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隔壁唱曲儿的小生也都啧啧称奇。今儿入夜起,他就和这一群人被划在一处戏台上。他们班子就在不远处,也没见这几个舞刀舞剑的多受欢迎,结果这贵人看了一眼,往前一站就不走了,难不成只有贵人能慧眼识珠,这一对男女真是什么江湖高人不成?
等散了戏,他就去探访探访,若真是江湖高人,他便问问那对男女收不收徒,想他从年少开始,心中就藏着一腔“江湖梦”哩。
见这台子前挤的人越来越多,顾卿被气闷的喘不过气来,人多味道也重,她连忙要走。见老太君要走,其他人赶紧开路,让邱老太君和两个少爷出了人群。她们一走,旁边原本拥挤的人群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台上舞出个花儿来,也就散了大半。
只留那台上刚刚还心中大喜的班主脸色一青。
擦,看起来也是显贵人家,竟小气到一个铜子儿都不给!
第39章 顾卿教孙
若说顾卿一个老太太带了那么多人出门玩,应该是非常显眼的,可这是京城,什么样的人家都有,西市里带家人出来赏灯的富贵人家,很多人的排场远远超过顾卿,前拥后簇着,三四十人的也不在话下。
顾卿带的是府里的家将,这都是一个能打十几个普通家丁的猛士,所以他们身边围着十来个家人并算不得扎眼,只是因为是一个老奶奶带着两个小孩,会引得别人多看两眼罢了。
西市的花灯和东市的截然不同,若说东市里的灯绝大部分追求“高大上”,那西市里的灯则就是追求“新奇巧”的居多。顾卿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了一盏像是chūn宫图一样的造型灯,她很怕两个孩子会问她点什么,结果两个孩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头去看什么龙灯、跑马灯去了,倒把顾卿虚惊一场。
还是两个孩子呢,没到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哈哈。
顾卿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逛街,到了这里,一整个西市,相当于她以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整个市中心那么大,如此大的市场向她敞开,而她的财富足以买下任何想要的东西,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她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很有钱,可是有钱用不掉也没处用,钱也就成了个摆设,现在她要出来玩,细心的大丫头香云早就把几块银饼给绞成了散碎银两,也带了些金锞子等物,就为了让老太太买个痛快。
两个孩子对木人儿和一些手工好奇,顾卿倒是对一些现代看不见的风物比较感兴趣,三人一路走一路买,后面的家人都快拿不下了。
最可笑的是,在西市某个摊上,居然发现了有卖扳指的,人家倒不说卖扳指,而是说卖“邱君戒”,打的正是邱老太君的招牌。
围在顾卿身后的家人自是义愤填膺,假冒府里的名义在这里设摊就算了,如此粗糙的扳指,居然也敢说是“信国公府上邱老太君与我家有旧”,还信誓旦旦自己家的扳指是从公府里学过来的,最正宗云云。
李锐的脾气bào烈,当场就要踹摊子,还是顾卿拉走了他。
噗,这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也不怎么样嘛!早知道就叫李茂派个家人用府里的名义卖扳指了,好歹还能给府里进点银子。
“奶奶,你为什么不让我砸他的摊子!他明明就是骗人。”李锐委屈地看着顾卿,他火都到头上了,又被活生生掐灭了。
“人家糊口而已。”小孩子是没见过后世的“贡糕”、“贡梨”、“贡鸭”什么的,见多了就真的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是个宣称“和邱老太君有旧”的摊主,砸了人家的饭碗,信国公府反而要被其他人臧否没有容忍之量了。
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做出来就是让别人用的啊。
“我做的这东西要能活些人命,那才叫阿弥陀佛。是谁做的重要吗?能换饭吃就行。若不是我在信国公府里,说不定也是要拿这个卖钱填饱肚子的,随他去吧。”
“老太太仁慈。”花嬷嬷也见过府外人家生活的艰辛,对老太太赞道。
“可我们家的扳指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李铭傲娇地哼道,“才没有这么丑!”
光秃秃的粗直筒什么的,难看极了!
李锐想了想,摸出了随身带着的扳指,顾卿一下子没拉住他,给他窜到了那个摊子上。这摊主的生意挺好,来买的大部分是想要附庸风雅,或者学过弓马的男人,这时一个半大孩子挤了进去,倒把别人逗乐了。
哟,哪个府里的小少爷,也想买扳指?拉的开弓吗?摸过箭没有?
