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和带走的一万北军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踪影,李茂和几位朝中老臣都认为王泰和应该在北面还有基业,否则光一万人的补给就能拖垮他。
军中一旦补给不上就会哗变,尤其他们都是背井离乡的反贼,一旦哗变,任你是天王老子也只能等死。
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了。
陈四清府中。
陈老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一生生了无数个孩子,光嫡子就有六个,庶子和庶女更是不计其数。不过他为人古怪,除了留下了幼子在身边,其他都赶出府去别居了,而他幼子之所以会在他身边,是因为他这个幼子天生便是痴呆,必须要人照顾。
李钊是陈四清所见过的最具有术数天分的孩子。这世上会读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过目不忘的他也见过不少,可是能够全靠心算就能用简单的办法算出复杂的东西,而且从未接受过训练的,他这么多年来,就知道两个。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李钊。
他之所以这么喜爱这个孩子,是因为他从李钊身上看到了自己。
陈四清年幼时也是读书不成,但天生就对各种数字敏感。后来的一段时间,家里人都已经放弃他,而去培养他的弟弟,认为他成不了才。
直到他后来在军中混上了一个管着后勤的小吏,又被先皇发掘出他的才能,他才开始真正的有了用武之地。
就凭当年先皇能不嫌弃他一把年纪,愿意手把手教他,他就甘于让家中几代人为皇室打理私库,一辈子效忠大楚。
而今他见了李钊,又听到了他的经历,便也想做一次伯乐。
他学成一身本领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仕途也不算长,但李钊今年才十三岁,可以塑造的地方还有许多,未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世人都说术数无用,格物无用,却不知道这些学的好了,比光会做学问不知道qiáng过多少倍去!
如今这一老一小正带着陈四清的两个重孙子窝在书房里玩“大富翁”。
他的两个重孙子都已经有十来岁了,如今也跟着陈四清一起学着账务、算术以及统筹之术。这如今算是陈家的家学,就如仇家的家学是机关一样,每个孩子七岁就要开始学习。
“到了我家了,给钱给钱!”李钊伸出手来,向自己的老师要银票。
陈四清ròu疼的在自己的钱堆里数了一张两百两的出来,让李钊去找。李钊没有零钱,便把手上的纸钞丢到“银局”里,兑换了四张五十的出来,甩给老师一张五十的,把其他几张五十的乐滋滋的揣好。
陈四清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银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他:“你在家中常玩这个?”
“也不常玩这个,到我了到我了!”李钊从大重孙陈放的手上拿过骰子。“我祖母做了不少游戏给我们玩,我大堂兄喜欢玩军棋,我堂弟喜欢玩一愚惊人,我哥哥爱玩三国杀,他们都不爱玩这个,说这个是商家玩意儿,有rǔ斯文。”
大楚商人地位虽然并不低贱,但依旧是不入流的。这游戏多亏是买卖土地,勉qiáng算是地主富家翁之流,若是买卖店铺做生意,怕是玲珑阁里摆了也卖不掉的。就算是买,也是商人家里的孩子才会买。
陈四清一听李钊的话,便知道了他家几个孩子都是什么习xing和爱好。
他和一些迂腐的大人不同,并不认为这些游戏便是“玩物丧志”。他自己也常设一些数字游戏让孩子们去解,比寻常教导之法更容易教会他们解题之法。这邱老太君居然能创造出这么多种不同的游戏,想来也是一位不一般的妇人。
作为后院妇人,能够因材施教,发掘孩子们的天赋,便是最了不起的能力了。
怪不得她两个儿子李蒙和李茂都是人才。
李蒙自是不必说,至今再难有人如他这般,让勋贵与世族一齐jiāo口称赞。李茂虽然看起来平庸,但他以平庸之身在这朝堂之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而且还一步步往上走,难道仅仅只靠着运气和余荫吗?
就算他父兄面子再大,也要别人看的上他,才会帮他。
这大富翁是李钊前日回家带过来的玩意儿,家中两个重孙儿这两天一有空就和李钊一起玩它,无意中被他看见,所以才让李钊拿出来一起玩。
他会玩它,是因为他一眼看出这游戏居然也涉及到经营,更有许多规则十分有趣。
果不其然,游戏一开始,李钊介绍起这“银局”和“银票”的作用时,就让他的眼睛一亮。
时人jiāo易,大多用铜币,金银jiāo易毕竟极少,只有收归国库或地方财库时,会将铜钱换算成金银,打上官印,收入库中。在民间,即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银子也都不是常用的,平常家中采买,大部分用的是铜钱和布帛米粮。
上个月他受诏入宫,皇帝便向他提出如今汾州胡市各种难处,寻求他的解答。其中之一便是银两运输不易之事。
各地的商人带着大箱的银钱前往汾州,购买胡人的马匹牛羊,朝廷作为担保,先收了他们的货钱,然后再给采买的商人购买胡人要的东西,最后收取税金和jiāo易的抽成,运回京城。
这些钱过了三次手,先不说运送过来需要多少工夫,就连清点都要花费许多的时间。至于每次保管这笔钱,更是要派出几队护军日夜巡逻。
楚睿见这jiāo易的过程十分繁琐,虽然对大楚有利,可还是头疼的很。胡市jiāo易是在十月,牛羊正肥可以宰杀的时候,可是等互市完了以后计算完税金和抽成运回京中,往往都到了第二年了,前一年全国的征税早已结束,明明是前一年的税款,却要到第二年才入账,户部已经来抱怨过好几次,说是增添了无数麻烦。
陈四清当时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说回去再想想。如今看到李钊带着这“大富翁”来,又玩上几盘,顿时察觉到了这“银局”和“银票”的好处。
若只是在汾州互市中用这种银票结算,在清点上也不知道要方便多少!到最后换成银钱,由各地商家在京城的铺子里提钱上缴国库,也免了许多麻烦。
就是在信用上,朝廷还得想些法子让胡人和商人都能接受。
陈四清连赢几盘,赢的老怀大慰,恨不得亲李钊几口才好。
“李钊啊李钊,你真是我的福星!不,你真是大楚的福星!”
