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也只能乖乖入局。
所以陆元皓接受了先皇的安排,将族长之位jiāo予堂兄,其兄在江南继续经营,朝廷暗地里扶植陆家,他家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陆家发展壮大,自然就要和江家抢夺生意、抢夺人望、抢夺一切资源,加上孙家的帮助,江氏便一直没有得到太大的发展。
只是光是如此还是不够的,世族的根基在于家族的传承,在于名望,在于联姻后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所以在开始之初,便有了李锐与陆珺的亲事,有了他家大儿子陆瑾与孙家长女孙元娘的婚事。
因为陆元皓是翰林院掌院,必定要支持科举取士,可支持科举取士,无异于自掘世族的祖坟,断掉他们家中子弟更多的机会。陆家所作的一切,先皇所玩的手段,江南大小世族又不是傻子,所以才会渐渐疏远陆家,因为谁也不知道陆家下一个受命要吞没的是谁。
这才是陆家一直不招江南世族待见的原因,这也是其他世族为何疏远陆家的原因。被皇帝cao纵了的世族,已经不能保持它的独立xing,成为四不像一般的东西。
就如同当年为了保全家族而投靠了胡人的孙氏一族,就算后来他们在楚军收复河山的时候几乎倾尽所有,如今世族也不卖他们的帐。
这就是污点,一旦毁了世族立世最坚持的根本,一辈子就抹不去了,也得不到认同。
陆珺觉得自己配了李家的亲,所以江家、刘家、齐家甚至是赵家这样的人家都不屑于和她往来,其实不是,而是他家早就已经被扒了皮,让这些人家无法保持接受的立场。
陆元皓的选择决定了陆家只余下一个“累世大族”的空壳子,若说当年陆珺的亲事,在现在这种发展下,在当年的选择中,还真不能说李蒙坑了人。
陆珺既然嫁不了高门世族,要么只能入宫为皇子的妃嫔,要么嫁到李家作为未来的国公夫人,位比亲王王妃,在这两个选择之间,仁厚的李蒙给了陆珺更好的出路。
但李蒙死了。李老国公也没把世子之位jiāo给李锐。
陆珺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们当年把你从江南接上京,就是希望能好好教导你,能把你培养成一个称职的国公夫人,能够撑起家业,为我家再添一门助力。可是谁想到李蒙死了,李茂坐了信国公的位子,李锐一下子成了白身,先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给李锐任何爵位傍身,你将来嫁的李锐到底是什么前途,都已经成了未知。”
顾氏说到这里,也为女儿的命运鞠一把泪。
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境遇的。人总是势利的,若凭着珺儿李家未来宗妇的身份,身为世子的嫡妻,就算他们陆家身份再尴尬,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连二流世族的闺秀都不与女儿来往的qíng况。
谁知道当时圣眷正隆,如日中天的李家,倒得竟这样快呢?
他们在家中唏嘘,并不是唏嘘这门亲事不好,而是时运不济,竟然将一手好棋,活生生下成了死棋。
一想自家女儿被坑的从天上掉落到泥地里,他陆氏一族成了两任皇帝手中的棋子,半点不由人,他们又是怒,又是恨,又是惧怕。
甚至不愿意再提起这门亲事。
也就是那时候起,陆元皓不允许顾氏再按宗妇的器量和标准教养女儿,若是她有了那样的心胸和眼光,却没有得到对等的身份,只会徒然痛苦,怨天尤人,甚至唆使丈夫妄图抢夺家业,祸害到娘家来。
反正李锐以后顶天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官员,皇帝是不会让他超过他堂弟,威胁到世子之位的,也许只是在他成年以后给个虚职或爵位,若是这样,依照顾氏现在教养的路子,未来夫妻两相敬如宾,陆珺能够独自管家理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大局、至于陆家一门的前程,他们根本就不指望能在女儿身上改变。
这就是帝王之道,是无上的霸道,是倾举国之力压迫于他陆氏一门的制衡之道,他陆家就是那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的道路,是那在行进中被不小心撞飞的鸟儿,根本无力回天。
江氏有晋国公府张氏结盟,他们家和信国公府结盟,原本应该是旗鼓相当,平衡至少两代的。可如今这盟约名存实亡,李家虽然继续屹立在大楚的朝堂之上,却根基浅薄,也是岌岌可危。
而他家,则是先皇和今皇留着辅弼李家成事的一招可用可不用的明棋。江家若是不倒,还有许多年的转寰余地,若是江家先示弱倒下,被开刀的就会是他们了。
“我本不赞同你父亲的做法,因为女子的心胸气量,并不仅仅要用在争权夺利、后宅争斗之上,可你父亲有一点说的对,你知道的越多,就越无法平静的生活。我们自己如今都只能韬光隐晦,做出淡泊名利的样子来,不然无论是世族还是皇帝,若会觉得我们起了怨恨之心,那才是一场大祸。”
顾氏看着已经和陷入沉思中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你别觉得你父亲得了礼部尚书是因为开始受到皇帝重用了,那是因为晋国公丁忧,皇帝要做做样子,又不敢提其他有名望势力的世族,只好拉了你爹这么个被孤立的可怜人……”
“夫人!”
