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早就因当初在晋王府的事和在郭姨娘过门之后与她之间的数次争锋相对,而对其恨之入骨了,只不过因才搬出来,要忙的事qíng实在太多,又想着要尽快让傅旭恒重新出仕,还没顾得上收拾其罢了;兼之自郭宜宁进门后,傅旭恒便根本没踏进过她房门一步,以致三夫人早已选择xing忘记二人其实是已行过了周公之礼之事的,因此也没想过要去防别的,谁曾想她竟会一次便有了身孕,并且还让婆子当着傅旭恒的面抖了出来,傅旭恒还特意吩咐她要照顾好个小贱人的肚子,这才真真是“一刺未除,又添一刺”!
偏偏傅旭恒又发了话,三夫人就是再恼怒,面子qíng儿总要做到,不然就是“善妒”,就是“容不下庶子”,说不得只能立刻使人去请了大夫来,待得大夫确诊郭宜宁的确是有了身孕后,又命人赏了好些东西去,打算先让郭宜宁得意一阵子,等过几日傅旭恒的新鲜劲儿去了之后,再暗自设法收拾了她,最好弄个一尸两命,让她知道跟她作对的代价!
郭宜宁本是个会来事儿的,知道只要太后还在一日,三夫人便不敢真把她怎么样,而身边的婆子原亦非善茬,如今又得了傅旭恒的话,等同于是得了“尚方宝剑”,还能不好生利用嚣张一番?待三夫人的态度很快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晨昏定省凭着xing子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了,见了三夫人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的立规矩,气得三夫人是牙痒痒,却亦无可奈何,以前还想着她是太后赐的,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靠别的法子来磨搓她,现在倒好,别的法子也用不了了,还得眼睁睁看着她挺着根本还未显怀的肚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三夫人有多生气,可想而知。
就好比此刻,三夫人看着面前郭宜宁那副轻狂样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屑于直接与之对话,于是扫了一眼旁边的孙妈妈。
孙妈妈会意,便皮笑ròu不笑的说道:“说来郭姨娘如今才只得三个月的身孕,连怀都还没显呢,便娇贵成这样,这要是明儿真显了怀,岂非要越发娇贵了?也幸得姨娘遇上的是我们夫人这样宽和的主母,要是遇上旁的,只怕早拉下去,该打的打,该卖的卖了,还会由着姨娘这般没规矩呢!您说是不是啊,戴姨娘?”
说来戴姨娘封姨娘也有好些时日了,跟傅旭恒的时间就更是比三夫人还要长,可却至今仍未添个一儿半女傍身,如今又眼瞧着郭宜宁进门才三个月,便已有了身孕,心里有多焦灼自不必说。孙妈妈就是想挑起她心里的不平衡,让她先跟郭宜宁鹬蚌相争,之后三夫人再坐收渔翁之利收拾剩下那一个,就容易得多了。
戴姨娘虽是丫鬟出身,本身若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又岂能“脱颖而出”,成为傅旭恒的第一个姨娘?何况她深知自己再要得到傅旭恒宠爱的希望已经微乎其微,最大的靠山太夫人又远在侯府,除了小心翼翼讨得三夫人的欢心以外,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于是听得孙妈妈的话后,立刻便笑答道:“妈妈说的是,像我们夫人这般宽和仁慈的主母,的确是不多见,婢妾能伺候夫人这样的主母,简直就是婢妾前世修来的福气!”却避重就轻的半点不露对郭宜宁的妒忌和不满,反正这两人如今她是谁也惹不起,惟一的办法就是谁也不要惹,能独善其身就最好了!
孙妈妈见戴姨娘不上当,暗自捏了一下拳头,又笑道:“昨儿个舅夫人使人送了几条新鲜鲥鱼来,两位姨娘都是知道鲥鱼向来刺最多的,偏生我们夫人又最喜欢吃鲥鱼,今儿个说不得要请二位姨娘在伺候夫人用午饭和晚饭时,都多用一下心了!”言外之意,是要戴姨娘和郭宜宁都在正房立一整日的规矩。
原本一开始两位姨娘都是要在三夫人面前立规矩的,但自从郭宜宁有了身孕之后,这条规矩便无形中名存实亡了,郭宜宁一立规矩时便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甚至当着安夫人的面就“忍不住”呕吐起来,实在把安夫人恶心膈应得不行,连带的对戴姨娘也恶心的不行,于是想也没想,便命她们除了早晚请安,都不必过来上房立规矩了。
直把孙妈妈急了个不行,怀孕前三四个月最容易滑胎是众所周知的,夫人不趁着如今让郭宜宁立规矩滑胎,难道真要让那个小贱人把孩子生出来不成?因此好说歹说劝得三夫人点了头,反正妾室立规矩又不是一定要在正室夫人面前伺候,在耳房或是别的地方也是一样,只要不让她闲着,那她滑胎的机会便会增大许多!
孙妈妈倒是想得挺好,然郭宜宁却也不是那等能任她搓扁捏圆之人,不待孙妈妈话音落下,已是“忍不住”“呕呕呕”的gān呕起来,急得她的丫鬟又是拍背又是抚胸的,片刻方让她稍稍“好”了一些,因红着一张因呕吐得太过用力而通红的脸对三夫人虚弱道:“妹妹近来就闻不得鱼的腥味儿,不但闻不得,连听个‘鱼’字儿亦听不得,一闻到便忍不住想呕吐,还请姐姐恕罪……呕……”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gān呕。
三夫人将她这副做作的样子看在眼里,即便明知她是故意的,依然恶心得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连带自己喉咙间也有了作呕之意,说不得只能板下脸来,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的对其摆手说道:“出去出去,没的白恶心坏了我!”
