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听他肯把华焕带在身边,顿时大喜,知道他对本家人的态度比之往日,已经有所软化,便趁机道:“这便是了,咱们与本家虽然有怨,但也只是上一辈的事而已,与小辈们相处,仍是应以亲qíng为念,多些往来,本家有什么动静,咱们也能早知道不是,绝不至于再让人算计了去,老爷,你说是也不是?”
当年如果早知道本家把两个小姑子接过去是想为她们婚配,说不定老太爷就不会轻易答应让两个女儿进京了,后来的悲剧也得以避免,前车可鉴啊。
华顼听了,默默不语。这些年,因他对本家心中怀怨,因此断绝了一切消息往来,此时想来,确实有些失策,兵书上还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次若不是二侄儿透出口风,只怕下次女儿真让本家赚了去,他还茫然不知呢。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一会儿却有人来报,道:“楚姑娘方才出门去了。”
华灼近来在府里也有几分威望,加上方氏扮白脸,她扮红脸,府中下人大多都十分喜爱她,自然不会说出是小姐进了后花园没多久楚青青就怒匆匆地走了的事。
华顼一怔,方氏已是沉下脸,道:“怎么这般无礼,我不过是拉着老爷说了一会儿正事,只是怠慢她片刻,竟连招呼也一打一个,这样便走了。”
方氏说在理上,华顼虽然一向喜爱楚青青的才华,此时却也不好为她开脱,再者,楚青青不告而别,也确实太失礼了,他心中也略有不快,但又一想,楚青青本就是这样的xing子,怕是觉得被冷落了,因此拂袖而走,也不奇怪。
“罢了罢了,她走了便是,夫人莫要着恼,若她不走,怕是夫人又得在屋里熏醋了。”
华顼打诨了一句,招来方氏又一个白眼儿,道:“老爷,不是妾身不能容人,只是这位楚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正经人家的姑娘,在她这年岁,怕是已是两个娃儿的娘亲,当年老爷也是怜悯她,才替她赎了身,放在园子里供养,但好歹也不能耽误了她的终身,若老爷真的喜欢,把她收进房来,妾身也不反对,若老爷无意,便不要再误了人家姑娘,赶紧寻个合适的人家让她嫁了,也算让她终身有靠,需知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老爷你莫要害了她,自己也落不得好。”
方氏老早就看楚青青不顺眼,只是一直不好直接发落她,今天既然撞上了,不趁机打发了她才怪,至于说什么收了房云云,自然不是真心话了,老祖宗的信现在还摆在华顼的书案上呢,华顼纳谁为妾都好,确绝不会纳一个风尘女子,更何况,如果华顼真想纳了楚青青,早就纳了,何必等到现在。
华顼苦笑一声,道:“这事qíng我也考虑过,只是每次漏了口风,楚姑娘就甩脸子与我瞧,我晓得她的心思,她是个心高气傲的,断不肯与人妾,若为正室,一般的凡夫俗子她又瞧不上,我心里爱她的才华,也不忍勉qiáng她,留她在绘芳园,也是希望她能有幸遇到一个相知相许的,只是……”
这几年来,也不是没人有看中楚青青,向华顼讨人,可是不论是乡绅官宦还是富商贾人,又或是文人名士,她偏是不肯点头,搞得华顼也没有办法,倒为她还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华顼还有个华氏豪族的背景在那里摆着,恐怕他连淮南府府尹这个位子都坐不稳了。
“老爷,你既是为了她好,便不能太由着她的xing子来,我知道老爷爱惜她,不忍勉qiáng她,可她不晓事时,老爷也不能惯着她,需知女儿家的xing子,便都是惯出来的。若老爷拉不下面子开这个口,不如就让妾身cao一回心,替她寻个稳妥良善又不嫌弃她出身的人家。”方氏趁热打铁道。
华顼还有些犹豫。
方氏便加重了语气,道:“楚姑娘今年已是二十有一,本就过了当嫁之年,再拖下去,她就成了老姑娘,便是想找个好些人家,怕都是找不到了。”
华顼一听也是,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方氏一礼,道:“如此,就请夫人多多费心了。”
方氏侧身避过,然后又啐了一口道:“老爷好生偏心,我平日替你cao持家务,倒不见你谢我,如今为了外头一个女子,你倒向我行礼,存心折我的寿不成。”
华顼大笑,道:“夫人误会了,我这是谢岳丈大人,替我生养了一位贤惠大度的好妻子。”
方氏脸一红,忍不住又啐了一口,转过头去,却难掩笑意流露。
当下夫妻两个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华顼这才走了,他前脚一走,方氏后脚就叫了三chūn来,问道:“你可问明白,那位楚姑娘因何匆匆走了?”
