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这位五皇子在燕州铁骑的保护下,成了仅剩的一位哀帝血脉。
尹朝的忠臣义士和jīng兵良将后来都齐聚于燕州和幽州,反击不成后遁入暗处,伺机而动。
“当年大楚立国,这位五皇子的后人被送入了许多前朝遗臣的家里。张家的张静并非五皇子的后人,而是当年那位燕王庶子的后裔,而张家的老太师张庭燕,其实是尹朝复辟的中坚力量,我们这些探子和‘清道者’,当年都受命于张老大人。”
鬼面的话让李茂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我大嫂是前朝燕王之后?”李茂从来没想过家里会有一位凤子龙孙。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大嫂自己知不知道?是了,按照红娘子所说,她一定是知道的。那当时在他们府里能胁迫她的人是谁?若她真是前朝皇室,谁敢胁迫她?难道那位五皇子的后人也隐藏在他们府里?
“不但如此,张庭燕张太师也许还没死。”鬼面接下来的话让李茂更是心惊ròu跳。
“张庭燕乃是诈死。虽然我不知道他藏在何处,但我得到的消息,这几年还有别部得到他的指令行动。要么就是他诈死,要么就是有人收了他的印信在动作,后者很难说服别人,毕竟全天下都知道张太师已经病逝。那只能是诈死了。”
“……张家知道此事吗?”李茂问鬼面。
“我不知道。”鬼面老实地说。“我以前是受命于张静,不,受命于尹静的。五皇子的后人不止一位,到底被送到了哪些人家,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你若能找到张庭燕,想来就能找到这些人。”
鬼面现在比皇帝还希望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只有他们完全没有威胁力了,像他们这种被利用了好几代的人才能真正的安心,不怕被报复和灭口。
李茂听了鬼面的话,心中的大石压的更紧了。大嫂是前朝皇族,那李锐算什么?
就算为了保住侄子,也不能让皇帝知道这个真相。
李茂拱了拱手,对鬼面真心实意地谢道:“多谢马壮士实言以告,若是此事先被圣上得知,我侄儿必有危险。依你看,如今当世还知道这些秘密的有那些人?”
“张静当年投湖自尽,信国公府负责联络之人被你夫人赶了出府,回去后也没得到好下场。京城旧部被分散四处,只有我因为手上还带着死士留了下来。他们为了保护燕王的后人,是不会把贵府大公子的身份bào露出去的。此事知道的人极少,即使知道,怕也不会吐露。”
鬼面知道李茂担心什么,只能让他往好的方向想。
“我言尽于此,李国公请多保重。”
李茂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送了鬼面出去的。
这些尹朝余孽好狠的心思,一步美人计,直接给信国公府送上了一项足以抄家灭族的把柄。可笑他之前还在不遗余力的打击尹朝余孽,希望能将他们绳之于法,将一场大祸消弭与无形之中……
可如今随着事qíng越来越深入的发掘,这事实的真相也越发的惊人。
他们信国公府何德何能,引得四方闻风而动。
若说尹朝的五皇子后人都隐藏于前朝遗臣的家中,那朝中大半世族都曾在尹朝任过官职,毕竟前朝和大楚不同,那时候任官还是以世族推荐为主的。
若圣上知道了真相,那可能以后对付世族的手段就没有这么和缓了,那时候满朝文武都是他的敌人,出动军队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这些遗臣为何愿意接纳这些前朝后人,难道不怕给家中惹祸吗?
还是说,前朝的影响力如此惊人,时隔这么多年,还有无数人期望着回到以前的日子?
是了,前朝是世族把持朝政的。
这缺德的“绝户计”若是张庭燕所设,那也实在太可怕了。
一个江山要动乱,必定是从君臣相疑开始的。
皇帝召李茂进宫的时候,李茂心里还在七上八下。
他现在时刻生活在东窗事发的恐惧中。
‘皇帝为什么要召我?私盐贩子有知道真相的召了?鬼面被皇帝套出了话?那些余孽的家人知道真相告诉了皇帝?’
‘我是不是一进门就会被拿下?’
‘我要不要跟家里老幼告别后再走?李锐就在宫里,是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
李茂的心头各种慌乱的想法涌现出来,可御使就在门外,他不得不整装出门,也许是他的面色过于凝重,就连那御使都忍不住安慰他。
“李大人,您不必担心,我出来传旨的时候,圣上qíng绪很好,并不像是有什么事qíng的样子。也许只是召您问政罢了。”
李茂一听,自己的qíng绪连这御使都看出来了,想来这脸色是有多糟糕?他只得拼命去想一些高兴的事qíng,让自己的qíng绪慢慢调整过来。
等踏进紫宸殿书房的时候,他已经能以平静的心态对待皇帝了。
“微臣李茂奉令前来,参见陛下。”
“爱卿请起。”楚睿扶起李茂,兴致高涨地说道:“马复和马兴跟朕透露了不少消息,尹朝余孽经营已久,根基深厚,但毕竟不在明处,一旦见光,必离覆灭不远!”
