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份心就好。”十五姑太太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今日你且先去吧,叫秦妈进来伺候我歇歇,折腾了一整日,累得很。”
华灼连忙道:“就让我服侍姑太太……”
“不用,你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伺候人的活儿怎么做得,让你走就走,莫再留下招我生气……”
华灼几乎被轰出了正房时也是哭笑不得,知道十五姑太太就是这脾气,也只得作罢,出来唤了秦嬷嬷,细细问了十五姑太太平素的三餐饮食及作息,这才让秦嬷嬷进了屋。
回到秀阁,把刚才问到的消息一一写下,她便叫七巧把白嫂叫了过来。
“这是十五姑太太爱吃的食物和忌口,还有每日用餐的时辰,你拿去记下,以后一日三餐,便按这个来,不可出一丝差错。”
白嫂不识字,拿了纸出来便寻来自己的女儿白雪儿,白雪儿平素跟在刘嬷嬷身边,倒也认了些字,一一念下来,却让白嫂笑道:“这位姑太太好伺候,不沾荦腥只食素,每餐都要饮一两花露烧,唔……上了年纪的人牙口多半不好,怪不得要把菜烧烂些……这个容易,只是用餐时辰比咱们平素要晚了小半个时辰,白雪儿,你去通知大伙儿,以后咱们的用餐都比往日晚小半个时辰。”
“哎……”白雪儿应了一声,便满宅子飞跑,去通知大家伙儿。
而这个时候刘嬷嬷却来找华灼,道:“小姐,怪不得十五姑太太来得这样晚,她竟是先同荣瑞堂的三老太爷去了荣昌堂。”
华灼在正房跟十五姑太太说话的时候,刘嬷嬷也没闲着,拿了一堆的点心、糖果去哄那个跟在十五姑太太身边看上去还不满十岁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名唤兆雪,开始嘴巴还紧,但到底不是刘嬷嬷的对手,费了不少时间,终于让刘嬷嬷哄开了嘴,几块点心下肚,一把糖果往兜里一揣,便把十五姑太太一天的行程都说了出来。
“是为了宜人姐姐的事?”
华灼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十五姑太太是为了华宜人而去,这样神速,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本来她还想,让华闾拿着苦月大师的名帖先去要人,那样老祖宗必然会疑神疑鬼,怀疑事qíng泄漏到外人耳中,然后三老太爷再去说qíng,老祖宗就知道这事瞒不了人,害怕犯下欺君之罪,自然是顺水推舟卖个人qíng给三老太爷,华宜人就放出来了。
可是现在事qíng反了过来,三老太爷先去了,老祖宗定然心中不悦,大抵是不会愿意让荣瑞堂cha手荣昌堂的事,再说了,无凭无据的,她不认,三老太爷也没办法,毕竟这件事qíng太严重,一旦泄漏,整个华氏一族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三老太爷铁定拿她没办法。
但老祖宗前脚推了三老太爷,华闾后脚就拿着苦月大师的名贴上门,这就变成了胁迫,老祖宗有可能会惧于苦月大师的名望地位而被迫放出华宜人,但这个举动也相当于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让她在三老太爷面前颜面丢尽,荣昌堂和荣瑞堂之间,必然产生矛盾。
到这个时候,华灼这个始作俑者,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对十五姑太太那么着急把三老太爷拉去荣昌堂的行为,华灼忍不住又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没办法,这个时间实在是拿捏得太准了,这一手不仅离间了荣昌堂和荣瑞堂,同时还把她往漩涡里又推进了一步,也使得十五姑太太在这个时间搬到太液池旧宅变得更加合理,正如十五姑太太说,她来就是来护着华灼的,不然老祖宗雷霆大怒,华灼一个孤身在京的弱女,还真的招架不住。
更让华灼无奈的是,十五姑太太这一搬,短时间她想溜回淮南府以避老祖宗之怒的打算也成了泡影。
“兆雪那丫头没听到老祖宗与三老太爷、十五姑太太说话,但多半不会错的,就是为了宜人小姐的事,但想来事qíng谈得不顺,三老太爷出来的时候,脸色悻悻的,十五姑太太也生气呢……”
刘嬷嬷的话无疑是证实了华灼的猜想,老祖宗果然没卖三老太爷的面子,估计是压根儿就没承认有这回事。
“嬷嬷,快……派人去荣瑞堂拦下闾堂兄,别让他今天去荣昌堂人……”
虽是这样吩咐,但看看外面的天色,离晚膳已经不远,华灼知道恐怕已经迟了。
“小姐,这是为何?”刘嬷嬷愕然,趁热打铁不好吗?
华灼苦着脸,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刘嬷嬷一听,脸色顿时大变,道:“小姐分析得有理,老祖宗那个脾气,肯定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的,非得把气出在小姐身上不可……”
不敢再耽搁,她转身就派人去荣瑞堂,只希望还赶得及。
第203章 宜人归来
刘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带回华道安父子几个时辰前向荣瑞堂辞行,不知去了哪里的消息。
“搬走了?”