都是女人,如何能不懂女人的心思,楚青青平时甚少登门,岂有话不说完就走了的,楚顼没起疑心,但方氏却早已是一肚子疑惑,只是华顼在时,她不好问罢了。
三chūn笑答道:“有人瞧见,小姐在紫藤花架下与楚姑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楚姑娘便走了,只是当时没人在身边伺候着,也不知小姐说了什么,倒是楚姑娘走的时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显是气得不轻呢。”
“这孩子,胆儿真肥了,也不怕她爹爹晓得了,又得教训她。”
方氏埋怨了一句,却禁不住笑开了怀,只觉得女儿果然贴心之极,把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qíng给做了。
“传下话去,小姐与楚姑娘说话的事,谁也不许再提,尤其不能传到老爷的耳中。”
“是。”
三chūn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传话。
“等等。”
方氏又唤道,三chūn正打了帘子要走,闻言又转身回来,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让二管家明日备车,我要到绘芳园走一趟,再叫刘嬷嬷把客院打扫了,就说二少爷从明儿起,就住回府中。”
“是。”
“还有,打发个人,下午去把城里最好的媒婆请来。”
“是。”
见方氏再没有别的吩咐,三chūn这才退了出房中。
第108章 yù寻短见
第二天,方氏去了绘芳园,与楚青青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倒是华焕被带回来以后,有一回无意间说漏了嘴,对华灼道:“四叔父的那位红颜知己,心有些大呢。”
华灼追问,他却又不肯说了,搞得华灼疑神疑鬼,忍不住就跑到方氏跟前探问。
方氏本不想跟她说这些事,但又一想,女儿将来长大了也是要嫁人,万一碰上差不多的qíng况,总得让她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便道:“那日我将城中的媒婆都叫了来,挑了十来个合适的人家,原是想让楚姑娘自己去相看的,不想她倒心气高,说什么不过是些愚夫,叫她去看还脏了她的眼,我便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看在她与老爷相知一场的份上,必然要将她风光嫁去,她却反问我,这是不是老爷的意思。”
华灼一皱眉,道:“她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华家主母亲自去给她说亲,她竟然反问是不是华顼的意思,这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方氏笑了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说来她的身世也有些可怜,原也是大家出身的女儿,不过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到风尘中,有些心气儿也不奇怪,再说你爹爹……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又是个翩翩君子,有时候心肠软了些……然后我便说道老爷也希望她后半辈子能过得好,不敢再耽误她,她便不说话了,我也瞧不出她有什么想法,但想来,凭她的心气儿,也不会再打你爹爹的主意了,等过几日,我再挑一些合适的人选去与她说说。”
华灼想了想,担忧道:“娘,我瞧那位楚姑娘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她不吭声,未见得是答应了,只怕心里别有心思,还是让善婶儿多盯着她些比较好,别让她做出什么激烈的事,你原是一片好心为她谋算后半生,别反教她给算了去,传到外头,别人还当你是要bī嫁呢。”
“你能想到这一点,果然长进了。”方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小小年纪都能想得到这个,我又如何想不到,早已经派了人早晚盯着她,但是夜里睡觉,都留了人在屋外,等过些日子把她嫁出去,娘也就去了一块心病了。”
华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女儿也是瞎想,那日在后花园我与楚姑娘说过几句,觉得她颇有些心思,不是容易摆布的。”
“风尘里出来的女子,若是没些心思,只怕早让人生吞活剥了。”方氏慎重道:“日后你也早晚有嫁人当家的一天,少不得有替夫君纳妾的时候,这方面尤其要注意,什么女子都可以放进来,唯独风尘女子不成,这种女人经历的事多,又是见过场面的,行事放dàng,心机深沉,一个不好便要坏了门风,弄出大大的丑闻来。”
“是,女儿晓得了。”
其实这话不用方氏教,华灼心里也清楚,倒不是她对风尘女子有偏见,而是上一世乔慕贤带回家的姬妾,十个里头,倒有七个出自风尘,那些嘴脸她看得多了,原还规劝着丈夫,在外逢场作戏可以,但不要往家带平白坏了门风,因此惹得乔家大郎越发地不喜她,还yīn阳怪气地说什么“人家放dàng在面上,不像某些大家闺秀,放dàng在骨子里,倒更可恨些”,直气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好了,你也别在我这儿待着了,我让双成给楚姑娘准备一份嫁妆,你去跟着学学,以后你当家作主,少不得要面临这些。”
方氏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就把华灼给赶走了。
母女两个这番对话说了还不到三个时辰,善婶儿就惊慌地从绘芳园赶了过来,一见方氏便道:“夫人,楚姑娘yù寻短见……”
方氏一惊道:“人如何了?”
“幸得夫人安排妥当,一直让人盯着她,及时救下了,只是我看她那样子,怕是不死心的,恐怕稍有疏忽就又得出事……夫人,近日正是游园的旺季,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人手本就有些紧张,更怕她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怕对夫人名声有损……”
善婶儿忧心忡忡,她没敢说,现在园子里已经有些议论,都说夫人要把楚青青随便打发个麻子瘸子配了,存心要bī心她。这谣言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善婶儿虽然已经严令园子里的下人丫环们不得再议论,但也知道,谣言是禁不住的,她只能禁在明面上,但暗地里别人要传,根本就没法子禁。
“备车,去园子。”
华灼这会儿刚从双成姨娘那里出来,闻风而来,还没开口问,方氏便拉上她,道:“你也随我一道去,看看那些风尘女子究竟有多可恶,我好心为她,她不领qíng便也罢了,还要倒捅我一刀,这事要是传到你爹爹耳里,怕是你爹爹要怜香惜玉,只当我对她说了什么重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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