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宜眉头紧皱,其实她早就想到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必然会有纷争,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抵触回京的原因。她的右手攥着左手手指,抬起头盯着杨嬷嬷忧愁的目光,说:“烦请嬷嬷直言。”
(下)
杨嬷嬷拉着梁希宜的手走到chuáng边坐下,借着昏huáng的烛火仔细将梁希宜看的清清楚楚,欣慰道:“别怪嬷嬷话多,定国公府和山里不一样,你可不能再如此随xing下去,否则被其他两房看了笑话。”
梁希宜乖巧的点了点头,杨嬷嬷伸着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拨开梁希宜额前碎发,轻声道:“姑娘眉眼间像极了二夫人娘家人,怎么看怎么的慡利大气,皮肤却更为白皙随了国公府的人,这么看你比二夫人年轻时候要漂亮许多,如果自身不被人拿了短处定能说一门可心的人家。”
梁希宜望着那双隐约带着泪花的目光,不由得心里暖暖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一世,在亲qíng方便她都属于备受疼爱的姑娘。
杨嬷嬷捏了捏她的手心,声音悠远深长:“二夫人刚嫁进国公府的时候没少吃苦,既要孝敬出身威武侯九房的名门婆婆,又要敬重风流成xing二老爷,那时候你的外祖父不过四品正指挥佥,皇上重文轻武,你外祖父家儿子太多二夫人嫁妆确实有些寒酸,就连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都敢对你娘不客气,可以说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艰难。二老爷起初对二夫人还有几天新鲜劲,但是自从你娘怀孕后他就恢复了往日奢靡的生活,整宿整宿不回家,还好最后二夫人一举得男,生下定国公府嫡长孙。”
梁希宜点了点头,安抚的拍了拍杨嬷嬷的肩膀,轻轻的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转过年来二夫人再次怀孕,又是个男孩,连挑剔的老夫人都开始对二夫人有了笑脸,国公爷怕两个孙子受委屈,从他的名下划过来几个丫鬟婆子伺候二夫人,我们的日子总算有些好转,但是二老爷因为二夫人几次阻止他抬女人进门的事qíng,和二夫人的感qíng变得越来越淡。”
梁希宜心里小小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亲爹,既然和母亲感qíng那么次了还可以让母亲受孕,可见男人果然无控制力的动物,毫无坚持可言。
“你娘能生国公爷自然是高兴无比,但是有人看的眼热,直至今日,作为定国公府世子的大老爷都没有嫡出儿子,长此以往,你觉得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梁希宜琢磨了一会,说:“我记得大房有三个庶出的儿子,大夫人都不愿意养吗?”
“姑娘,你可背好了我给你的族谱?”
“恩,希宜记得呢。大伯父最疼爱的两个姨娘一个是年轻貌美的蓝姨娘,另一个是小秦氏。”
“这个小秦氏就是府里三少爷和五少爷的亲娘,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大夫人的庶妹。你大夫人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按理说没必要为了巴结定国公府送来两个女儿,这个小秦氏当初是主动贴到你大伯父身上,为此她的亲娘都被秦夫人找茬处置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庶妹嫁给嫡姐姐的夫君为妾,自己的亲娘又被夫人弄死,这仇结的有点大了。
“所以说大夫人是打死也不会给小秦氏养儿子的,更何况让她的孩子继承定国公爷的爵位了。不过话虽如此,三少爷和五少爷毕竟是大老爷的亲生骨ròu,小秦氏为了跟他在一起连娘亲都舍了,他对她的宠爱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减退,所以大老爷和大夫人表面相近如宾,私下却是关系极其冷淡,连带着两个嫡出的姑娘都和大老爷不亲。”
梁希宜低头想了片刻,疑惑道:“蓝姨娘刚有了个哥儿,她不想让儿子养在大伯母名下吗?”
