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自己任务艰巨。
他走上前,伸手帮老太太把小指抵住无名指的内下侧,教她怎么用劲。大概过了几分钟,顾卿就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拿着笔了。
一个下午,李锐都在教老太太如何执笔,如何运笔。然后开始教她写“人”、“之”之类的字。李锐在府里府外名声都不好,都说他是“虎父犬子”,结jiāo的也都是各府的纨绔子弟,个xing又骄奢傲慢,不成大器。但他在持云院里教邱老太君写字却是耐心的很,对如何执笔,如何拆分结构之类的也是说的头头是道,这倒是让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和几个嬷嬷大吃了一惊。
殊不知,李锐心里也是吃惊的很。
他发现自己的祖母聪明的紧。无论他教她写什么字,一遍就会,而且还能准确的说出这个字的意思。虽然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字这种东西,只要肯苦练就能写好。可是记忆力和悟xing这种东西可是天生的!
‘祖母生错了人家,如果要是投生在官宦家庭里,说不定也是一代才女。想不到我父亲的天赋不是来自于祖父,而是祖母。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祖母是粗鄙女子的那些狗眼看人低之人,真应该让他们看看祖母的本事。’
想到这里,小胖子李锐决定一定要教会祖母识字,让那些人大吃一惊。
顾卿却是有些后悔。
她是觉得穿到古代不学会点什么东西有点可惜,一个老太太抚琴弄萧的有点奇怪,下棋这种东西又不能一个人来,所以就想学学写字。可是若是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那得学到什么时候?真的要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学那些她原本就认识的字上面?
她还想自杀回去呢!难道就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顾卿随口问了问李锐,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谁料李锐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若说速成,怕是不成的。不过您可以先从常用字学起。祖母你……”
“喊我奶奶。”呜呜呜呜,能不能喊她姐姐啊,再不济,阿姨也成啊!
“是,奶奶你学字极快,要是从常用字开始,确实可以缩短识字的时间。”李锐笑着说,“孙儿晚上回去就给您选一些常用字出来,我们先捡着这些学。等这些你学会了,我们再学别的。”
“真是乖孙子。”顾卿越看这个小胖子越顺眼,笑眯眯的夸奖道。“不过不用那么辛苦,你明天下午在这边选就是,小孩子不要熬夜,觉睡不够,不长个子的。”
“孙儿谨记。”李锐感激的躬了躬身,眼眶都热了。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xing格还是很软的嘛,怎么能让那对夫妻给养残了呢?
顾卿准备找花嬷嬷聊聊。
☆、一笑俱空
顾卿从邱老太君的记忆里知道了花嬷嬷的身份。这位名字非常诗意的嬷嬷曾经是后宫里一位看惯了各种宫斗的女官。信国公府这点小宅斗子在她的眼里,恐怕只是毛毛雨。
这样的心腹,若是其他主子,即使不肯信任,也不会这样晾一辈子的。
而邱老太君不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她一直以为老国公和她有染。
当年老国公随老皇帝占领了皇城,军队里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糟蹋了不少宫女。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要想让兵将们拼命,就得让他们看到拼命后能得到的希望。乱世里军费是没有多少的,最多能吃饱肚子。长期战斗的压抑和急行军后的疲累让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宫廷里那些无辜的女人就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好在老皇帝还算是个仁君,在他的命令下,被糟蹋的宫女除去一些自尽了的,都被嫁给了那些士兵为妻。这世道,好男不当兵,这些人能娶到老婆就很感恩戴德了,听到大元帅下的命令,一个个都去自己的将军那登记,宫里曾经为他们开了内库,办了一场集体的大婚礼。
那些宫女们也许不愿意吧,但再怎么不愿意,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只能认命。
顾卿觉得这种事很恶心,所以看完那段记忆就不想再看了。
花朝的出现,是那场宫乱的几天后。老国公带回了这个叫做“花朝”的美貌宫女,而且又对她悉心照顾,这很难让人不想歪。
老国公对邱老太君的尊重,当年军中众多女眷都非常羡慕,所以这个花朝的出现,让邱老太君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段日子。各种流言蜚语让她守着自己的儿子哪儿也不去。就连李蒙,似乎也是在那些日子里突然长大的。
连邱老太君自己,都不相信李硕的深qíng。随着楚军势如破竹的攻破旧朝的防线,她已经无数次发现了自己枕边的男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这样普通又蠢笨的自己,真的能和他相守到老吗?
再后来,这个宫女被赐给了邱老太君做侍女,而不是给老国公当妾,让许多人大吃了一惊。对于“邱老太君手段厉害”的猜测也甚嚣尘上。
邱老太君虽然很快摆出了相信自己丈夫的态度,但猜疑的种子早就在那段时间里埋下了。她并没有选择折磨花朝,而是磋磨她的岁月,无视她的期待,将她生生从“花娘子”熬成了“花嬷嬷”。
顾卿觉得邱老太君在对待花朝这件事上,已经有点疯魔了。
看着面前坐在小绣墩上低着眉眼的花嬷嬷,顾卿心中有一丝怜悯。从花嬷嬷如今的面貌,无论是谁都会承认她是个非常端庄美丽的妇人,这样说的话,她年轻时候应该更漂亮吧?