李锐可不管他们想什么,板着脸把带着扳指的大拇指一伸:“我前儿得了这个,和你们家‘邱君戒’完全不一样,你给我看看,是我弄到了假货,还是你卖的不正宗。”
李锐手上的扳指,正是御赐的七彩扳指里的一枚,属于“青”的那只翡翠扳指。整个扳指碧绿剔透,清澈如水,原本是成人带的大小,李锐手大,倒也能勉qiáng套的上。这扳指一看就不是俗物,绝不是摊子上这些杂玉、木石做的扳指可比。
最重要的是,李锐这枚扳指,是后来经过兵部和工部调整过,做成了坡型的,里面还有弦槽。这摊主不知在哪里得知了“扳指”的作用,猜想出样子来,照葫芦画瓢在这里卖,却不知道扳指几经改良,绝不是一个圆筒样的东西。
能在西市地界上站住脚的商家,没有哪个是傻子,一看这小孩手上扳指的成色,如此规格的翡翠非贵胄而不敢轻易佩带,否则反是招祸,再听听这口气,立刻推断出大约是国公府的正牌少爷来了。
虽心里一阵惊慌,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要是国公府不想他卖,早就叫家丁砸了他的摊子,抓到衙门里去了。现在只有一个小少爷出来挑事,怕只是这少爷看不过去,想来出出气的。他本就是西市里随便谁伸个腿就能踩死的小人物,出气就出气吧。
这么一想,这摊主立刻腆着脸说:“哟,这么jīng致的扳指,小人真是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小人这扳指只是从信国公府里传出来,我再仿的,不敢说就是出自国公府里。老公爷和老封君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像我这样靠买卖糊口的人家,怎么可能沾的上半点仙气……”
“你先前还说和邱老太君有旧!”
“呵呵,小人是从荆南来的,和邱老太君是一个地方的人,那还不是有旧吗,哈哈,哈哈……”
这信国公府里的孩子,眼神怎么跟láng似的!
“你以后再敢说自己和邱老太君有旧,我叫人拔了你的狗牙!邱老太君出身荆南,荆南几万户人家,难不成都和邱老太君有旧不成?你这样坏人名声……”
摊主脸皮一阵发紧,觉得自己的脸红的都要熟透了,周边还围着一些原本要买的客人,以及看热闹的游人,见这摊主这般怂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起哄。
“哦哦哦哦哦,我说你怎么和公府攀的上关系还在摆摊,原来是这种关系。要这么说,我祖母也是出身荆南,我也和公府有关系!”
“原来连这扳指都不是该有的样子,还说什么和公府里少爷戴的一模一样的!”
“老板,退钱!我刚买了三个!”
李锐看着这个和自己叔叔差不多大的男人,勾着背,畏缩成一团不敢反嘴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里涌起了一丝异样。
这毯子上的扳指并没有珍贵的材质,一旁还放着一些木雕木镯木梳等物,怕这人以前也不是做的扳指的营生。这摊主一边弯腰驼背的道着歉,一边从一个罐子里拿出钱来退给旁边的人,李锐瞟了眼那个罐子,里面的铜钱只装了罐子的三分之一,大约四五十枚,四五十枚钱只够买几个jī子加一斤米面,现在还要退人家钱……
再想到奶奶说“不过糊口”,小胖子已经有些后悔。
“锐儿,不要再闹了。”顾卿拍了拍李锐的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店家,我这孙儿年轻气盛,火气大了点,你见谅。”
孙孙孙孙孙……儿?
那这这这这这这这……是……!
店家已经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话都不会说了。
“店家这扳指还算正宗,只是这里应该再陷进去点,这里要高一些才行。”顾卿随手拿起一个扳指,细细地说与他听。“我家孙儿的扳指是家中jiāo好的大人给的,后来经过好几次改良,外面是不得见的。”
“老老老老……夫人,小人是猪油懵了心,小人……”
哟,居然从李小胖的一番话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顾卿觉得这店主挺聪明的,就是胆子小了点。
顾卿的脸原本就严肃,不笑的时候更是吓人,摊主已经给她看的两腿哆嗦了。
顾卿怕真的吓到这个人,摆出了后世哄孩子时常摆出的笑容,安慰道:“我看店家的扳指所选的材料都挺坚硬,内面也打磨的极为光滑,想是下了一番功夫,不是粗制滥造,只为了赚钱的黑心人,所以才出声提点一二。只是和邱老太君有旧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人家孀居多年,又在深院,你这般说,传出去反倒给自己惹祸。”
那店家噗咚一下就跪了下来,擦着眼泪说:“小人见识浅,又给钱迷了眼,没想那么多,老太太提点的是,小人以后再说,叫小人全家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顾卿吓了一跳,发这么重的誓!
“店家言重了,无非是提点,心领了就是。我这孙儿鲁莽,坏了店家的生意,我这有个扳指,倒真是信国公府里流出来的,就给店家压压惊吧。”顾卿扭头跟李锐说,“把你后来得的那个鹿角的拿来。”
“那是……!”
“拿来吧,下次做什么事前,三思后行。你就当长个教训。”
李小胖心不甘qíng不愿的掏了鹿角的扳指出来,递给了那个摊主。
“呐,拿去。这个比我手上的贵重多了!”这可是奶奶后来做的,李小呆找他要了一个月他都没给!他手上这个就是材料贵重些,和这个完全不能比!
那摊主还在那跪着,李小胖弯腰把东西递过去,摊主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扳指,低头就要给顾卿磕头。顾卿要说到这里最受不了什么,那就是磕来磕去了,赶忙避开,又叫下人把那摊主扶了起来。
“摊主你靠手艺吃饭,不偷不抢,工艺又好,就是不打信国公府的这面招牌,也能熬出头的。就算是信国公府,出身糙莽之时也不见得富贵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奋进罢了。如此佳节,让摊主你这般诚惶诚恐,反倒是我们的不是。”顾卿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跟身边的家将说,“我们走吧。倒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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