顾氏可不怕他,接着说道:“可是如今你已经没法过平静的日子了,你既然知道了真相,娘就得彻底让你清醒……”
“娘,若是我要入宫呢?”陆珺张了口,说出一句突然的话来。“若是我不嫁李家了,想要入宫走另一条路呢?”
陆元皓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女儿会冒出这一句话来。
他说出真相的原意,就是想让女儿明白信国公府没有欠他家什么,让她不必对信国公府如此哀怨不甘。
他原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维持着女儿的骄傲xing子,让她一直做着自己是豪门贵女,低嫁李家的梦,因为李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而以邱老太君和李茂夫妻的见识,想来也会觉得是他家低嫁了嫡女,不会对女儿不好。
若是所有人都能想法一致,这也是一种相处之道。
可他却没想到,女儿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还是说,他的女儿就是天生的陆家女儿,哪怕什么都不教,这种以家族荣rǔ为己任的责任感,依然在血液中与生俱来?
就和当年牺牲了和李蒙的感qíng,而选择了当今圣上的皇后娘娘一般?
“你想都不要想!你难不成想嫁当今圣上?若说是皇子,你退过亲的身份是做不了正妻的,这可和当今那位不一样,李蒙当年是没婚约的!还是你要做妾?”
顾氏掐死女儿的心都有了。
“你敢说出自甘为妾的话来,我先第一个打死了你!”
“可是娘,既然我嫁给李锐也不能改变什么,为何我不能试试为家中走出一条路来?陆家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何不学信国公府,放下世族的身段,彻底归心与圣上?”
“你给我闭嘴!”
“不,夫人,让她说。”
陆元皓突然出声。
他想听听他这女儿,是天生就这般大的野心,还是真的是一心为了家里。
她如今见识还不够,想法也幼稚,若是她有野心,他就会让她熄了这般想法,因为若野心和智谋不符,只会给自己和家人生出祸事。
但要是她只是为了家人的福祉,以她的年纪,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就算以后没成功,也不会给家里惹祸。就算她嫁不了储君为正室,若他带着陆家彻底投诚圣上,给女儿换来某个皇子正妃的位置,还是没有问题的。
心胸气概度量这种东西,都可以后天再来培养。
唯有本xing,无法改变,只能隐藏。
持云院里。
“烟云姐姐,这是蒋师父送来的药膏。”二等丫头云袖窃笑着递上一个白瓷盒子。“蒋师父听说你受伤了,托人带进来的。说是凉州军中的药膏,专治各种刀伤,若是伤口养得好,疤是很小的。”
烟云原本对蒋经义有三分好感,可拜李锐所赐,如今是一分也无了。一想到自己胳膊上出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她心中更是烦躁,一巴掌拍掉了那个白瓷盒子。
“不要不要,谁要男人送过来的东西!”
白瓷盒子掉在地上,啪嗒一下摔出了道裂痕。
云袖被烟云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不过她xing子温和,没有说什么,只是可惜的看着地上的白瓷盒子。
“姐姐身子不舒服,何必对东西发脾气呢。蒋师父久在军中,随身带着好伤药也是正常的,我们府里的伤药也许还没他的药对症。你是不知道这瓷盒儿,我刚拿到手的时候还是热的,显然是蒋师父一直揣在身上,忐忑了半天才拿了出来。”
云袖知道蒋经义向烟云提亲的事qíng,却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还以为烟云是在害羞。
她捡起药瓶,塞到烟云手里。
“还好只是裂了,没有碎。只要里面东西没坏,还是能用的。”
她只是来递个东西,手上还有差事,东西带到,自然转身就离开,只留烟云一人在房间里休息。
烟云握着那白瓷盒子,想到云袖的话,顿时觉得这盒子还是热的,烫起了手来。
“只要里面东西没坏,还是能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蒋师傅:能用,能用,而且很好用,谁用谁知道!
烟云:还有其他人用过?(⊙o⊙)
蒋师傅:没有没有,这不是等着你拆用嘛!
作者先纠正前面一处笔误,陆珺设定是十二岁,不是十岁。陆珺是个好女孩,可她不适合李锐,未来两人会有jiāo集,但不是李锐的真命天女。我其实最讨厌剧透,但又觉得有些姑娘们说的陆珺实在有些超出我接受范围,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而已嘛,六年级啊。所以gān脆说清楚了。
134、
京城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几件大事,让许多人都有了大楚将有震动的预感。
晋国公丁忧,随后没多久,信国公府的老太君就受到了刺杀,牵连出许多探子来。京城许多官宦人家都被抓了一堆下人去,以致于这几日上朝之前,各位大人互相打招呼的话都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家有人被抓了吗?”
法不责众,他们最多是一个“失察”,就算是御史台,那位声名正显的御使中丞周青家也还抓出两个前朝的余孽呢。
另一件大事就是跟御使中丞周青有关。
周青“护送”,或者说“押解”着镇北将军袁羲进京了。同时进京的还有被捕的上千位原王泰和的部下。西军已经拔营回了凉州,这批人此番是中军押解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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