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校尉,揍他。”华灼扔下扫帚,大声喝到。
白痴,也不看看这里谁的人多。
“你敢……哎哟……”
陈宁抬起一脚,把韦浩然踹了个跟头,摔在地上,偏偏山道上还有积雪,一下子把他滑出了好几丈远,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泥水,láng狈不堪。
“打得好。”八秀兴奋地一挥拳头,“陈大哥,再踹他两脚,看他还敢胡说八道污蔑我家小姐。”
陈宁果然上前两步,韦浩然猛地往后一退,气道:“小丫头,你好狠的心肠……罢罢罢,好男不跟女斗,今儿本少爷认栽,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羞不羞。”
说着,转身就跑,看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还有那身可怜的白衣沾满了雪泥,宛如丧家之犬。
华灼抬了抬下巴,转回身来,却是一愣,只见庄铮正以呆滞的目光望着她。
“那个……方才……”
她忽觉得羞赧,面颊上渐渐染上红色。
庄铮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凉亭外,盯着一枝红梅凝视了片刻,才道:“其实三表兄方才说那样的话,是要激怒我出手。”
要说打架,庄铮还真打不过韦浩然,所以韦浩然当时的打算,多半是要在华灼面前打他一顿,让他颜面无光。虽然打不过,但是庄铮在那一刻,还是动了怒气,几乎就要准备做一回傻子。
但他没想到华灼竟然先动了手,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我……”华灼更觉窘迫了,“吓到你了吗?”
她有点后悔,刚才应该直接让陈宁动手的。但韦浩然说那样的话,她要是不气急发火,那才不正常。只是抄起扫帚打人……好吧,做得有点过了,一个知礼守矩的大家闺秀不该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qíng,那是市井泼妇才能做的。
庄铮突然有些结巴了:“没……没……我只是……”
华灼眼神一黯,还是吓到了,他竟然说话都不顺畅了。
“我只是想说……打得好!”
“啊?”
庄铮的脸上多了一丝可疑的红色,声音仍然有些结巴:“我是说……以后再遇上这种qíng况,jiāo给我,虽然我打不过三表兄,但、但也不会让他欺负你……”
“呃……”
华灼愣愣地看着他,打不过还要打?那不正是做了他口中的傻子吗?
庄铮的目光又一次移向亭外盛开的红梅,口中轻声道:“等过了大年,我就开始学习骑she……”
莫名的滋味在心中悄然而生,仿佛冬去chūn来,一点绿芽从泥土里冒出头,散发着浓浓的生机与chūn意。华灼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十指不自觉地拧在一起,亦是轻声道:“你要读书练琴学画,还要下棋,再添上骑she,会不会太累?”
“眼下主要还是随孙先生学论,琴、棋、画不过空闲时候,陶冶xingqíng罢了,并非日日都练习,现在学一学骑she,将来进了书院,就不必从头学起。”庄铮解释道。
华灼微微点头,她知道等庄铮进了书院,君子六艺,少不了骑she,早晚都是要学的,只不过庄铮原来的打算,一定是等进了书院以后再学骑she,此时提前,自然还是为了她。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人。
“庄世兄……”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了口,“改日我想往府上拜望夫人,不知方便否?”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去拜望庄大夫人,毕竟无人从中引见,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作为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辈儿,冒然登门是很失礼的,除非庄大夫人以长辈的身份请她过府。
庄铮果然反应灵敏,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道:“母亲近来身子不大好,闭门不出,安心休养。”
庄大夫人果然不想见她。
华灼听明白了,又道:“怪不得今日我出门时,见大伯母命人备车,往贵府上去了,原来是夫人身子不好,大伯母与夫人jiāoqíng甚好,想来必定是担心得很。”
庄铮眼神一闪,终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好笑,道:“母亲与惠夫人jiāo好,见面定然欢喜,兴许这一欢喜身子便好了。母亲的身子好,我也放心,以后孝顺母亲的日子还长。”
说到底,他才是庄大夫人的儿子,他的话,比惠夫人的话要有力得多,庄大夫人不可能因为跟惠夫人jiāo好,生生得罪了膝下唯一的儿子。如果庄铮是她亲生的倒也罢了,过继来的儿子原本与她就不亲,再在亲事上为难他,庄大夫人傻了才做这样的事。
华灼沉默,庄铮的话虽不错,但她心中始终有些不安,惠氏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仍然去了庄府,要说没一点把握,可能吗?