一直没有嫁人,花嬷嬷的心里可有怨愤呢?
顾卿问出了口。
顾卿问出口后,就发觉了不对。这句话并不是她说的。她觉得邱老太君应该还在她的身体里,才让她做出这么失礼的事qíng。
她的xing格一向内敛,并不是那种会刺探别人隐私的人。
花嬷嬷一怔,抬起了头。她仔细的看着邱老太君,确定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问一问,这才恭敬地回答:“我原本就没有想嫁人。宫里呆的久了,越发觉得那些东西都虚妄的很。在国公府里当您的嬷嬷,比外面当管家娘子过的还好些,何况我又不需要看人的眼色。我只希望老了以后,府里能允我过继个无父无母的小孩,死后能给我摔盆捧灵就行了。”
她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老皇帝赐下来的人。信老国公是把她当成妻子的客卿来对待的,所以花朝并没有卖身契这样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在持云院里,除了她,没有哪个下人会在府里的几位主人面前自称“我”。吃穿用度和平日里的赏赐,和国公的那些老家将是同等的。
她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
花嬷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心里也有些轻松。
当年在宫里时,她就没有奢想过被皇帝临幸;后来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冷宫,她拎个包袱就去了。当年楚军攻城时,若不是冷宫里有些妃子受不得刺激,怕闹出人命来,她大概会躲在冷宫那个密室里,一直呆到大局将定吧。
也许是自己相貌太过出色,让邱老太君不喜欢;也许邱老太君并不喜欢和她这样的人相处;也许是自己宫女的身份让曾经的邱氏,现在的邱老太君不喜欢,所以她一直只能和自己相敬如宾。但她确实是对老国公、对邱氏以及信国公府充满感激的。
如不是他们,她早就被那些畜生糟蹋,变成一抔huáng土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邱老太君可以和她这样平静的说话了吗?
“当年……你和老太爷……”顾卿觉得那张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邱老太君?你还在吗?还在的话你就赶紧回魂吧!我不想要你的身体啊!问出这样尴尬的话来,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和花嬷嬷相处啊?
花嬷嬷先是露出疑惑不解的表qíng,片刻后,身子突然一颤,心里冰凉凉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花嬷嬷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gān净了。
她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捏着拳头走到了顾卿的面前。
‘怎么办?她听懂了!她明白了邱老太君的冷落是为什么了?现在,她愤怒的要打她了吗?冤有头债有主哇!
呜呜呜,不是我问的!真不是我问的!’
花嬷嬷伸出一只胳膊,凑到了顾卿的面前。顾卿很想在花嬷嬷的拳头落下前闭上眼睛,但体内的邱老太君bī着她睁大眼睛,直视着花嬷嬷的眼睛,一点也不肯认输。
花嬷嬷并没有给顾卿一拳,而是缓缓的,用另外一只手掠起了自己的一只袖子。
她的肌肤依旧光滑细致,丝毫看不出是个五十岁妇人的皮肤。
顾卿想起自己这具身子蜡huáng的皮肤,在心中默默流泪。
花嬷嬷指着自己上臂上的一个小红点。
“太夫人,我知道什么言语都打消不了你的猜疑,但是前朝每个未被临幸的宫女身上都有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那是什么?
顾卿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huáng豆大的红色凸点。看颜色,很像是那种朱砂痣,可是看起来似乎是硬的,而且圆得非常不自然。
顾卿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动了起来,摸到了那颗红色圆点上。
真的是硬的,而且是冰凉的。一点人体的热度都没有。
“守宫砂,是守宫砂。哈哈,是守宫砂!”顾卿惊骇的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开始震动。大笑声中,两行热泪从颊上滚滚而落。
“他没有……他没有……”
一股让人难以理解的qíng感从她的心头涌起。
那是悔恨、释怀、qiáng烈的爱憎和巨大的失落所共同jiāo织而成的复杂感qíng。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所有的qíng感汇集而成的qíng绪。
她几乎要被这种无法形容的qíng感给压的昏厥过去。
“他没有,他没有”的低喃过后,顾卿的身体终于又可以动了。那种一直以来压抑着她的沉重也一扫而空。
她一直以为那种积郁之qíng是自己附身后的副作用,却不知道那是邱老太君最后的意识。
而现在,邱老太君是真的走了。
只留下面对着花嬷嬷,一脸尴尬的顾卿。
☆、前朝旧事
要说顾卿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不是她在现代时学习给男病人cha尿1管的无奈,也不是穿越后大笑后尿崩的困窘,而是面对面前这个慢条斯理整理着衣服的女人,自己却不得不擦掉脸上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眼泪的迷茫。
!!!真的不是我问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和老国公发生过什么,真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绞刑架下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