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庶出的妹妹都掏出了脂粉银子了,两个做哥哥的没奈何,只得仿佛索命般地,各自也抠出了一点碎银,最后一称,总共十七两八钱,还差二两二钱银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出,说是三个兄弟,不能只他们两个拿银子出来,老三也该出一份。
可是三少爷方焘这会儿压根儿就不在家里,别看他年纪最小,却是个花花xing子,自到了京,早就花红柳绿迷了眼,一天到晚只往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钻,今儿一早,他就偷了姚氏的两只金镯子,又去青楼里厮混去了。
方可柔实在是被两个哥哥给气到了,与他们再无话可说,直接跟戚姨娘去寻四妹怀柔讨钱,才要出门,正撞到四妹夫乔慕贤带着人,抬着屁股被打得血ròu模糊的方孝和回来了。
方孝和的酒早醒了,痛得嗷嗷乱叫,把几个凑不出银子的儿女一通大骂,说什么养儿养女,还不如一个女婿顶用。
乔慕贤早就知道这一家子是什么德xing,也是懒得多说,他本来正在谈一桩生意,忽地听一个常跟方孝和混的帮闲跑过来说,自家岳父打死人了,他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生意重要,他一时也顾不上,只派了人去衙门打听,等他把生意谈好,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说是虚惊一场,没出人命,不过是打伤了一个跑堂伙计,只要赔些银子便好。
既然没事,乔慕贤也就懒得理会了,只是回了家跟妻子说了这事儿,方怀柔当即就哭闹起来,非让乔慕贤去把父亲给赎回来,她也清楚,母亲和兄长是什么xing子,二十两银子虽说不多,但是要拿出来,非得计较上半天不可,指不定到明天才能把银子凑上,父亲挨了板子,难道还要让他在牢里过上一夜不成,乔家有的是钱,还差这二十两,再说了,岳父有事,女婿不出钱谁出钱。
乔慕贤听她哭闹得心烦,不过新娶过门的妻子,长得不差,家世也好,他又正在新鲜劲上,自然是宝贝一些,而且二十两银子也确实连根牛毛都算不上,于是就去把方孝和赎回来了。
送回了方家,果然方家两兄弟还在跟衙役磨唧,磨得两个衙役都有要打人的冲动了,乔慕贤赶紧塞了点碎银,把衙役打发了,这才道:“这事儿也是教训,岳父以后不要太冲动才好,这板子挨得不轻,就让岳母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岳母大人呢?”
他这一问,方家两兄弟这才想起,母亲先前让姑母给请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赶紧就要去接,倒是乔慕贤听得心中一动,早前也听妻子说过,方家有一门挺显赫的亲戚,乃是豪族望门,如今有些没落了,他原也有想攀一攀的意思,只是那家远在淮南府,他最近也没时间过去,不想如此巧合,那家人竟到了京中,当下便道:“还是我去接岳母吧,两位舅兄还是照顾岳父大人要紧。”
方家两兄弟一寻思,有人主动跑腿,何必自己再费事,就顺水推舟把接回母亲的事jiāo给了乔慕贤。
乔慕贤赶紧就往太液池来了,路上还在寻思,岳家的这门亲果然显赫,能在太液池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座临水宅子,妻子还说已经败落了,可见古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半点也不假,而且豪族望门,必然家风严谨,jiāo往的都是真正的显贵,自家刚入士籍不久,正是拓开人脉的时候,这次当借机与对方好好攀一回亲,让乔家真正能进入那个显贵圈子。
可惜他想得正好,就看到姚氏半点贵妇形象也无地站在街口大骂,已经聚了一圈瞧热闹的人,仔细听了姚氏骂的那些话,乔慕贤脸都黑了,市井泼妇骂人,大抵也不过就是如此了。他自恃如今自己好歹花钱买了个童生的资格,算得上是士人了,实在丢不起这个脸,赶紧就叫人把姚氏拉走。
姚氏听得说自家老爷已经回家了,这才醒悟方氏为什么突然翻脸不认人,把自己赶了出来,狠狠丢下一句“以后再与你算账”,便赶紧往家去了。
乔慕贤松了一口气,思量了片刻,一整衣衫,敲开了面前这座旧宅的门,道:“小生乔慕贤,乃方家女婿,求见姑母大人。”
接待乔慕贤的是华灼,方氏今儿接连被华烟和姚氏连着闹了两回,实在是累得狠了,心里又气,听到姚氏在外面骂得那些话,就更气了,所谓耳不听为净,她索xing就回了屋,和衣躺着休息去了。
华灼不想再惊动母亲,本是打算给乔慕贤一个闭门羹,但一转念,还是把他给请了进来。
“母亲身子有恙,不便见客,怠慢之处,还请四表姐夫不要见怪。”
端端正正地坐在前堂上,华灼很是客气地向乔慕贤解释了一番,表qíng端庄大方,语气不急不缓,尽显大家闺秀的仪态。
乔慕贤看着她有些发呆,他这几年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妻子,千方百计找机会,大家闺秀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落落大方、气质端华的少女。这才是他一直寻找的、想娶的女人。
“四表姐夫?”