“哈?”李钊被夸得莫名其妙。
输钱还能输出个福星来?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换整个副本了。
小剧场:
李钊:仙主,行走如意。今日陪师父玩牌,连输几局,师父夸我是福星,原来大人也争输赢的……
万宁:箱子,出入平安。今日陪我姑姑玩双陆,连赢几局,我姑姑把我赶了出去……
接到信的万宁……
万宁:原来……原来不能赢的!
☆、第198章 祭祀天地
对于汾州胡市银子难以清点的问题,陈四清提出了完美的方案。
大楚将在户部和都亭驿里开设“银局司”,由户部专门的官员管理。银局司的户部官员专门负责开具一种叫做“银票”的凭证,这种凭证只有在互市中有用。来汾州参与竞买权的商家jiāo纳一定的保证金换取银票,进行jiāo易时,用这种银票代替银子,到最后结算之时,根据银票数量jiāo纳官府税金和担保金,然后剩下的银票换算成银子最后结算。
所有一切jiāo易完毕,官府退回给商家开具银票的保证金。
因为互市中的jiāo易最让户部头疼的就是清点银两,所以这个方案可以解决一半的耗时问题。胡人根本没有钱,所以用不用金银jiāo易无所谓,这种大楚做“银局”的方式和大富翁一样,只不过大楚变成了“银行”,买卖土地房子变成了互市中双方购买或出售东西。
有了“银票”,管理起互市更加方便,而银票只能在互市中使用,则保证了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
先皇和楚睿在经济上的事务一样是询问陈四清陈老大人的。而他每一次都没有让他们失望。刚刚立国时,但凡铸钱、开源、节流,每一次完美的方案都是他拟出,这十数年来,皇帝私库里的银子翻了三倍,便是这陈家的功劳。
只是陈家几个嫡子能力都平平,说是他们在打理私库,其实还是陈四清在出谋划策,他们只是执行而已。等陈四清一死,怕是私库里的钱就没办法涨得这么快了。即使如此,楚睿还是对陈家十分感激。
他手上有钱,就不需要动用国库,谏官也不会盯着他今天加了一个菜明天送了皇后一件什么东西瞎啰嗦,更不用担心留下奢侈过度的史名。
他的私库和私库都十分充盈,遇见灾年或战争,也能支持好一阵子。
“陛下,其实这并非老臣的主意,而是臣的小弟子李钊给臣的启发。”陈四清有意提携弟子一把,让他在皇帝面前留个印象,便继续说道:
“微臣这弟子喜欢玩一种游戏,开局之始就会发布这些银票代替钱来使用,更有银局管理银票,到游戏最后结算收益。微臣和弟子玩了几回这个游戏,突然灵感一闪,觉得在小范围内使用这种银票也不是不可。商人多变通,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很容易接受新的事物。”
“陈大人的弟子,似乎是信国公家的侄儿?”陈四清正式收了这个孩子做弟子时,倒是引起了京城许多人家的注意。
陈四清受徒弟向来不拘一格,商人也有,士子也有,农民工匠也有,但只有一点,那人必须在算学一道上有极高的天赋。
但来找陈四清拜师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因为小孩子大部分是接触不到算学的。只有一些商家的孩子,从小在店里看着算账,才会发现这种天赋。
楚睿从陈四清口中知道李钊在算学一道上的天分常人难及,心中也是诧异。
“这……李钊家也算是富族,为何嫡子会jīng于算学?”
一般只有拿来当管家培养的庶子会jīng于算学,嫡子应该学的是孔孟之道才对。
说到这里,陈四清也是好笑,忍不住摇着头说:“说来也好笑,信国公府的邱老太君发现此子在心算上颇为了得,便拉了我这小弟子帮着算账。一来二去间,李钊的心算越来越qiáng,又自己总结一套省事的法子,老臣一见此子惊为天人,立刻就收为了关门弟子。”
“……这李钊,竟有这般天赋吗?”
“老臣的几个儿子其实都不成大器,孙子辈也都是榆木脑袋。老臣也不知道还能效忠陛下几年就要驾鹤西去了,以后我的衣钵,怕是只有这个孩子能够继承。”陈四清捻着花白的胡须,“天赋倒是其次,这孩子心思憨直,没有野心,也没有贪yù。这才是最难得之处。”
52书库推荐浏览: 绞刑架下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