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不要因一时的心软,到头来反坏了大局?”老太夫人冷笑一声,忽然拔高了声音怒骂道:“我正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容忍你这个畜生,所以才会任由你这个畜生嚣张至今的!我的确是后悔了,后悔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倒流到我第一次心软饶过你那会儿,好让我亲自将你绑了送到衙门里,绳之以法!”
老太夫人骂完傅旭恒,一刻也不停歇,随即又拿眼一一扫过众族老,毫不掩饰轻蔑和讥消的冷声问道:“他都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啊,让你们这般巴巴的为他卖命?亏你们都活了几十岁,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也不想想,永定侯这样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有可能落到他一个即将被逐出族谱的白丁身上,尤其还是在侯爷打了大胜仗,侯府又早有世子爷的qíng形下?别说我不答应,皇上就第一个不答应!”
“再说休了孔氏之事,你们不会忘记她除了是傅家的媳妇,更是朝廷有封诰的一品夫人罢?更不要说她日前还蒙庆王爷和庆王妃收为义女,不日便将被封为郡主,也是你们区区几个说得好听些是族老,说得难听些不过几个白丁能做主休弃的?便是我这个做太婆婆的,也还不敢想休她就休呢!你们可不要忘了,你们是怎么做上这个族老之位,平日里又是靠着谁过活儿的,本郡主既然能将你们捧得高高的,自然也就能将你们踩到地底下去,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
一席绝对高高在上,毫不掩饰威胁意味的话,恰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浇得早被即将到手的利益蒙蔽了双眼的众族老都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呀,侯爷在前方可是打了大胜仗的,就算他人已经不在,他的功绩却还实打实的存在着,甚至极有可能因为他为国牺牲了,这份功绩更会被加倍放大,并惠及妻儿老小子子孙孙,如果有谁胆敢趁火打劫,欺负侯爷的遗孀家眷,别人且先不说,只怕皇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那人!
更不要说这孔氏本就出身大家,不比他们家里那些出身小门小户的儿媳,乃是有封诰有俸禄的;如今更又蒙庆王爷和庆王妃亲眼有加,很快便将得封郡主,果真他们坚持将她给休了,庆王府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便是他们得了银子和好处,只怕也没地儿甚至没命享受去了!
当下便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几分松动之色来,纷纷看向老太夫人讪讪说道:“老嫂子说得对,我们的确是越活越回去,都老糊涂了,您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才好!”
“是啊,我们都是一时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们计较了罢?”
老太夫人年轻时是何等的杀伐决断,别人不知道,这些族老们却是再知道不过的,就算现在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病病歪歪的,他们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小觑。毕竟她身份在那里摆着,就算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见了,也要给三分薄面,她若真要对付他们,他们所有人捆在一起,也敌不过她一根小手指,还是趁现在没有彻底惹恼她以前,赶紧回寰的好!
甚至连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二叔公,也一下子偃旗息鼓了,虽还没至于像其余族老那样立刻便拉下脸皮倒戈向老太夫人示弱,脸上也明显闪过松动之色。
直看得傅旭恒是又气又怒又恨,霍地站起身来,便走到二叔公面前,语气烦有些不善的说道:“二叔公,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虽不是族长,在族中众人眼底,却胜似族长,您可不能为权势所压,就置我们全族众人的xing命安危于不顾,任由孔氏那个扫把星再留下来,祸害其他族人啊!”说话时,“族长”二字还被他有意咬得极重,似是别有深意。
二叔公闻言,就攥紧拳头,暗自挣扎起来。原来傅旭恒在去过尹府之后,又单独去了一趟二叔公家,言明只要事成,除了之前许的那些利益以外,还将将族长之位双手奉上,让他来坐。
其实要论起资历和威望来,二叔公的确算得上是族人中的翘楚,若非嫡支永定侯府实在太过qiáng势,族长之位就要落到他头上,而非傅城恒头上了。因此这件事一直是二叔公心底的一块硬伤,他连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上族长,哪怕只当一天,也死都甘心了!
因此二叔公在挣扎了一小会儿后,依然站在了傅旭恒一边,一脸义正言辞的向老太夫人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原是我们傅氏一族的家事,别说旁人不当cha手,亦连老嫂子你也不当cha手甚至不能在场的!皆因老嫂子你身份高,辈分高,所以才破了例,但老嫂子还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老嫂子若是还有什么话,还请留到事后再说,现在,我们继续来议当不当休孔氏一事!”
一边说,一边拿眼扫过众族老,“众位兄弟,还是继续各抒己见罢,早些完事,咱们也好早些各自回家吃年夜饭去!”
却见众族老都在接收到他的目光后,躲躲闪闪的将目光移到了一边去,就是不肯对他对视,就更不要说开口声援他了,其态度不言而喻。
二叔公与傅旭恒,尤其是傅旭恒的脸色,就渐渐由猪肝色,变为了铁青色,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根根bào起,一看就知道正处于盛怒之中,只可惜却又奈何不得那惹了他们之人,于是只能gān生气。
此qíng此境,看在一旁一来因老太夫人战斗力忽然bào增,貌似轮不到她出手就可以把所有事qíng都搞定;二来则是因为傅城恒遇难的消息忽然被摆到台面上,以致初华姐弟都伤心yù绝,而加倍心痛难忍的孔琉玥眼里,就禁不住苦中作乐的忽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大笑的冲动。
她不知是该说傅旭恒异想天开,还是愚蠢至极,抑或是他根本就得了臆想症!