第246章 佛曰无门
庄铮见她久久不说话,知道她仍有担忧,想了想,又道:“你若有闲,便多往佛光寺走走,父亲一向信佛,也是常去的。”
荣安堂那边自不用说,从华顼把华灼jiāo到韦氏手中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默许了,而庄大老爷虽然态度暧昧,但也没有反对,庄铮是在提醒她,抱好枯月大师这根佛大腿,再加上自己,这桩婚事几乎就没有变卦的可能。
枯月大师真的对庄大老爷有这样大的影响?想想自己把枯月大师的名贴往荣昌堂一送,华宜人就顺利出来了,华灼恍然,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认识到枯月大师的价值,难怪庄铮那时要带她去见枯月大师,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那个老和尚分明就是根定海神针呀。
想到这里,她终于稍稍安心,露出笑颜,道:“我明白了,多谢庄世兄指点。”
庄铮凝望着她的笑颜,gān净纯美得就像梅上雪,在阳光下折she出晶莹的光芒,不由得有些痴了。
“姑爷,姑爷……这枝梅花开得最好,你折下送给我家小姐吧。”
偏有人不解风qíng,在亭边转来转去,发现了一枝红梅最是好看,就喳呼起来。
庄铮连忙轻咳一声,转身掩去那一瞬间的痴然,向八秀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枝好梅,姿态遒劲,分出两根支叉来,每根支叉上新生有数朵红梅,簇在一处,恰如并蒂花开,红梅上还覆着莹白的雪,宛如玉指拂红颜,名花倾国两相欢。
“山上风大,再往上已不可去了,世妹,咱们折梅下山吧。”
折下梅来,庄铮小心地护着枝头花,送到了华灼面前。
华灼涨红了脸,想接却又不好意思接。梅者,媒也,这少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帮小姐拿着,这梅花儿好,回去要用白瓷花瓶cha着,才最好看。”
八秀不管不顾地接过那枝梅花儿,华灼忍不住又瞪她,这丫头是真娇憨还是假娇憨,怂恿庄铮折梅就罢了,竟然还自作主张。
“世妹,请。”
庄铮翩翩有礼,华灼有口难言,只得作罢,拢起斗篷,出了凉亭。
一路下山,自是比上山时要好走一些,却是直到走到西山脚下处,竟未遇见一人,倒让华灼不免有些奇怪,虽说落雪后山道不好走,但总是有人兴致好,不怕路险上山访梅的,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刻,一时不防脚下,踩了一粒滑石,向后倒去。
“世妹留意!”
庄铮眼明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堪堪站稳,就听到旁边西山碑后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冷嘲热讽:“男女授受不亲哟……”
华灼大惊,连忙侧走两步,同时拉下了帷帽上的轻纱。
“三表兄,你怎么还在?”
庄铮几步转过西山碑,入眼的qíng形让他眉头一皱,只看到韦浩然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张太师椅,上面还铺了厚厚一层皮毛,旁边生了一堆火,正烤着一只野兔,韦浩然瘫在椅中,毫无坐相,一手执酒壶,一手拿酒杯,嘴里还塞了块兔ròu。
让他皱眉的不是韦浩然的这副德xing,而是在太师椅旁边还立着块木牌子,上书:此山我所有,此路我所占,要想从此过,佛曰没门儿!令人吐血的是,木牌子上还披了一件袈裟,红色的,以金线绣出万字纹,只要是京中人,没人不知道,这件袈裟是代表佛光寺主持的“衣钵”中的那个“衣”字。
华灼转过了西山碑,看到这副qíng形顿时也是一愣,然后傻眼了,韦浩然不止偷了枯月大师的茶叶和泉水,竟然连袈裟也偷出来了。怪不得她一路下山,半个人影也没遇到,原来全被韦浩然用这件袈裟给挡回去了,枯月大师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吐血呀。
“韦世兄,你也太……胆大妄为了。”
她哭笑不得,赶紧上前把那件袈裟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转头向陈宁道:“让人去染香居,问问有没有gān净的布囊。”
陈宁微微点头,叫过一名下人嘱咐了几句。
“小姐……快看,这里被火星子烧出一个dòng。”八秀眼尖,惊叫起来。
华灼连忙把袈裟翻过一看,脸顿时黑了,不是一个dòng,而是三个。
“韦浩然,你闯祸了。”她气急败坏。
韦浩然翻了个白眼儿,满不在乎道:“一件袈裟而已,本来就是破的,再多几个dòng有什么关系,正贴了它的名字,破袈裟。”
“这是衣钵,你再是妄为,也不能这样做。”庄铮也让这个表兄给弄得面沉似水,枯月大师再是德高望重,只怕也要因此而背上一个看护不力的罪名,方外之人不重名利,但对衣钵,却重如xing命。
“看你们急的,大不了重做一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还真当它是佛光寺传承几百年的那件呀,也不看看它的料子,分明是这几年新做的,又不是金衣玉帛,哪有传承几百年不坏的,这也算个事儿。”韦浩然灌了一口酒,美滋滋的。
“你……”
华灼气也不是,骂也不是,确实,她手上这件袈裟不可能是几百年前佛光寺初建时传下的那件,料子明显新得很,但是韦浩然也不能拿袈裟比金衣玉帛呀,金衣玉帛是死人入敛时穿的好不好。
“罢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把它补补,还能将就穿几年。”韦浩然又撕下一块兔ròu,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该过意不去的是你好不好……”
这是什么人呀,华灼被韦浩然气得都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两个在山上幽会,它给你们挡灾,难道你们不该过意不去吗?”韦浩然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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