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张兄这里一坐,回去就要烦恼半天啊。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办砸了,我共准备了一十七人,共计九人被挑进信国公府中待选,最后没有一个能进去。也不知那邱老太君究竟是如何选人的,那些孩子明明无论长相还是资质都是上上之选,我甚至给他们编造了催人泪下的身世准备以qíng动人,就这样,竟一个都没有能进府的。”
“什么?”张诺意外道,“一个都没有?”
江道奇见这位“不怒自威”的晋国公也会惊讶,不由得轻笑道:“嗯,一个都没有。我看这信国公府,若真有高人,怕就是那位邱老太君了。唔,观她最近行事,说不定真有可能。”
“江兄休要说笑!”
“我说真的。罢了,知道你一向瞧不起妇人。今日在你府上坐了许久,回去后我夫人又要唠叨了。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李茂送的‘三国杀’?”
张诺皱了皱眉。
江道奇就是喜欢看张诺变脸,这般说也都是故意。见张诺皱眉,江道奇畅快地大笑,“你肯定收了,晋国公要没有收,你后面那群小心眼也没人敢伸手要了。来来来,把你那套给我,我久不入朝堂,那李茂小儿竟把我忘了……”
“我也就一套!”
“你就说不慎遗失,再来一套就是。我一国子监博士去要,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让你子侄儿们去要!”
“要了,没要到……”
“你不是要走吗?快滚!”
北园,持云院里。
李茂又一次被母亲的枕头给砸了出去。
自从顾卿病了,李茂不知是动了哪根“孝子”的筋,每天上朝前都要来持云院里问候下顾卿身体好了没有,起了没有,昨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其他不适。到下了朝,更是呆在持云院不走,亲自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不说,就连顾卿在屋子里走走,都要抢着去搀扶,让顾卿烦不胜烦。
这李茂论年纪,都已经可以做她的爸爸了,这么一个四十好几的大叔(注,还不是美大叔),一天到晚凑在她身边,左一声“娘”,右一声“娘”,真的能把人bī疯,弄的她一听到李茂喊娘,她就想骂“娘”。
而且,她是感冒了,不是摔断了胳膊和腿好吗?下个地就来搀,她变成个老太太已经够搓火的了,这李茂还来天天刷存在感,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年老体弱!
为此,顾卿是各种苦口婆心,从朝堂需要你着手,直说到你得看看你孩子的功课不是吧?你媳妇一天到晚管家,辛苦半天也想看到你是吧?她愣是嘴巴都说gān了劝着他回去,他就是死皮赖脸不走。
后来还是她火了,随手抄起一个什么东西砸了过去,才把他给赶出去了。
要说这李茂,也是个怪人,好好说话吧,他就是不听,可是她一板起脸,直接上手摔东西打人,他倒是一脸心悦诚服地从了。
这让顾卿不禁坏心眼的想,这李茂是不是有轻微的nüè1待1狂倾向,所以才这么顺着毛摸不行,打着倒走的。
还是说,李茂会方氏这般恶毒的妇人夫妻和谐至今,也是因为那方氏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让李茂满足了?
哎,她最近真是太寂寞了,老是胡思乱想。
话说回来,就连李茂和方氏都知道刷下存在感,天天跑来清安问好,自家两个便宜孙子小呆和小胖每天早上就来一下,然后就没影子了。
两屁小孩到底在忙什么啊!
话说李锐,还真是忙。
李锐从进入秋天开始,就被他叔叔委托,开始帮着府里做一些杂事。
各府过年,每年几乎都是从秋天就开始准备的。各地庄子里收成了作物,要在秋收后开始清点,是卖掉一部分换钱,还是处理好送到京里,都需要主子根据府里的qíng况来定。还有秋天开始的各种祭祀等等等等,更是麻烦事一堆。
好在今年信国公府里添了许多下人,去年又有经验,李锐除了更瘦了些,倒没露出去年那般疲态来。现在李锐绝对称不上痴肥了,只能说是个结实的胖子。
想来再过一阵子,身材会更苗条一些吧。
除了有时候要陪着叔叔见庄子上来人以外,李锐的jiāo际也很忙。
秋收的时候国子监也会放假,让学子回家“收种”,这是国子监的传统,用以显示朝廷对“农耕”的重视。但有一大半左右的国子监太学生是不用回家种田或收割的,这段时间就成了他们的“秋假”,也称“秋收假”。
这些闲下来的太学大多是勋贵或世族家的“荫生”,趁着休假,就开始各种郊游、宴会,或是各家府里乱窜。
李锐和李铭因为祖母开放“微霜堂”的事,和这些学子们已经混得很熟了,有些jiāoqíng特别好的来请,在得到祖母和李茂的同意后,李锐也会应邀出府去参加一些集会。
这一来二去,李锐和李铭相jiāo的好友里既有勋贵子弟、世族子弟,也有寒门出身,或破败的官宦之后等等,有时候李锐也会邀请一些好友来家里玩。
李锐一个人住在西园,场地大,又在府中的西边,不怕冲撞到后院的女眷,渐渐的,李锐的擎苍院竟成了古代版“沙龙”一样的存在,就连住在“谁座轩”的齐耀,没事也过来一起消散消散。
秋蚊子甚毒,这位明辉先生为了风雅住在水榭之上,夏天开始,身上就被咬的体无完肤,到了秋天更是叫苦不迭,偏四面有窗,上了窗纱还是有蚊子,又不能熏蚊烟,怕熏huáng了屏风和字画,所以,这明辉先生一有机会,就往府中其他地方跑。