他也不想想,就族中那些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墙头糙们,也是靠得住的?他们或许一时半会儿间会被他开出的空头支票所迷惑,但只要他们认真一衡量过就会知道,空头支票终究是空头支票,又怎么可能有兑现的那一天?最重要的是,如老太夫人所说,那些族老们说得好听些是族中长老,说得难听些,不过都是些白丁,家境又不见得有多殷实,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也敢跟堂堂侯府和王府斗?他们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又听得老太夫人说道:“说来今日就算众位叔伯兄弟不过来,我也要使人去请大家过来的,没想到大家倒先过来了,这样也好,省了不少麻烦。相信众位都还记得七月时我与大家说定的事罢?我一事不烦二主,今儿个大家既来了,就请大家做个见证,即刻将傅旭恒逐出族谱!早些完事,大家也好早些归家吃年夜饭!”
竟是把二叔公方才的话,又原样不动还了回去。
众族老听说,便知道老太夫人这是恨上二叔公,只怕不日就要找他的麻烦了,生恐老太夫人下一个就清算到自己头上,因忙都应道:“老嫂子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但凭老嫂子吩咐。”
老太夫人对众人的识时务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才看向二叔公,似笑非笑道:“二哥,不知您怎么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二叔公若是还不知道大势已去,就真只有蠢死了。
当下虽有些不qíng愿,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但仍讪讪应了一句:“但凭老嫂子吩咐!”
自有傅希恒知机,忙忙净了手去取了族谱来,当着众族老的面儿,由世子傅镕暂代族长之职,将傅旭恒的名字自族谱上勾了去。
这一次,任凭傅旭恒如何再哀求再哭叫甚至于扬言要寻死,老太夫人都再没看过他一眼。
不但没再看过他一眼,还在命傅希恒和傅颐恒送走了众位族老之后,当场喝命:“来人啦,将这个私闯民宅的宵小给我拿下,再拿了侯爷的名帖即刻送到五城兵马司去,就说此人潜入我们家中行窃,万幸被当场拿住,让韩大人看着办!”
一席话,说得傅旭恒当场瘫倒在了地上,五城兵马司那可是傅城恒的老地盘,老太夫人又亲自jiāo代要让现任掌司韩远关‘看着办’,且那韩家的人向来与傅城恒孔琉玥jiāo好,他这一进去,还能再活着出来吗?
当下又要哭求老太夫人,却被身qiáng体壮的家丁堵住嘴,拖死狗一般拖出了祠堂,很快便送到了五城兵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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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被家丁们堵住了嘴,却犹“呜呜呜”个不住,想再如法pào制哀求得老太夫人再一次原谅的傅旭恒被拖死狗一般拖出祠堂,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的人,都禁不住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随着二夫人的惊呼声“祖母,祖母,您怎么了……”再次响起,众人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忙都循声望过去,整好就看见了老太夫人直挺挺往后仰的画面。
众人都唬了一跳,傅希恒和傅颐恒已不约而同抢了上去,“祖母,祖母……”急唤了几声,见老太夫人都没有知觉,傅希恒忙又叫道:“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去!”
“是!”有婆子慌慌张张应了一声,转过身便小跑而去。
孔琉玥忙也抢了上前,请傅颐恒退后些,自己代替他搀住老太夫人,趁机给老太夫人把起脉来,却觉老太夫人的脉象极其紊乱,竟隐隐有中风的前兆,不由紧锁起了眉头。
众人正自慌张之际,方才应声而去的婆子又折了回来,面带喜色的屈膝禀道:“王爷和王妃娘娘来了,随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孙太医。王爷闻得老太夫人晕倒了,说为了节省时间,他和娘娘就不过来了,直接带了孙太医去乐安居,请爷和夫人们赶紧送老太夫人回去。”
傅希恒闻言,忙命人备软骄,又转头与孔琉玥商量,“大嫂,祠堂这边一团乱,又点着供奉祖宗的香火,半点大意不得。劳烦大嫂先与落樱侍奉着祖母回屋瞧太医,我和四弟留下来善后,待这边安排妥了,即刻赶过去。”
孔琉玥正有此意,没想到傅希恒就先说了出来,因忙点头道:“如此就有劳二弟了。”
正说着,婆子抬了软轿来,傅希恒忙抱了老太夫人到上面去躺着,孔琉玥则自丫鬟手里接过厚厚的褥子,与二夫人一道将老太夫人给裹得密不透风后,一行人便急匆匆往乐安居赶去。
一时到得乐安居,果见晋王与晋王妃已在那里候着了,一瞧得一行人进来,都起身迎了上来。
晋王妃因急声问道:“祖母怎么样了?”她面色惨白,眼窝深陷,整个人瞧着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显见得这阵子过得极不好。
孔琉玥先吩咐人将老太夫人抬进卧室后,方急喘着回答晋王妃道:“祖母应该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倒的,我先已粗粗给她把了一回脉,脉象极其紊乱,隐有中风的前兆,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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