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诚挚的韩山,知秋连声说谢谢,把纸条收到包里妥善放好。
韩山偷偷的露出手腕里的手表看时间,细微的动作被知秋发现了,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关节,恐怕还是礼貌作祟,她不走他也不好就此离开。
于是知秋便称自己也有事要办,寒暄下次见面再详聊便离开了。
韩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远远的离去,手里握起的拳头慢慢松开,能够再次遇见她内心欣喜不已,过后,望着她的背影却又怅然所失。
“韩山,看什么这么入神,”
韩山收回视线,神qíng瞬间又变回那个文质彬彬疏离淡然的样子,朝他点头示意,“我先走了,”
“别走啊,韩山,还是乒乓球比赛的事,可不能再拖了,今天你非得给我个答案不可,这可关系到咱们系里的荣誉,”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疾步走了,只留下一句话,“我不会打乒乓球,”
那人听后眼睛一亮,噗的笑了出来,摇摇头,林秋雪啊林秋雪,这下看你怎么收场。他就说这韩山不行偏她还大义凌然的说什么团结同学,不能把同志排除在党温暖的怀抱内,非要他这个班长做他的思想工作。以他看,不是学问好就样样jīng,起码体育这项他敢打包票他韩山不如他,什么田径篮球乒乓球的,他吕国伟样样来得,偏她这团支书就非说这文弱书生韩山是可造之才,必须团结,这下有乐子看了。
韩山一贯独来独往,同学之多却少有能与他思想上产生共鸣者,且向来崇尚知己贵jīng不贵多,一生能得一“子期”足矣,因此他认可的朋友甚少。好在行事大方,学习上更是不吝倾囊相授帮助同学,因此不影响其他人欣赏他从而与之成为莫逆,这都是后话。
且说韩山从教授那回来,不自觉的又走到遇见知秋的地方,徘徊许久,往事一幕幕的闪过心头,当初扎着俩小辫一脸羞涩的女孩如今长大了,成熟了,也稳重了。
大家都在成长和改变,唯一不曾变得就是对信仰的执着,他有预感她和他深深追求的东西应该是一致的,她是在那个失去希望的年月里唯一碰触到他溃烂内心的人,唯一让他燃起希望的人,要去挣扎挣出无知愚昧的束缚。
自她离开后,她借书未得后的绝望深深的留在他的脑海里,震撼着他,让他顿时生出一种绝地求生的勇气,把每一个困难艰苦当做试练,积极的面对每一天。一天疲劳下地gān活后在huáng豆大小的灯光下读书顿时觉得趣味盎然,有一种百炼而成钢的感悟。
当他想感谢改变他的人时发现女孩从没有再次上门过。
在村里他们知青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有特定的口粮是国家发的,一开始每人每月37斤粮食,8块钱补贴,在当时河湾沟村常年吃不饱的背景下,那是人人羡慕。
但是第二年国家停止了口粮和补贴发放,和贫下中农一起分粮后,一连串的矛盾问题便产生了,首先是队里的粮食除了jiāo公粮后剩下的本来就不够村里老百姓吃的,再加上十几口子知青的口粮,分到每一个手里的粮食更是少得可怜。
而知青本来就不善于合理安排到手的粮食,使其最大限度的增加吃的时间。
讲开了就是只要地里有,甭管好吃不好吃,只要不害人的野菜老百姓就往家里剜,剜多了就晒成gān菜存着,把野菜活上点玉米面或者地瓜面这就是每日的gān粮,这样为数不多的粮食就能挺很长时间。
而知青不这样,他们总是单吃玉米面饼子或者地瓜面窝头,可想而知一俩月就把一年的口粮吃完了,吃完了还能怎么办,要想不挨饿,那些jīng的知道回城无望的就打起了生产队里牲口的主意,不是死头猪就是病头羊的,这些知青办的事叫你看的清却摸不着门道,抓不着他们的证据,一时无法惩处。
经常死猪羊的,公社能不点名批评吗,于是他们知青在村里的名声很不好,而像韩山这种懂礼守节还是占大多数,但是人们往往总是优点忽略缺点无限放大,这可真正应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的说法。
因此韩山虽想再次见到知秋,却不去找她倒不是他碍于村里人的眼光退却了,毕竟知青和村里姑娘来往也是有的,而是他内心深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不敢去主动寻她,只是每日从王英那得知她的点点滴滴,她劳动不行被人讥笑,她对王英向来痴迷的连环画毫无兴趣,她去李拐头那看皮影了后突发奇想想要跟着学做皮影等等,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了解起来。
如今能够再一次见到除了能得偿所愿谢谢她外,无意中竟添了一丝甜蜜的忧愁,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斯境况,不免失笑。
反复凝视知秋站立的位置,或者明天又能再次见面了吧。
知秋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人生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毛毛同学,遇见韩山带来的喜悦完全不及毛毛的一个笑脸。
“咿呀咿呀呀咿呀……”
他在说什么,知秋看向赵母,
赵母摘下老花镜,“可能是再问你今天都gān什么了,”
知秋大囧,到底是毛毛想知道呢还是婆婆大人您想知道呀,自从她去上课,她婆婆表现的是深明大义从不gān涉没有半点询问,今天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知秋笑着从小推车里抱出毛毛,也差不多到喂奶的时间了,于是边喂奶边对赵母说,“跟之前一样,先去王老那上了数学课,然后去A大旁听了一节英语课,”
