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_绞刑架下的祈祷【完结+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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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老太太这个口讯,方氏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习字?老太太?

  老太太连笔杆都不知道怎么握啊。

  “这之前发生过什么?”李茂正打着棋谱,听到这话拈着黑子的手一顿。

  “说是在‘谁坐轩’里坐了一会儿,听了锐儿读了首诗,然后就把人赶出去了。”方氏也有心腹在西园,连忙把消息说给李茂听,“听说老太太发了脾气,把其他丫鬟婆子都赶走了,好像还哭了,是香云回持云院里拿的衣裳回来换的。也重新梳妆过才出来见的人。”

  “娘哭了?”李茂这下连棋谱都丢下了。

  “妾身也是猜测,没有其他原因会重新梳洗更衣的。而且还不允许别人靠近,只有花嬷嬷和香云在……”

  李茂捏着黑子,陷入了沉思。

  他的母亲他知道,是个非常能守住本心的人。同时,也是个活的非常自我的人。说是哭了他并不吃惊,吃惊的是李锐有什么值得他哭的。

  从自己袭了“信国公”的爵开始,老太太就明确的表明了自己只想享福,不愿意管事的态度。能让老太太动容的,只有大哥的事。

  是睹物思人,还是李锐说了什么有关大哥的事?

  “先随着母亲,然后你多盯着擎苍院点。”李茂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打谱,“听说刘嬷嬷的侄孙想在府里谋个差事?正好锐儿的小厮都给赶出去了,要补上几个,就把他给锐儿当伴当吧。”

  “妾身都听老爷的。”

  方氏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刘嬷嬷对她开这个口,是想给她侄孙找个体面又有前途的差事,不然,如果只是个混日子的差事她自己就能办了。

  刘嬷嬷说她那侄孙在家里也是当少爷一样养大,是读过私塾的明理孩子,她准备留给铭儿的。现在只能先到锐儿那当个耳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算了,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好小子还有呢。为此和相公多言反而不美。就是刘嬷嬷那里怎么安抚,得好好想想。

  “那老爷,要不要把铭儿也送去?”老太太院里还有老国公给她留下的许多宝贝,她私库里的那些个物件连京里几个钟鸣鼎食的人家都不曾见过。

  那还是老国公随太祖东征西讨时候攒下的,若是铭儿能得到老太太欢心……

  “糊涂!”李茂一声冷哼,“男女七岁不同席,铭儿现在已经七岁了,每天去问问安可以,难道你要他整日和后院那些丫鬟婆子混在一起?名声都给糟蹋完了!”

  “可是,总觉得老太太这么做很是稀奇……”

  “母亲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普通妇人,李锐是个什么qíng况你我都清楚,折腾不出什么明堂来!老太太屋里除了花嬷嬷,都是些糊涂人。无非是锐儿现在的字太见不得人,老太太盯着点罢了。”李茂不屑地填下一粒黑子,将白子杀了一大片。“光会写字有什么用!去把我那方“听涛”的松烟墨给锐儿送去,叫他好好习字!”

  若是只会写字更好!

  方氏这才应下了,连忙叫珠绣去前院找管着老爷书房的李大成要松烟墨,去给李锐送去。

  只是可惜了那方宋代的好墨,现如今古松可不多见了,铭儿也想要,她都没敢应承。

  ☆、天资过人

  北园是整个国公府的主园,是老国公和邱老太君居住的地方。除了主卧所在的持云院外,还有“归田居”、“虎啸厅”、“蛙鸣榭”、“禾风亭”、“雕弓楼”等多处。北园里甚至辟了几处菜田,盖了几间茅屋,就为了老太太偶尔消遣消遣。

  这座信国公府是皇家的宅子,原是前朝王爷的府邸,被修葺后赐了下来。在去掉了一些臣子不能用的违制之处,又改了一些格局后,这座公府依旧是京里屈指可数的豪宅。

  持云院里也有小书房,不过里面没什么东西。这府里老太太和其他府的老封君都不一样,是连佛经都不读的。佛堂佛龛一律没有。名人字画也很难找。倒是有一些绣屏什么的放在书房里。

  所以顾卿坐在软轿上花了一个钟头把北园绕了一圈后,决定就把李锐教课的地方放在东厢的“雕弓楼”里。

  “雕弓楼”原本叫“倚画楼”,老国公嫌这个名字脂粉气太浓,就给改成了“雕弓楼”。这楼前打开窗户就是一片荷塘,光线敞亮,写累了看看远方,还可以休息休息眼睛,最适合看书习字。

  雕弓楼里也有藏书,是老国公当年留下的,多是一些兵书和史书之类。老国公从龙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尉官,连媳妇都娶不上,到二十多岁时才娶了邱氏。他能一步步走到高处,和他的勤勉好学是分不开的。

  顾卿翻了翻老国公留下的书,里面夹着一些书签一样的纸条,多是一些“蠢如猪狗”或者“非人哉”之类的话,倒引得她笑了几笑。看来这老国公也是个有趣的人。

  再想想老太太记忆里的老国公,浑然就是一个有点学问的老兵痞,粗而不糙,待人直率,善于用人。老国公从年轻到年老都称不上英俊,却也是个魁梧的好汉子,也颇有人格魅力。

  想一想李茂那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顾卿大概知道李茂像谁了。

  花嬷嬷看着邱老太君先是笑了一会儿,后来又拿着老国公的书发呆,使劲咳了咳。待她回过神来,才轻声地劝解道:

  “太夫人,哀思过度有伤身体,您还是来看看准备的字帖和笔墨纸砚合不合适吧。”

  “我这不是悲伤,只是有些感慨罢了。”顾卿从善如流的把书放回书橱里,跟着花嬷嬷去了临湖的那间临时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张jī翅木的书桌,雪白的宣纸被裁好放在一旁,用镇纸压着。旁边还置了一张紫檀案几,案上摆着各种名人法帖,并几方宝砚。除了书桌上的笔架以外,案几笔筒里的笔也cha得似树林一般。

  顾卿一看到那笔筒就笑了。

  “怎么弄这么多只支笔?”这到底是教她一人习字呢,还是教整个持云院里的人写字啊?从最小号的毛笔到手腕那么粗的毛笔,居然都有。她不过是想学写字而已啊!

  “老婆子想着多准备点好,有备无患嘛!”负责整理临时书房的孙嬷嬷笑着接话。

  她心里也是叫苦连天。老太太要跟孙子学写字,她们都当是老太太无聊,找点乐子,但她们谁也不知道老太太会用哪支笔写字。

  照理说初学写字的,一般都写的都是正楷,从羊毫用起就行。羊毫容易濡墨,写出字来圆润丰满,适宜初学者锻炼功力。等练熟练了,再改用láng毫或者兼毫。

  但这个,得锐少爷知道如何教人写字才行。

  孙嬷嬷以前是跟着大少爷李蒙的,后来蒙少爷变成了蒙老爷,她也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被配给前院管车马的李方。成完婚,她就来了老太太院里当差。孙嬷嬷嫁人之前是在书房里伺候的,粗通文墨,所以顾卿问过之后,就让她来准备文房四宝等物。

  但她毕竟是奴才,不能越俎代庖的一一提点邱老太君先用什么笔,后用什么笔这样的事,不该她一个奴婢来说。她只能把那几支的羊毫放在最顺手最显眼的位置,又把其他类型的笔各拿几只,放远一点。

  若是太夫人觉得字写不好是笔的原因,这么多种笔,也够她换的了。

  孙嬷嬷觉得太夫人学个写字,自己cao碎了心。

  李锐这一早上的课上的都是魂不守舍的。

  老太太说要跟他学写字,就一定不是玩笑。昨夜叔父也送了一方上好的松烟墨来,嘱咐他在北园里要好好习字,不要淘气。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被人抱在怀里夸过字写得有灵气,是谁呢?是父亲,还是祖父?他也记不清了。

  父亲在时,他的开蒙先生是父亲身在翰林的好友周伯伯。后来周伯伯调去外地为官,父亲又过了身,叔父怕他的功课落下,特地请了几个大儒教他读书。

  那些大儒起先听说是他是“李葛生”的儿子,各个都答应了下来。可是他们教的东西,他大部分都听不懂。那时他才四五岁,连训蒙骈句都没有读完,哪里听得懂他们的那些“之乎者也”?

  没过多久,先生都纷纷请辞了,他在外面也留下了个“资质驽钝”的名声。

  后来,他的先生就像流水一样的换,明明都是一些博学的先生,却没有几个能教满三个月的。他一本《小学》读了三年,还是生疏的很,每换一个先生就要从头教起,他听得烦了,索xing上课就睡觉。

  再到后来,连叔父看见他的功课都摇头叹气。

  他也觉得很内疚,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不像铭堂弟,先生只是翰林院里一个编修,可是学问却很扎实。

  好在叔父和婶母都没有怨他,还一直安慰他:“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定非要走科举这条路,你学问稀疏点没关系,接人待物上周全些,以后叔父给你疏通疏通,在朝里觅个差事还是没问题的。退一步说,就算文不成,还可以学武。”

  可惜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天天的臃肿了起来。这下,连武艺也是学不成了。

  他能不在意叔父和婶母的看法,也可以不在意下人们的议论,却不能让祖母失望。祖母被他顶撞到晕厥过去,还愿意原谅他。为了他,还苦心的弄出“教学相长”的法子来顾全他的颜面,怎么也不能让她失望。

  外面都在传他是要去持云院,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学写字的,只有他知道他是要教会老太太认字。想想自己那篇错字连篇的《迢迢牵牛星》,他准备下课就回去把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给翻出来。

  雕弓楼里,一老一少站在书桌前看着孙嬷嬷在一旁磨墨。

  李锐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三字经》放在书桌上,一本正经地说:“祖母,咱们今天先从三字经学起。您老认得从一到十的数字,也识得百、千、万,我就不教您数字了。我们先从简单的学起。”

  来了!古代启蒙必备《三字经》!

  顾卿囧囧有神的看着李锐用小胖手艰难的剥开《三字经》的第一页。书上不知道是沾了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书页都连在了一起。

  “我先教您拿笔。”李锐顺手拿起了搁笔上的一只羊毫,递给邱老太君。

  毛笔嘛,虽然没写过,怎么拿还是知道的。顾卿熟练的用大拇指按住笔身,然后中指紧挨着食指勾住笔杆,摆出一副“我很熟练”的样子。

  李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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