华灼又唤了一声,表qíng客客气气,仿佛没注意到乔慕贤的失神,其实心中却是冷笑不已。她知道乔慕贤的死xué在哪里,把这个纠缠了她好几年的噩梦放进来,她就是想要看一看,现在自己还会不会把他当成噩梦,顺便,也让乔慕贤见识一下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儿,她或许称不上慧质兰心,高贵娴雅,但好歹装个样子出来还是没问题的,也不用比林凤、顾二小姐她们qiáng,只要比自己那个四表姐qiáng上一点就行,悔不死他,也要恶心他一回。
“呃……”乔慕贤回神,为了掩饰走神的尴尬,他露出一个笑容,很是慡朗,“不知姑母大人身犯何疾,我认得一位好大夫,若不嫌弃,或可请他来替姑母大人请个脉。”
华灼淡淡一笑,客气道:“谢过四表姐夫关怀,母亲只是有些不顺心,歇歇就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乔慕贤也是个jīng明人,想到来时姚氏堵门大骂的qíng景,哪里还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只觉得真是丢脸之极,方家也是清贵之家,怎的主母竟比市井泼妇还不如,再想到自己新娶的妻子,虽也是青chūn美貌,有那么几分大家闺秀的味儿,可是跟眼前的少女一比,竟是母jī与仙鹤之别,心中便有了几分闷堵之感,暗叹还是cao之太急,若是再晚一、二年,自己说不定就能娶如眼前少女一般高雅端庄的女子为妻,仔细想想,会被几个银钱就引诱得背祖忘宗、连卖女儿的事qíng都做得出的人家,哪里真能培养出那等真正的大家闺秀来。
第292章 方氏走了
“四表姐夫今日登门,可是为了舅父的事qíng?”华灼轻轻撮了一口茶,拿起帕子优雅地擦擦唇,然后又问道。
“正是……”
乔慕贤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在她的唇上游移,这个动作实在优雅,优雅得令人着迷,他一向健谈,可是此时此刻,脑子里却仿佛打了结。
华灼微微皱了一下眉,乔慕贤的目光实在令她厌恶。
“先前事qíng没搞清楚,只道舅父打死了人,母亲这才急急请了舅母过来,本是想商议一下,拿点银子出来与苦主私了,不成想,事qíng没谈成,倒是被闹了一场,所幸后来知道那跑堂伙计并未死去,母亲身子实在不舒服,就不想再理会这事了,听说舅父卖了祖田,想来手中也是有钱的,那赔偿银子也不必我们cao心。再请四表姐夫回去与舅父说一声,只说待母亲身子好些,再登门探望。”
探望是不可能的,方氏明天就要启程回淮南府,哪有时间去方家,再说了,姚氏之前那样的表现,方氏不跟方家断绝关系就是好的了,还登门探望,难道自己送上门再招姚氏一顿没头没脑的骂不成。
乔慕贤gān笑一声,道:“岳母大人也是忧心岳父,一时qíng急,失礼之处,我代为赔个不是。”
“舅母的心qíng,我自是理解,母亲也不会见怪,四表姐夫不必介怀。”华灼又端起茶盏,并不吃,只是盖上了,然后又放下,微微欠了欠身,又是一个优雅的动作,而且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文静,“我还要陪在母亲身边,不便久留,四表姐夫慢走。”
这就是端茶送客。她也就是想想恶心一下乔慕贤,并不想跟他久处,说两句jiāo代一下,自然就要赶人走。再多说下去,就不是恶心乔慕贤,而是恶心她自己了。
乔慕贤却有些不舍,今日他才算真正见识了豪族望门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模样,方家虽是清贵,到底差了一层,有心再多留一会儿,却没借口,他总不能不让人家做女儿的不去陪着身体有恙的母亲吧,真要再不识趣赶紧走人,恐怕就要招人厌了。反正如今已是亲戚,以后还有机会再登门,与其死皮赖脸,还不如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那……小生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姑母大人。”
乔慕贤深深一揖,自觉颇有士子风范,必然能给眼前的少女留下一个好印象。
“慢走,不送。”
华灼再次皱了一下眉,乔慕贤其实长得不差,容貌很是俊郎,但毕竟是出自商户,身上并无书香人家自幼培养出来的书卷气,平时作揖为礼,装装样子倒也罢了,可现在偏偏行一个非常着重庄严的君子之礼,毫无底蕴,硬是装出斯文像,不伦不类之极,她只想送他四个字:斯文败类。
送走了乔慕贤,华灼正要去陪母亲,刘嬷嬷从外头进来,扔了一锭碎银在案上,气道:“真不知舅老爷是怎么想的,招了这么个满身铜臭味的人做姑爷,小姐你看,这是他出门时,打赏给门房上的。”
这块碎银还不小,估摸着足有一两多重,显见乔慕贤出手极大方,华灼自问对他也是有几分了解,就知道这男人是在为下回上门铺路,打点好门房是必须的,乔慕贤也是依着商户人家一贯的作风行事,却不知道,像荣安堂这样的家族,亲戚上门,还要给打赏,那是一种侮rǔ,方孝和隔三岔五跑到京中酒楼吃白食,荣安堂都没开口收过他一分银钱,更没有赶走方孝和,次次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那就是豪族望门海纳百川的气度,若说得粗俗直白些,就是一句话,咱不差那点钱。
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哪个豪族望门没有几个穷得咣当响的旁系或是姻亲,不来便也罢了,来了,总是好吃好喝地待着,实在困难的,给个百儿八十两的,也算做人qíng往来的。当然,方家不是没钱,而是爱占便宜,这又得另说,可是方孝和可以无耻,荣安堂却不能无义,所以说闹出伤人的事,实在也是方孝和自招的。
乔慕贤打赏的举动,换了小门小户人家的下人,大概会暗喜得了一笔不菲的外财,可是对荣安堂的下人来说,他们平素又不差吃穿,主家宽和,工钱也给得丰厚,手上不缺钱,缺的是一份尊敬,乔慕贤若能放下架子唤门房上的下人一声小哥,指不定那下人就心花怒放了,偏是扔过去一块碎银,仿佛给狗扔过去一根骨头的姿态,还要等着狗儿摇着尾巴来蹭他的裤腿,不招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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