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闻言,看了一眼傅镕,见他的确白了脸,但腰板却仍挺得笔直,心里瞬间有了底,因看向傅镕问道:“镕哥儿,你怕吗?”
傅镕抿了抿唇,点头道:“实不相瞒母亲,我心里自然是怕的。但是,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爹爹不在,我就是我们家惟一的男丁,我就是再怕,也一定要坚持下去,找出那个幕后主使,让他不能再继续害人!”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坚定了。
如此一来,卢嬷嬷自然再没了话说。
孔琉玥就满意的笑了起来,命他将手腕放到小几上,“你也是知道我向来对医书感兴趣的,如今我这水平虽及不上太医院那些名医们,一些小症候还是自信能把出来的,待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如实的回答我,好吗?”一边说,一边有意看向卢嬷嬷,她之所以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能让卢嬷嬷待会儿相信她的诊断结果。
如今的傅镕虽不至于对孔琉玥言听计从,却也是敬重有加就是了,闻言自是忙不迭便应了。
孔琉玥于是将拇指和中指搭上了傅镕的脉搏,“……胸口近来是不是一阵一阵的觉着闷?大概都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伴随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的确一阵一阵的觉得闷,尤其是晚间念书时,这种感觉就更是qiáng烈……倒是不想呕吐,只是偶尔会觉得喘不上气……”傅镕见孔琉玥问,就一桩桩都告诉了她。
孔琉玥点点头,收回手又道:“舌头伸出来我瞧瞧……有些发青……还有指甲,我也瞧瞧……脚趾甲是不是也跟手指甲一样白?”白得竟然一点血色都没有!
傅镕皱眉想了想,才点头道:“脚趾甲也是这么白,怎么了,母亲?”
孔琉玥沉默了片刻,转而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紧张的卢嬷嬷,最后才又将目光定格在了傅镕脸上,“如果我诊断的没错,镕哥儿你应该是中了毒,一种慢xing的毒,靠的就是一天一天的累积,以至于最后越来越深,然后……”
‘然后’后面的话,到底没忍心再说下去,但未竟之意却很明显。
卢嬷嬷已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大夫人,您能肯定镕哥儿是真中了毒吗?不行,我得禀告老太夫人去!”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去。
“嬷嬷且慢!”却被孔琉玥给出声唤住了,“嬷嬷这一去,祖母知qíng后必定会震怒,祖母震怒之后,就会命人查探请楚,到时候岂非是要打糙惊蛇了?嬷嬷难道就不想找出幕后主使吗?”
卢嬷嬷便就地站住了,“大夫人说得对,这个时候,的确不能打糙惊蛇!”
孔琉玥这才看向一张小脸越发恢白的傅镕,放柔了声音道:“镕哥儿别怕,如今既已有了线索,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找出那毒究竟藏在哪里,然后对照着配出合适的解药,解了你身上的毒。你相信母亲吗?”
饶是已吓得手脚冰凉,六神无主,听罢孔琉玥的话,傅镕依然重重点了点头:“我相信母亲!”
孔琉玥点点头,“镕哥儿放心,母亲一定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的!”说着看向卢嬷嬷,“现在,我们就先去镕哥儿的房间,再细细的搜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未知嬷嬷意下如何?”
兹事体大,卢嬷嬷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于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去了第二进院子傅镕的房间。
一抵达傅镕的房阁,命心腹之人将四周把得密不透风之后,孔琉玥与卢嬷嬷便亲自动手再次搜查起来。
只可惜搜查了半晌,依然一无所获。
孔琉玥不由有些急了,明明知道房间里藏了毒药,却找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受害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她忍不住握了手,在傅镕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经过多宝格旁边的摆设盆景时,孔琉玥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胸闷,她先还没引起警觉,只当自己是太过紧张了的缘故。谁曾想她一连几次经过那几盆盆景时,都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她的脑中忽然浮过一个念头,但却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于是索xing定定站到了那几盆盆景面前,方才那阵胸闷的感觉,便一下子又浮了上来。
耳边同时也不经意响起之前傅镕的话,‘胸口一阵一阵的觉得闷,尤其是晚间念书时,这种感觉就更是qiáng烈’,火石电光中,孔琉玥心里已有了答案。
“珊瑚璎珞……”孔琉玥忽然急急开口,“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见她面露惊喜,想是事qíng有了眉目,不止珊瑚璎珞,梁妈妈并卢嬷嬷也都围了过来。
孔琉玥于是指着那几盆盆景道:“你们两个,将这些盆景都先搬到远处去,再一盆一盆的搬过来。”又命傅镕,“镕哥儿也过来,等会儿我有话问你。”
珊瑚璎珞便依然一盆盆的抬起那些盆栽来。
“镕哥儿,有没有觉得胸闷?”每当珊瑚璎珞抬着一盆盆景经过时,孔琉玥都会问傅镕相同的话,如是者三之后,她终于确定了其中一盆山水花卉的盆景有异常。
珊瑚当即便叫道:“难怪之前我搜查搜到这盆盆景周围时,会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呢,原来这盆景分明有毒,可恨我当时竟未发觉!”