此话一出,郭宜宁是正中下怀,脚步都不顿一下,便转身离开了正房,孙妈妈则是气得不行,连戴姨娘都来不及打发,已忍不住说道:“夫人,郭姨娘此话您原是她的本分,夫人就是再宽和,也不能坏了规矩罢?”
三夫人只一听到那个‘郭’字,便觉得喉咙间又有了作呕之意,近乎是恶狠狠的命一旁瞧着一脸不知所措模样的戴姨娘退下之后,方摇头向孙妈妈道:“妈妈,不行,我没办法,我看见她那副样子我就恶心,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她在我面前晃悠,要让她滑胎的法子多的是,一碗药下去便可以一尸两命,何苦非要我这般折磨自己?”
孙妈妈闻言,暗叹了一口气,果真能一碗药下去让郭姨娘一尸两命就好了,关键她是太后赐的,不比寻常妾室,根本打骂不得,更遑论要了她的命?夫人说到底,还是从小到大经受的挫折太少啊,不像那个小贱人,是彻底豁出去了不要脸,也就难怪夫人每次都要落下风了!
三夫人话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这话也就只能说说而已,真要让她给郭宜宁一碗药,她就是再想那么做,只要太后还活着一天,她也不敢那么做,——这也正是当初晋王妃和傅城恒务必要将郭宜宁塞给傅旭恒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她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
于是只能将满腔的愤恨和怨怼都算到了始作俑者的傅旭恒头上,要不是他当初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今日她又怎会陷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可恨他还有脸在书房醉生梦死,夜夜chūn宵,不管男的女的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丝毫不知道要上进,她今儿个若不将他的气焰给打压下去,让他重新俯首称臣,她就不姓孙!
抱着这样的念头,三夫人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后面孙妈妈见状,忙拔腿跟了上去。
穿过一道月dòng门,又过了几曲回廊,三夫人很快便到了傅旭恒如今的书房,一个骑士很是jīng致,但在傅旭恒和三夫人看来,都觉得连侯府一丝半点都及不上的小院。
此时凉风习习,荷香阵阵,衬着院子里的假山亭阁和修竹翠柏,分外的安静清雅,并不像三夫人想象的那般糜烂不堪,她心里方稍稍好受了一些,命孙妈妈上前推门去。
孙妈妈得令,忙上前叩起门来:“三爷,您在屋里吗?夫人来了!”却接连叩了十数声都没有反应,孙妈妈只能稍稍用力,将门给推开了。
霎时一股甜腻的催qíng香的味道便和着一股子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孙妈妈的眉头一下子就紧皱了起来,忙扭头去看三夫人。
就见三夫人早已气白了脸,胸脯更是气得一起一伏的,片刻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大步便往屏风方向冲去。
几步走到屏风面前,原本还想绕到屏风后面去的,但三夫人委实太生气了,那催qíng香的味道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以前傅旭恒还求着她用过一次,被她斥责了之后,便下了保以后再不用的,谁曾想他如今又用上了,真是荒yín无状,气死她 了!
当下便也不绕到屏风后面去了,直接抬起脚,便踹翻了面前的六曲屏风。
下一瞬,让三夫人气血倒流,怒不可遏的一幕,便无可遮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蜀锦地毯上,四处洒落着男人女人的衣服鞋袜肚兜裙子腰带等物,靠墙的软榻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赤条条的身体,他们中有男有女,或躺或趴,总之都正酣睡中,而在他们的正中间,则躺着同样不着寸缕的傅旭恒,他略显浮肿的脸上还带着一缕满足的笑意,似是正做着什么美梦。
“傅旭恒,你这个杀千刀的下流胚子,没脸东西,”三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不明白家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都被她卖尽了,怎么傅旭恒还是能将人往屋里拉,“我要杀了你们这群一条藤儿的yín妇王八!”一行骂,一行拔下髻间的一丈青,便下死手往榻上所有的人身上胡乱戳去。
最先醒来的是躺在最外面的一个丫鬟,她吃痛醒来,一时间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然这丫鬟其实并不是丫鬟,而是傅旭恒的贴身小厮德宝悄悄从外面带回来的那起子烟花柳巷的女子,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她只细看了三夫人一眼,就已猜到后者必定是傅旭恒的夫人、这户人家的当家主母,眼里就瞬间闪过了一抹恐慌,本能的尖叫了一声:“啊——”
但尖叫的同时,女子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暗想这些大户人家都是最要脸面的,恨归恨,气归气,却最是害怕把事qíng闹大了颜面扫地的,自己可不能先露了怯,好歹也要把银子要到手后再离去,于是反倒不慌不忙的下了榻,捡起地上的衣服,不慌不忙的穿戴起来。
女子的尖叫声早惊醒了被三夫人戳得生疼的其他几个男女,当下脸上都闪过了大同小异的恐慌,其中又尤以那两个美貌小童为甚,毕竟他们的身契都握在三夫人手里,可以说死活都是掌握在三夫人手里的。
于是几乎是连滚带爬般滚到地上,就近抓了一件衣裳胡乱遮住羞处,便一行瑟瑟发抖,一行哀声告起饶来:“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这样一番动静早惊动了chuáng上好梦正酣的傅旭恒,很是不耐的睁开眼睛便骂起那起子胆敢扰了他好梦的人来,“混账东西,没见爷正睡觉呢吗,嚎什么嚎,一个个是不是都不想要命了……”要知道他可正梦见自己做了永定侯爷,在接受所有人的奉承和巴结呢,真是该死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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