“呵呵,她倒是想呢,你大伯母也要肯同意啊。”
梁希宜愣了一下,诧异的说:“大伯母不会把注意打到娘亲身上了吧。”
杨嬷嬷点了点头,道:“她看上你的胞弟了!当年你的身体不好,二夫人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你的身上难免对老四看顾不周,大少爷和二少爷又都开始启蒙进学,没时间陪着四少爷玩耍,大姑娘便总拉着四少爷到处跑,两个人倒真像是亲姐弟了,如果四少爷被过继大房,对大夫人两个嫡出的女儿肯定不会太差,所以大夫人为了把四少爷过继过去没少使坏,就连二老爷都动心了,毕竟他也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大伯父不会坐视不管吧。”
“大老爷当然不希望如此安排了!他有三个亲生的儿子凭什么把爵位让给二房的亲生儿子?全府上下怕是只有你母亲和大老爷不支持这个决定,就连老太太这么多年都被说动了。如果不是出了三老爷的事qíng,这事早就有定论了。”
梁希宜听到此处不由得对亲娘好感剧增,至少她没有在面对如此诱惑下就把儿子卖给大房。
“况且二夫人不乐意四少爷过继给大房也是怕四少爷出事,大老爷当了那么多年世子,又是目前三位老爷里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要想在府里害死个人还是不难的,他们大房自己的内斗,凭什么让四少爷承担风险呢。”
梁希宜嗯了一声,如今二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哥和二哥都可以考取功名,即便到时候分府出去也定能养活起母亲,他们一房何必卷入爵位之争。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她隐约记得罔替的爵位后来都被皇上取缔,为了一个可能随时丢掉的爵位让胞弟落入险境,怎么看都相当不划算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谈话
梁希宜和杨嬷嬷聊了许多关于母亲的往事,顿时对二夫人这个名词有了一定好感。或许这一世的母亲不如上辈子的母亲知书达理,但是却绝对是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普通女人。杨嬷嬷看了眼时辰,将夏墨叫进屋内一番叮嘱方离开。
梁希宜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略显疲倦,倒在chuáng上便睡熟了,仿佛转眼间就到了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景,有些担心今日能否顺利回京。果然片刻后就从前院传来消息,祖父决定再留宿一晚。她命人准备好早饭,前去给祖父请安,不等定国公府问她主动坦诚昨晚的一切。
府里大大小小的事qíng哪里可能瞒过定国公的眼线?祖父不提及不过是给她留面子而已。
定国公望着脸颊红扑扑的孙女,不由得摇起了头,说:“陈家嫡长女在京城是有些名声,你若是好奇她的模样倒是正常,只是方法笨拙了些。”
梁希宜腼腆的看了祖父一眼,撒娇道:“祖父就不要笑话希宜了。”
定国公笑呵呵的盯着窘迫的梁希宜,说:“俗话说吃一见长一智,你可觉得此事疏漏在哪里?”
梁希宜心道祖父这是要提点她什么,故作沉思了一会,坦诚道:“希宜认为此事最大的疏漏就在于不该拉扯上靖远侯家的子弟。自己家的奴仆可以轻易处置,别人家的公子却是动不得的。”
定国公点了点头,说:“不怕深藏不漏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伙伴。”
粱希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无语的望着老顽童似的祖父,这种话居然出自定国公口中。
“陈氏一族在朝中最为得势的是二房陈宛,他为人谦和门下学生众多官居礼部左侍郎,是下一任礼部尚书的大热人选。同时,吏部尚书隋大人也年岁已高,同皇帝再三请辞估计在不久后就会告老还乡,陈宛正值壮年,不管是留在礼部或者调到吏部,都是下一届内阁班子的备选,再加上陈氏不曾有女子牵扯进当今后宫,所以很多皇子都暗中在拉拢陈宛。”
梁希宜望着说起朝堂脉络十分清楚神采飞扬的祖父,不由得暗中叹气,如果不是父亲这一辈没有得力的男丁,明明很有能力的祖父又何苦过着隐居生活,生怕哪个儿子脑子一热就中了其他人算计。
“所以说,这个陈诺曦被宣扬的如此神秘,怕是背后另有他人推波助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和她产生任何jiāo集。”
梁希宜微微一怔,随后低下了头,陈氏如同大海里一艘小船,随时都有可能深陷海底。
“陈宛倒是个明白人才会把女儿送到庄子上,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如何,不过她作为陈家的嫡长女,总归是会被人盯上的吧,你以后莫要同她接触才好。”
梁希宜垂下眼眸,良久才艰难的点了下头,想起上一世的父亲陈宛的惨烈结局,她的眼底忍不住蓄满泪水,哽咽的说:“孙女知道了。”
定国公莫测高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又没有苛责你,怎么就红了眼圈?另外,我可是还听说你咬了靖远侯家的公子,这就更不应该了。男女之别可是大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切莫在这方面犯错。”
梁希宜吸了吸鼻子,轻轻的说:“我明白的。”
定国公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了梁三的声音:“国公爷,靖远侯府的公子前来拜见。”
定国公愣了一下,梁希宜主动起身,说:“祖父,我先退下了。”
定国公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孙女,道:“好了好了,你若是当真向往陈家女儿,祖父找个机会让你娘带你去看看她的样子,别弄的那么委屈。”他是真看着不舒服,尤其是梁希宜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的时候。
一股暖流涌上梁希宜的胸膛,她乖巧的摇了摇头,说:“祖父说的对,我不会和她深jiāo的。”李若安已经死了,今世的陈诺曦不会嫁给李若安,一切,似乎都发生改变了。
梁希宜离开外院,碰巧和欧阳灿走了个对脸,他的身后还跟着胖乎乎的白若兰。因为刚刚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没忍住在祖父面前落了泪,此时她的眼眶红红肿肿的。白若兰见她这幅样子,关切的说:“希宜姐姐,你怎么了?”
梁希宜诧异的抬了下头,急忙抹gān净眼角的泪痕,摇了下头,道:“我没事,你们进去吧,祖父还在等着呢。”
欧阳灿皱着眉头,他原本对梁希宜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不过当他发现梁希宜的眼睛仿佛红兔子似的可怜模样,又觉得没那么生气,反而生出一点说不出的qíng绪,问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qíng?挨你祖父说了?我可没有给你告状哦。”
梁希宜撇开头,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这个欧阳灿一会好一会坏的,莫名其妙。
欧阳灿却有些不明所以,反正他就是想知道梁希宜为什么哭了,追上去就要拉她的衣服:“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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