孔琉玥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害得镕哥儿这阵子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盆盆景了!”一边说,一边在经过仔细观察之后,拔下髻间的银簪,蹲下身子伸进了盆景里的水里。
却见那簪子竟并不变色,同样的,将簪子叉进花卉的枝叶里后,簪子同样也不变色,但因离得越发近,她胸闷恶心的症状也越发明显了。
旁边卢嬷嬷已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真是好细巧的心思,连银簪都查不出这盆景到底有没有毒,若是稍微粗心一些,便发现不了,只会一天天加深中毒的症状,以致最后……实在是太歹毒了!”
孔琉玥点点头,“幸好我们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命珊瑚璎珞:“叫两个人来,将这盆景搬回正房去……另外,立刻去寻一盆与这盆盆景一模一样的来,记得,别让任何人,尤其是镕哥儿屋里的人察觉!”如今傅镕屋里乃至整个芜香院的人,除了自己的心腹,她是一个都信不过!
“嬷嬷,镕哥儿,我有一个法子,应该能将那个内jian并幕后主使都揪出来,只是需要你们的配合,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待珊瑚璎珞领命而去后,孔琉玥压低了声音向卢嬷嬷和傅镕道,事实上这个想法早在她刚诊断出傅镕中了毒后,已经在她脑海中初步形成了。
虽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但因一者事关自已的xing命和男子汉的尊严,一者事关自己的体面,卢嬷嬷和傅镕自是再无不从,“儿子(老奴)愿意!”
见二人都愿意,孔琉玥便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与二人说道起来。
170
将自己事先想好能将那毒害傅镕的幕后主使揪出来的法子悄声说与卢嬷嬷和傅镕知道,又再四叮嘱了他们几遍切不可走漏了风声之后,孔琉玥又软声安慰了傅镕一回,见他虽仍白着脸,但还算镇静,方暂时放下心来,被梁妈妈和珊瑚璎珞簇拥着回了正房。
“……去打一盆清水来!”一回至正房,孔琉玥便低声吩咐道。
珊瑚应声而去,吩咐小丫头子打水去后,便忙忙折了回来,整好就听见梁妈妈问孔琉玥,“夫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孔琉玥道:“我总得先将这毒的成分找出采,才好对症下药的为镕哥儿配制解药。”说着皱了皱眉,“不过这毒无色也无味,亦连银譬子都查不出来,怕是轻易找不出来!”
梁妈妈闻言,亦皱起了眉头,片刻方道:“果真夫人找不出来,明儿一早就让我去一趟将写府,韩少夫人出身杏林世家,她一定有法子,就算韩少夫人没有法子了,她可是华老神医最疼爱的孙女儿,她又跟夫人好,老华太医应当不会袖手旁观。”
孔琉玥点点头:“妈妈就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再过半个月,瑶瑶就要出嫁了,将军府还不定怎生忙乱呢,华姐姐又怀着身孕,不到万不得已,我真是不想打扰她们。”
“这已经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梁妈妈还未及答话,一旁珊瑚已先说道,“谁也说不准三少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毒的,若是再不紧着医治,万一……况三少爷原便体弱,便是解了毒,怕是也要元气大伤。这难道还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夫人就别犹豫了!”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道:“那下毒之人也真是狠毒,竟想一次xing将夫人和三少爷都害了,让我们长房从此再无宁日……哼,等到揪出那幕后主使之后,我珊瑚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是在房间里对着孔琉玥和梁妈妈母女说的,目光却是看向的东南边,也就是景泰居和清溪坞的方向,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也怪不得珊瑚直接就将矛头对准了太夫人母子夫妻,就连孔琉玥自己心里也是将太夫人和三房当做了第一嫌疑人的,只是,“无凭无据,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打糙惊蛇还是轻的,被人拿住了你的错处,连我都不一定保得下你!”说到最后,话里已明显带了几分严厉。
珊瑚闻言,诺诺的应了一声“是”,不敢再说。
梁妈妈见气氛有些紧张,因笑着cha言道:“夫人放心,我们几个是定然不会打糙惊蛇的,倒是卢嬷嬷”,蹙了蹙眉,“她毕竟是跟了老太夫人几十年的,可以说这府里对老太夫人最忠心的人便是她了,我真怕她全把事qíng回了老太夫人,那才真是打糙惊蛇了,且也怕到时候老太夫人见三少爷没事,指不定又像以往那样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将事qíng又混过去了呢?毕竟手心是ròu,手背也是ròu……”
“妈妈放心罢,卢嬷嬷省得利害关系的!”孔琉玥却没有梁妈妈这样的担忧,“当初老太夫人让卢嬷嬷过来芜香院,为的便是就近照顾三个孩子尤其是镕哥儿。老太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镕哥儿请封世子之前,卢嬷嬷是不会回乐安居的,如今镕哥儿才七岁,距离请封世子少说都还有两年多,谁能保证此番之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从来就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卢嬷嬷一定明白这个道理,不会将事qíng回了老太夫人的,不然她丢了几辈子的老脸事小,没脸面对老太夫人和傅家的列祖列宗就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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