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她是知道娘派人盯着她,一定能及时救她,这才故作姿态吧。”
华灼也十分气恼,楚青青这一手太可恶了,母亲这次肯定要受到父亲责难。
马车行得飞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绘芳园。优昙阁人多眼杂,楚青青自被救下后,就被善婶儿单独安置到内园里,方氏赶到的时候,她正躺在离步莲台不远的一间房子里,这里原是午后纳凉的场所,也算僻静,略一收拾,就能住人。
方氏进门后,脚下就是一顿,因为楚青青的chuáng前,正坐着华顼,当即心中便冷笑一声,她收到消息半刻没有耽误就赶了过来,而身在衙门的老爷竟然来得比她更快,恐怕楚青青在寻短见之前,就已经派了人去衙门了吧。
楚青青正抓着华顼的手低声说什么,她脸色透着苍白,仿佛气弱游丝,几步之外的方氏和华灼甚至都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忽地她看到方氏的身影,声音顿时便大了起来。
“你又来做什么,是要看我有没有死吗?不用你看,我这便去死……这便去……以后再也不让老爷为难……”
她挣扎着要起身,华顼一皱眉,连忙把她按下去,柔声道:“休要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且安心休养,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这样子……”
楚青青虽是躺下了,但嘴唇死死抿着,一脸倔qiáng道:“老爷,我虽家道不幸,沦落风尘,但素来是洁身自好,自老爷赎我出来,我便是老爷的人,若要我另嫁,我qíng愿死了,也不背这不贞之名,使我家门再次蒙羞……老爷,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我实是无脸再活下去了……”
华顼身体一震,终是有了几分怒气,转头看了方氏一眼,道:“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怎么惹得她心存死念?”
虽不是责语,但到底还是有了几分责怪之意。
方氏冷着脸,也没搭理华顼,只是对着楚青青福身一礼,道:“楚姑娘,我虽不知那日说错了什么,但害得你心生误会,却是我的错,当着老爷的面,我在这儿给你赔罪,还望楚姑娘不要与我计较。”
她这一表态,华顼心中的怒气又消散了,反而心疼方氏堂堂一位五品诰命夫人,竟然给楚青青这样的女子赔罪,这般委曲求全,也是为了自己,连忙伸手扶起方氏,又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转而又看向楚青青,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便在这儿说清了吧,莫要再闹下去,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稍有损伤,便为不孝,你又是何苦背这骂名。”
楚青青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她拼了xing命,原本是想捅方氏一刀,谁知道方氏这番惺惺作态,马上就让老爷站到了那一边。
华灼站在方氏的身后,看到楚青青吃瘪,心里只觉得痛快,想算计我娘,现在被反将一军了吧。
“老爷,楚姑娘的脸色好难看呀,有没有请过大夫,伤得重不重,可吃过药了?”方氏看了看楚青青的左腕,上面绑着一块素白的帕子,隐隐透着血渍。
华顼又是一皱眉,他也刚到不久,方氏问的这些,他一概不知。
善婶儿连忙上前一步,道:“大夫已经来过了,只是楚姑娘不肯让大夫靠近,没法子,只得叫人先帮她把伤口包了起来,想来伤得是不重的,伤口包住后不久,血便止住了,还请老爷夫人劝一劝,让大夫进来为她好生诊治一番。”
华灼一挑眉,血止得很快,证明伤口根本就不深,指不定只伤了一层皮,果然,这个楚青青根本就是做戏的,她若真有心寻死,哪有可以只伤到一层皮。
连华顼都听出不对来,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道:“让大夫过来。”
华灼见善婶儿转身出去,连忙也跟了上去,善婶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瞧,惊讶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善婶儿,派个人去城东大码头的医馆,那家大夫治外伤最拿手了,不管怎么说,楚姑娘也是伤在咱们的园子,理应请最好的大夫过来。”
善婶儿不解其意,应了一声,径自派人去城东请大夫不提。
第109章 华顼嫁妹
绘芳园离城东着实有些距离,善婶儿派了快马,也差不多隔了半个多时辰才把人请来,来的不是关大夫,而是徐长卿,一看到华灼就叹气:“一点皮ròu伤,何必非得到城东来请大夫,差不多横跨半个淮南府了,还派的是快马,我师傅老胳膊老腿儿,可受不住颠簸,只能我来了。”
华灼微微一笑,道:“我晓得一定是你来。”
徐长卿眼皮子一跳,苦笑道:“华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我身为医者,害人的事qíng是不做的。”
华灼白了他一眼,道:“我很坏吗?会让你行害人之事?”一低头看到他脚上穿的一双鞋分外眼熟,便又道:“八秀做鞋子让你穿上了,真是糟蹋。”
徐长卿知道失言,连忙揖手求饶,道:“是我错了,请小姐原谅,千万别跟八秀姑娘说,不然以后我可没鞋子穿了。”
华灼哼了一声,道:“凭什么我的丫头,要做鞋子给你穿,上回不过是感谢你在花朝日那天帮过我而已。你还想有下次,想得美。”