“你听得懂?”赵母表示疑问,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儿媳,就连她俩女儿都不懂英语,这小地方出来的高中都没上过几天,要是能听懂大学教授开的英语课这不仅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好在知秋心宽着呢,不在意赵母到底是打趣还是瞧不起,撇撇嘴道,“叽里呱啦的听得头晕脑胀,偶尔蹦出几个单词我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组成句子就不行了,再说他说的语速太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这露怯毫不掩饰的话语一出,赵母心里不知不觉的舒坦了,心里平衡后反而不好在说什么打击的话,到底是自己儿媳,太笨了她也丢脸,只捡好听的鼓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泄气多加努力如此几年后总会听得懂的。
知秋不知道赵母心里转了七八个弯,心里吐槽她要是需要几年后才能听得懂那教授的话那她gān脆买块豆腐撞死好了省的丢穿越人士的脸,但是有人鼓励她总是好的,就算这鼓励中掺杂着对她能力的不信赖也可忽略不计。
跟毛毛玩了一会后,知秋就回楼上赵雁北特意给她僻出来的书房消化王老上午教的课程和写留下的作业,午饭也是糙糙吃过就又迫不及待的进入学习的海洋。
长时间jīng神上的寂寞以及对自己未来人生qiáng烈的掌控yù,使她能够排除一切gān扰一心学习,因为她深深的明白只有考上大学,从而得到工作有能力有自信才能在这个家里取得话语权。
等她整理消化完今天所学知识预习完明天要上的的课程后整理书包才发现韩山给她的纸条,只见上面刚劲有力的楷书写着西语系英语1班,博雅楼402室。
她发了一会楞,把纸条上的地址记到笔记本上,字条的作用便消失了,但她又觉得韩山的字好看,有点舍不得撕掉于是就把它夹到一边的字典里去了,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时间照着他的字练一练也行。
晚间赵燕北回来后照例询问了知秋今天都gān了什么,这是赵燕北给她养成的习惯,夫妻之间要经常回报思想生活,但是他的思想以及生活属于军事机密,不能说,能说的就是jī毛蒜皮例如在部队里吃的什么饭,有谁不听话被他整了一顿等等,而到了知秋那具体到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能不知不觉的套出来,简直堪称侦察兵的楷模,往往令知秋气结,但是这是一早她答应他的,临时反悔这厮肯定不能罢休,好在你有张良计她有过桥梯,就像今天见了韩山这一幕她就不打算说,单说了再王老家里上课一事。
不是她心里有鬼不说而是这厮上次见过韩山来的一封信,就有些不待见他,再说了找不找韩山还两说呢,何必现在就自寻烦恼呢。
赵燕北冷冷的看向她,自从她去了王老那上课开始就跟变了一个人,虽然在家里笑声也多了,人也活泛了,jīng神了,跟她妈也渐渐能开玩笑了,事是好事但是令他不甘的是改变她的人不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心里不免有些吃味,再加上这段时间眼里就没他这个人了,回到家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再写作业,看起来比他这个团长还要忙三分,更让他恨得是夫妻生活三次她能推两次,直接影响他的心qíng指数,看来不教训一顿是不行了,长此以往她可能连自己结婚生子都给忘了。
“知秋,给你提个意见,”
“什么……”知秋边收拾衣物边问,
“王老虽然答应了给你辅导,但你也不能占用人家过多的私人时间吧,再说自从你去上课开始,你说你忽略了毛毛多少?之前你嘴上不是整天挂着孩子多跟父母相处有益身心健康吗,我工作这么忙都能做到,你说你有几天没有带着毛毛遛弯了,妈那就不用说了,再有你的正职还是军人,不要本末倒置,产假休完后就去上班,闲暇时间再学习功课,我想王老也是理解的,”
知秋张大了嘴,手里的衣服掉到地上,她竟然忘了她还是要去上班的,赵燕北的一席话犹如冷水一般浇熄了有点走火入魔的她,的确这段时间她忽略了毛毛,忽略了赵燕北还有她婆婆,难得他忍到现在才向她发难。
她笑笑掩盖住心里的不自在,过去搂住赵燕北的腰,娇声道,“对不起,你别跟我生气,我以后注意,跟□保证,”她说着立正举起手做了个保证的动作,
“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赵燕北仍然冷声冷气的,但是嘴角却微微弯起,“既然下了保证,惩罚就暂时免了,口头警告一次以观后效,”
知秋点点头,好吧,是她这作妻子妈妈儿媳的没有尽好本分,由他耍会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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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雁北的威bī利诱下知秋签订了“丧权rǔ国”条约,该条约充分保证了他作为丈夫应该享受的待遇和福利,顺便也为毛毛争取了跟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当然我们的知秋同志也不是吃gān饭的,追加条款赵雁北不得随意占用叶知秋合理安排的学习时间,补充说明以上条款一切解释权归叶知秋所有。
于是夫妻俩在斗争与反斗争中迎来了骄阳似火的八月,恢复在宣传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偶尔打杂的上班后,期间除了偶尔空余时间去上课外知秋竟再没时间去过A大,而韩山带来的细小波澜渐渐的消失在jī毛蒜皮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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