这些来拜访李锐的同辈,在第一次进李锐的园子时,均被这信国公府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西园就李锐一个主子,整个西园占地有许多人家半府那么大,其中亭台楼阁具备,还有cao场和各种李蒙留下来的稀奇居所,都属于李锐。西园里伙房、药房、浴房更各色居室齐备不说,还有工坊、cao场,甚至有可以游湖的画舫。无论来的客人想要在哪里玩耍,地方都足够了。
而擎苍院里陈设的众多物件,大部分是珍贵的古董,许多至少是三朝前的jīng美器物,就像平日里的用具那样被李锐随便取用,像这般奢华,让许多学子真是啧啧称奇。
有些识货的,善意提醒李锐,这个是“哪朝哪位名匠的名器”,那个是“哪位大家晚年的大成之作”之类,要小心保存。
对此,李锐总是露出一副“哦,我长知识了”的表qíng,然后反问道:“做出来不就是用的吗?我婶母向来让我在库房里随意挑东西用的,我祖母房里的用器也大都是这样的。我祖父当年说了,既然是东西,摆在那收着也是làng费,不如拿出来用,省的还要再làng费银子买些差的,倒放着好的不用……”
此话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李铭知道他这兄长xing子有些像是祖父祖母,颇为古怪。于是也会帮着兄长解释补充,说这些东西都有登记造册,下人也很警醒,很少有缺失或损坏的。有些明显是用来欣赏的,府里也不会拿出来当用器使用云云。
这才让生出“bào殄天物”心理的学生们平衡一点。
有些寒门或破落出身的子弟,虽然看了这些,也会生出“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的想法,但信国公府每年都有施粥赠药,造桥修路也从不落人之后,而且人家虽然是糙莽出身,但毕竟现在贵为国公之尊,在吃穿用度上追求的jīng致一些,也不为过。
这些好友进出公府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来李锐的西园明显要比府里其他地方要更讲究,里外伺候的下人也比寻常人家该有的配置多出好多。看来信国公夫妻对这沧海遗珠的侄儿真的是照顾有加的很,纷纷引起众人的称赞。
对此,李铭自然是骄傲不已。自家父母宽仁,祖母慈爱,自己和兄长又是兄友弟恭,感qíng甚笃,每次别人一夸,不知道笑的多甜了。
李锐心中苦,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别人一夸,他反倒要笑着应和别人,说是婶母和叔父从小如何如何对他好,几乎到百依百顺的地步。他年幼无知,做下了许多错事,又不爱读书,叔父和婶母也不嫌弃,反而还会安慰他,让他童年过的非常顺遂。只是他年纪渐大,还如小时候那般顽皮,他祖母严厉,见他皮,竟把他关进北园里,种了大半年的田,还要亲自养鸭,吃了大半年的苦等等。
这些世家子弟里,大多家中后院复杂,这些人里有嫡子,也有庶子,待看到信国公府人口这么单纯,而且府中待李锐这嫡长孙简直像是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李铭也并不反感或嫉妒兄长,反而和李锐如亲兄弟一般,真是羡慕到连看见自家的大门都嫌弃的地步。
回到府里,也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出来说嘴。
就连李锐对祖母管教的敬畏和无奈,他们也能一并感同身受了。看他们家中的父母,不是也恨不得动不动就拿棍子吗?
后院的妇人,对这种事qíng最是敏感,有些在后宅里争斗了半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一听自家孩子的唠叨埋怨,听烦了,倒冷笑着骂起自己的儿子起来:
“你若父母双亡,叔叔继承了家业,怕是你那叔叔对你会比李锐还要好。别说不读书了,就是要娶几个jì子回来,怕都是允得!你若是想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和你父亲说说,趁早抹脖子,让你那叔叔继承家业,让你做眼珠子吧!”
嘁,还以为那方氏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弄半天也是个面子货。自家孩子居然还在她们面前夸她,殊不知一听就让她们看不起。
她们后院那般复杂,都有办法把庶子养废了,她一手遮天,又有夫婿支持,居然还是这般蠢的手段。若真要想养坏了李锐,就应该索xing铁了心,等那李锐一成了人,就拼命给他塞女人,养坏了xingqíng,直接把身子掏空了最好。
如此一来,李锐名声没了,大伯也有了后,他妻房多,庶子多,不倚着叔叔过日子,以后连饭都没得吃。
当断不断,现在李锐都快十三四岁了,她居然松了手,让那qiáng势的婆婆伸手把孙子给调1教好了,真是偷jī不成蚀把米,白瞎了那么多好东西。若是成了,她们也还要赞叹一句好手段,好狠的心肠,偏偏一点效果没有,还把自己架到不下的地方,这方氏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扭捏作态了!
这些妇人推断出信国公府里的yīn私,心中不由得对这方氏起了轻视之心。再一想妇人家如此浅薄的手段,竟然自家聪慧的孩子都看不出,恐怕日后也容易被妻妾蒙蔽,索xing把信国公府里的事按照她们的推测,一一给自己的孩子讲清,并且让他们做出各种分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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