华灼第一个反应就是华道安父子搬回了秦家,这也是正常,为了华宜人,三老太爷在老祖宗那里撞壁而回,华闾又拿苦月大师的名帖登门去胁迫老祖宗,必然招致两堂反目,他们父子再借住在荣瑞堂也就不合适了,这也证明华闾肯定是去过荣昌堂了。
“小姐,这下可真是……咱们得有个准备,恐怕明儿个荣昌堂那里,就要来人了。”刘嬷嬷忧心忡忡,老祖宗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饶了小姐。华灼点点头,荣昌堂一定会派人来,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一步,后悔无用,十五姑太太既然说是为了保护她而搬过来,就一定有应付荣昌堂的能力,短时间内她不用害怕什么。
“嬷嬷,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歇歇吧。”送走了刘嬷嬷,华灼又把七巧、八秀两个丫头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屋里静静地思索。
这次进京,她本意只是想在一众族人面前混个脸熟,为以后荣安堂跟亲族们恢复往来打下基础,到不想,竟惹出这么多的事儿。这对荣安堂是好是坏?十五姑太太此举,又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十五姑太太拉着三老太爷抢在华闾前面去了荣昌堂,生生在老祖宗脸上甩了一巴掌,这对自己的处境很不利,但若眼光放的长远一些,荣昌、荣瑞两堂因此生出嫌隙,确实削弱了荣昌堂的势力,又给了荣安堂拉拢荣瑞堂的机会。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坏事,反而还是好事。那么留在京里的这段日子,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更好地帮助父亲重振荣安堂呢?
不知不觉间,到了晚膳时间,华灼只得放下心事,赶去正房陪十五姑太太用餐,平时倒并不一定非去不可,但今天这是接风宴,礼数上一定要做的周全。白嫂拿出浑身解数,整治了一桌全素斋,其中一道卤素ròu吃的十五姑太太赞不绝口,笑道:“难得有人能把这卤素ròu做出ròu味来,又软又糯,我这牙口也咬的动,你家这个厨娘倒是个做素斋的好手。”
“姑太太喜欢吃,就多吃点。”华灼殷勤地挟了块素ròu放到十五姑太太的碗里。正在这时,刘嬷嬷神色怪异地进来,来到华灼身后,附耳低声道:“小姐,门房上递了话儿,说……荣昌堂来人了。”
华灼手一僵,来的这么快?看来老祖宗真是气得很了。
“偷偷摸摸说什么,有话大声说出来。”十五姑太太一拍银箸,神色不豫。
“姑太太,没什么大事,荣昌堂来人了,侄孙女儿去瞧一瞧。”华灼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道。十五姑太太白了她一眼,道:“去吧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你不用客气,要是来人不长眼睛,我给你做主,赶出去就是。”
华灼顿时苦笑,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把老祖宗得罪死了,还差赶个人吗?
“盛婶儿,什么风把你chuī来了?快到堂上坐。七巧,上茶。”
来到堂前,看到来人竟是老祖宗身边最得力的盛婶儿,倒也在意料之间,华灼虽知她必是代老祖宗来问罪的,但仍故作不知,很热qíng地请省婶儿坐下喝茶。盛婶儿脸色很不好看,站在那里微微屈膝,向华灼行了一礼,道:“八小姐,我奉老祖宗之命来送礼,还赶着回去复命,不敢多耽搁,礼物已在堂外,就请八小姐收下吧。”
送礼?华灼一愕,下意识地向堂外看去。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前堂檐下挂起了灯笼,光线并不明亮,照的堂前的两株梧桐树叶影重重,一顶小轿静静地停在那里。难道是……宜人姐姐在里面?华灼呼吸一窒,正在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上前掀起轿帘确认的时候,那轿帘却动了,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探出来,轻轻地掀起帘子,从里面走出一个素裙少女,周身围绕着淡如云烟的气息,仿佛自深山古刹中走出,远在云端,却又近在眼前。
真的是华宜人,喜悦瞬间弥漫了她的心中,尽管她知道,老祖宗没有把人送到荣瑞堂,而是送到她这里,摆明是告诉她,这笔账记在老祖宗心上了,但是看到华宜人安全无恙地站在那里,她就觉得,值了。
“有劳盛婶儿跑这一趟了。”
喜悦之后,华灼很快就冷静下来,略略沉吟了片刻,摆出一张大大方方的笑脸。
“请代我向老祖宗道一声谢,老祖宗恩德,我铭记在心。”
反正都翻脸了,她不介意说几句场面话,至少还有风度,若是唯唯诺诺,反而落了下乘。她敢做这事儿,就敢当。
“八小姐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带回,告辞。”
盛婶儿沉着脸,半个字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当初华灼在荣昌堂的时候,她十分热qíng,可现在华灼把老祖宗得最狠了,她亦是再也没有半分好颜色,由此亦可见老祖宗对华灼的态度变化。
华宜人缓缓走来,一双俏目笑对着华灼上下打量,道:“你可真有胆儿,敢拿苦月大师的名帖来压人,真不怕老祖宗秋后算账么?”
一边说她一边从袖里取出苦月大师的名帖,jiāo到华灼的手上。想着是老祖宗放她离开荣昌堂的时候,把这张名帖一起jiāo给她带回来了。
“原是不怕的,但姐姐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后怕,不如姐姐原轿来,原轿回,这样老祖宗便也不气我了。”华灼玩笑道。
华宜人看着她,她也看着华宜人,然后两个女孩儿同时笑了起来。
“灼妹妹,你救了我,以后我可就赖着你了,不知道府上有没有空着的屋子,若没有,与丫头挤一挤也成,反正我是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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