徐长卿摸摸鼻子,无奈道:“华小姐,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怪不得师傅总说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哪怕是个小女孩,也不好招惹啊。
华灼也没刻意为难他,只是道:“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如实把诊治的结果告诉我爹爹就行,别为了几个诊金,故意把轻的说成重的。”
“遵命。”
徐长卿笑了笑,提着药箱就随着善婶儿进了屋子。
“怎么请来个这么年轻的,独善,你是怎么办事的?”方氏一看徐长卿,顿时皱眉,责怪地看了一眼善婶儿。
善婶儿正说解释,华灼也跟了进来,笑道:“爹,娘,别小瞧了徐小大夫,就连关大夫都说他已得了七分真传,哦,关大夫是咱们淮南府最好的外伤大夫,上回咱们庄子上被牛角顶了差点死掉的那个佃农,就是关大夫救回来了,后来复诊都是小徐大夫经手。我想楚姑娘伤在腕上,腕子是常要露在外头的,若随便请了大夫,万一治不好,留下疤岂不难看,因此特地让善婶儿派人去了城东医馆,只是赶得急,关大夫年纪大了,骑不得马,只请了徐小大夫来。”
“偏你鬼主意多。”
方氏笑骂一句,目光却落在华顼的身上,让不让这个少年大夫诊治,还得他来拿主意。
华顼却是知道关大夫的,笑道:“原来是军中神医关世昌的弟子,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徐小大夫,请。”
徐长卿对几人行了一礼,才放下药箱,走到chuáng前。
楚青青抬眼望了望他,语气虚弱道:“有劳先生。”
也不知是不是虚弱太过,此时她哪里还有平日的冷若冰霜,气若游丝,面带悲凄,楚楚可怜到极致,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要为她而心生怜惜。
徐长卿这下明白为什么华灼特地嘱咐要他实话实说了,当下也不吭声,转头看向侍立在屋角的一个丫环道:“请姐姐帮个忙,替这位姑娘把腕子上的帕子解下来。”
他虽只是个少年,但xing子还算谨慎,伤的是女眷,自然是能不碰就不碰。
帕子解开了,徐长卿只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他也算沉稳了,连忙又憋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qíng,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伤口,不经意又看了一眼楚青青的脸,见她眼露哀求,实在是可怜之极,心里又是一沉。
“不妨事,伤口极浅,我这里有一盒药膏,专治破皮之伤,连用半月,必然不会留下半点疤痕。待我再开一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吃上几剂便也好了。”
虽说心中也有怜惜之意,不过徐长卿尽着医者的本分,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因为华灼嘱咐在前。
“备笔墨。”
华顼吩咐了一声,对徐长卿笑道:“多谢徐小大夫。”
徐长卿受宠若惊,连忙道:“这是小民的本分,不敢当府尹大人的谢。”说着,他又笑了笑道:“其实这伤若是在男子身上,连药也不用,几日便好了。”
华顼一怔,伤口这么浅?就算女子力再弱,若真心寻死,也不可能只在腕上划破一层皮,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楚青青一眼,她霎时间面如死灰,这一下子,华顼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徐长卿留下药方,拎起药箱便告辞了,华灼送他出去,见左右无人,便笑道:“这回真要多谢你了,改日我让八秀再给你做双鞋子穿。”
“里面那位姑娘的伤确实不重,我只是实话实说。”徐长卿知道今天这事恐怕关系到华家内宅,也不敢多打听,当下便告辞了。
华灼送他到百步之外,然后转身回来,却看到善婶儿和几个丫环都被打发出来守在门外,顿时心里一惊,待要进去,却被善婶儿拦住,道:“老爷说要与楚姑娘谈事qíng,把无关人等都遣了出来,小姐就不要进去了。”
华灼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掺和了半天了,反正楚青青假装寻短见的事已经被拆穿,后面的事只能由爹爹自己处置,她也不合适再管,便听了善婶儿的话,没有坚持进去。
约过一个时辰,华顼和方氏才从里面出来,一个板着脸,一个却面带轻松,华灼一看就放心了,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好好照顾楚姑娘,再有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华顼对善婶儿吩咐了一句,又望向方氏,道:“我衙门里还有些公事没办完,先去了,今日委屈夫人,晚上我摆酒赔罪。”
方氏柔声道:“老爷多心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只要老爷能明白,哪有什么委屈。”
华顼脸色好看了许多,招来几个长随,随即离开了绘芳园。方氏也没有久留,对善婶儿又吩咐了几句,才带着华灼上了马车,一路向华府驶去。
“娘,爹是怎么处置楚姑娘的?”
“什么楚姑娘,以后你要叫她一声楚姑姑。”方氏轻笑道。
“什么?”华灼目瞠口呆。
“你爹爹认了她做义妹,等她伤好了,就要摆酒,遍请城中仕宦乡绅为证,到那时,也不愁她寻不到个好婆家了。”
“爹爹还是顾惜她?”华灼大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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