嗣不多,可女儿还真不少。
“都是姑太太持家有方,这才家旺人兴。”她说着好话儿,心中暗自还真有些羡慕,若是荣安堂也有这么多人丁,可就热闹多了。
十五姑太太脸一沉,道:“莫提这个,我这辈子,也就落了这点虚名而已。”
华灼一愣,这才想起,两位表叔都是秦姑老太爷的原配正室所生,虽说是由十五姑太太扶养长大,但到底是不是亲生子女,论亲近,那些表姐妹、表兄弟还不如她跟十五姑太太来得亲。一时间,她倒有些理解十五姑太太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了。
“姑太太,有灼儿在呢,你只管把我当成你的亲孙女儿,灼儿也像侍奉亲祖母一样侍奉你,若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灼儿心中只有喜欢,绝无怨言。”
几句话哄得十五姑太太又露出几分笑意,骂道:“你这张嘴不知生得像谁,只懂得说好话儿哄我……”说着又叹道:“我年轻时脾气太倔,你莫学我……当年在你家老宅时,七嫂子常劝我要懂得退让,可我偏不曾听她的话,临老了,才知道当年七嫂子劝我的话儿,句句皆是金玉良言。”
华灼听她提起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祖母,心中顿生向往之qíng,能让xingqíng刚qiáng的十五姑太太直到如今都念念不忘,真不知当年亲祖母又是何等的风采。
“姑太太,灼儿愿时时聆听教诲……”
十五姑太太现在对她的教诲,必然都是当年亲祖母教诲过十五姑太太的,华灼心cháo起伏,只觉得十五姑太太真如她亲祖母再世一般,令她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慕孺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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