“陛下英明。”听到这里,李茂这才算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他知道鬼面没有说出张静那一部分,便投桃报李,以不忍dàng寇将军之后沦为罪人为由,希望皇帝能让马复去国子监读书,回复正常人的生活。
“朕听闻李老国公颇为推崇dàng寇将军马骅,想不到你对这马家如此关心。”楚睿意外地看了眼李茂,“此举虽然容易,但会不会被尹朝余孽得知,反倒让马复有危险?”
“陛下,鬼面马兴既已归顺,当不可让他寒心,否则以后如何让他做策反之事?臣父亲确实很崇拜dàng寇将军,但臣此举绝非爱屋及乌(才怪),一旦马复进入国子监,留在了京城,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眼中,岂不是更好?”
“陛下照顾马复,马兴为了弟弟的前程,也会拼命效忠陛下的。这般仁厚之举和尹朝余孽那下三滥的控制手段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谁是明君谁是逆贼,一望便知。只有如此,才能让尹朝余孽中上下级先离心离德,从内部分崩离析,才是正理。”
一边是你来归顺我既往不咎的皇帝,一面是控制你全家bī着你去送死去卖命的主子,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这位皇帝还有可能救出你全家来。只要你偷偷来归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就行了。
鬼面的消息一传出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反水。
楚睿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就知道李茂所说的是对的。他自然也可以控制起马复和其母威胁马兴为他去策反,可此举乃下乘之道,鬼面为何会归顺大楚,就是因为尹朝那帮人以他亲人为质。他若也这般做,就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谁愿意先从火坑出来又跳一个火坑?
“此事李爱卿提的有道理,朕会酌qíng考虑的。”
李茂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成了,连忙称颂皇帝英明神武,胸怀宽广,把一个得遇明君的臣子之心表露无遗。
正因为他平日里极少歌功颂德,这一番真心赞美,才逗得楚睿更是大乐。
“这件事先按下,朕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楚睿并不知道陆元皓回来哭诉请罪是李茂教导的,只大概和他说了一下陆家围垦与占湖的事qíng,最后说道:
“朕已经勒令陆家和孙家马上掘开各处圩田的堤坝,放水过田,想来陆家这一次再也爬不起来了。正好你为了和晋国公结盟,让李锐和张家娘子私下里结了亲,朕思来想去,索xing先让你家与陆家的亲事罢掉,不能让他们拖累信国公府上。”
“臣一家深受皇恩,自然是听陛下的。只是陆家娘子今年已经十二,因自小和臣侄儿定亲蹉跎了婚事,如今退亲,陆家是否愿意?”难怪江道奇说今夏一过陆家必定退婚,原来不是他们家要退婚,而是陆家一倒,这门亲事倒成了信国公府的拖累。
“陆家有什么不愿意的?陆家一直觉得这门亲是先皇和信国公府坑了他家呢。”陆元皓那点小心思,逃不过楚睿的眼睛。无非就是看着李蒙身死,好棋变臭棋,李锐也毫无身价,开始狗眼看人低了。
“前几日你建议之事,朕和诸位大臣商议过了,均觉可行。明日张元谋张天师会来京城,你去做个戏,和陆元皓一起请张天师合下两个孩子的八字,这门亲事就以八字极为相冲的理由这么散了吧。这门亲事朕不会表态,朕不表态就说明无所谓,御史不会拿这件事说道的。”
“遵旨。”李茂得了吩咐,立刻弯腰接了楚睿的命令。“只是陆大人那里?”
李茂一脸莫名其妙地问。
“他会亲自上门来找你的。”
楚睿冷哼了一声。
陆元皓那厮一听到他劝他去合八字退亲的建议,那表qíng似乎就像是女儿马上就能嫁进来了一般,偏还要虚伪的表现出无奈的样子。
相比之下,李茂这种连qíng绪都不会掩饰的老实人反倒可爱的多。
李茂出了紫宸殿,中衣都已经汗湿了一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和皇帝说完话的。
为了不让皇帝看见他的后背,他最后出门是倒退着恭敬地退到门口才转身。
显而易见,他对皇帝的恭敬最后得到了圣上的满意。
第二日,张天师到了京城,笃信道教的文武大臣和京城道观之首出城十里相迎。张玄作为张天师的关门弟子更是迎出了百里。
张天师带着四位弟子下了山,他虽已年过六十,但因为擅长养生之道,看起来依然如四十出头一般,就连须发都没有半点银霜。只这一点,就能证明他绝非装神弄鬼之人。
陆元皓受其妻顾氏影响,之后也成了天师道的在家居士,此次也亲自去接。
张天师一行人面圣后从宫里出来,住进了鸿胪寺的礼宾馆而非青云观,这正说明了皇帝对他的礼遇之qíng,多年来对佛、道毫无兴趣的皇帝,此番终于表现出了倾向道家的意思。
陆元皓和李茂一同去鸿胪寺拜访张天师的消息也传扬了开来,有人推测两家当年定下的亲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却连聘书都没下,怕是要合八字了。
果不其然,他们去找张天师真是为了家中子女的婚事,只是这次得出结果颇为不妙,张天师推出这双儿女的八字不利两家,若是真的成了亲,两家怕是都要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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