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_绞刑架下的祈祷【完结+番外】(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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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天监原本并不是显要的官衙,只负责勘测天文地理,修正历法,以及卜算天气等事务。钦天监根据天象推断出天气,在确定晴朗的时日,皇帝才会进行祭祀、狩猎、出征等一系列活动。

  而地动、大雨、gān旱这种灾qíng的示警,大部分都不是来自与钦天监的预判,而是由各地的钦天监外派属官观察气候和动植物的qíng况,若出现异象,再送入京城的钦天监,然后再行监测。

  这位钦天监的监正足不出户,只在京里夜观天象,就掐指算出北方已经在下大雪,京中要有雹灾?那还祭祀天地gān嘛?先把钦天监的监正供起来拜就行了。

  但监正却继续进奏,说此预测并非他所做出,而是来自于负责观察星象天文的五官灵台郎张玄。此话一出,痛斥之人倒少了一半。

  这些朝臣中有不少人也信奉道教,对于龙虎山的道士张玄,自是并不陌生。

  张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却大有来头。他出身大族,其先祖正是东汉时的太史令,制作出“地动仪”、“浑天仪”、“指南车”的张衡。

  张玄家学渊源,从小学习天文和历算。后来他家的旧jiāo,龙虎山崇道观的道首玄妙道人去他家做客,对他大为欣赏,在征得张府的同意后,将他带入龙虎山出家为道。张玄十岁时得受“授箓”,成为正一派正统,开始系统学习天文、历法、风水、yīn阳之学。

  龙虎山乃是“正一派”的宗坛,正一派讲究修身养xing,鼓励弟子积极入世,度己利人,所以门下弟子均可娶妻生子。正一派在达官贵人中也很受追捧,有许多文人雅士争相入教,学习各种养生之术。

  由于并不好炼丹,正一派的名声极好,先皇起义时,也曾派有道兵下山援助,负责测算天气,勘定水源,其中一些善于医术的更是成为了“军医”,救治了不少兵丁的xing命。

  这张玄在二十四岁时,因成功预测出一次地动而名动天下,被点召入京,进入了钦天监。他和钦天监里从“吏”或者“算”出身的官员不同,一进去难免颇受排挤,得不到重用。

  可他在朝中的官职虽小,在“正一派”里却有四品的道位神职,所以对此不以为然,也并不和他们争名夺利。再者,他进京为官也只是为了躲避家中的bī婚,并不是为了官位,自然对着看的也轻,反倒更加受人尊重。

  他擅于风水堪舆,在京城名头甚大,有时候某个官员倒霉时,还会去钦天监请他看一看府里的风水。他每每过府指点几下,这些官员果然很快就去了霉头,更是对他信服。

  也有人想要开府立宅,请他勘测风水的,皆有收获。

  若是顾卿来看,也只能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神棍”。

  本朝的皇帝楚睿并不关心这些神鬼玄学之说,所以对这身为五官灵台郎的张玄一无所知。后来这张玄在紫宸宫的书房里对他“冒死直谏”,遂让楚睿这个官员产生了兴趣。等他仔细查问过他的来历出身,才知道这人原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正因为他的上奏比李茂“听闻堂侄所述”更有说服力,所以楚睿在心腹大臣们商议过后,决定不再由李茂上奏,免得让世族敏感,本来能成的事qíng再生波折。张玄原本就是关心天下苍生,对派系斗争不感兴趣,皇帝叫他上奏,他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和监正一起挑明了“北方大雪”的灾qíng。

  若说钦天监的奏疏只是让朝堂上某些官员将信将疑的话,那国子监太学生们后来的联名上奏,就坐实了通州、汾州两地官员“瞒报灾qíng”的罪名。

  这件事的起因,是一位国子监的学生赶回家过年,却发现道路冰封,雪没至大腿处,无法再往北前行一步,只好折返回程,滞留京中,不免埋怨,其他原本留在京中过年的通、汾二州学子得知qíng况,不免担心家乡,便到处打探,通州和汾州遭遇大雪的传言好像就在那一夜之间突然传遍京中。

  从北方折返的学子有感于途中贫民无衣御寒、无屋遮蔽,冻死街边的惨状,便起了陈qíng的想法,联合其他通州、汾州的学子,一起在宫门外上奏。

  国子监太学生联名在宫门外为民请命,这在大楚立国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这群学子书生浩浩dàngdàng地从国子监街穿过中门大街,直至东市进入内城,再到宫门外,一路上引起无数官员和百姓的侧目,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这些太学生在宫门外高声请愿,要求朝廷赈济灾民,惩治瞒灾不报的恶官,倒是让许多百姓拍手称快,只是很多本该管辖这些事qíng的官员对此事都不甚了解,不免有些打脸。

  此事造成的影响很大,皇帝也不得不出面下谕,言明会派出御史探明灾qíng,就地赈灾,绝不延误,这才让太学生们散去。

  皇帝接见了联名上奏的学子,并且回应了这些国子监太学生们的陈qíng,也让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士林也对御座之上的楚睿大为赞誉,写了不少歌功颂德的诗赋。

  本朝言论比前几朝自由的多,现在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以白身“陈qíng”,真的引起了皇帝的重视,甚至取得了成功,不得不说,这让一些没有进入朝廷的文人学士们看到了另外一种言路。

  一切都按照楚睿和李茂等人的设想在一步步的推进着。腊月里,学子与清晨联名上奏,皇帝大发雷霆,当日中午下了谕旨,立刻派遣御史带着一支禁军出京,查明灾qíng。

  第二天上朝后,楚睿就雪灾一事进行问政,世族派和保皇派又在扯皮不已,对“怎么惩治官员”和“如何赈灾”你来我往的争论,唇枪舌剑,颇有摆开拉锯战的架势。

  这一切,皆应验了李茂和楚睿的预想。

  好在他们留有后手。

  最后“中立派”的吏部尚书张宁上奏,建议让受灾当地的官员配合京中派出的御史,先在当地赈灾,若表现好,戴罪立功,若赈灾不力,两罪并罚。如此一来,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能让这些受灾地区的地方官不至于继续拖延。

  京中在对那些提出弹劾的官员反弹如此之大,皆因这些地方官和京中高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愿意先按下惩治罪责的事,以赈灾为优先,给了世族的高官们“皇帝又一次向他们妥协”的信号,加之重灾不赈确实有亏德行,便没有再阻碍此事。

  政令一旦通达,做起事来就极快。

  京中通往通州和汾州的各段驿道里,马上拨出近千人去洒土撒盐,清扫积雪,让受灾的百姓可以南下避灾,又在沿路设置粥棚,发放寒衣,派出兵士看管物资,防止发生哄抢。

  京中达官贵族、富商名人也都捐出钱粮,加设粥厂,协助赈灾。

  年底发生雪灾,自然是大大的触霉头,对过年也造成了影响,但也正因为是在年底,各地赋税都已经上缴国库,国库丰盈,户部尚书做起事来也有底气。

  户部尚书自然是想在这次赈灾中大大露脸,每日里宿在部中。工部要负责清理道路,架梁架桥,还要防止雹灾,负责督促京城内外加固屋顶和房屋等等,户部和工部每日忙的旰食宵衣,恨不得手脚并用才好。

  腊月二十三,正是祭灶之时,忽有汾州的密使入京,这密使没有从驿道走,一路行来颇有凶险,进京后不久就直接进入了宫中。

  有官员密报,说是当地马场里负责养马的马曹在焚烧马尸。这位派出密使的官员叫做刘鹏,乃是汾州的参议,探查qíng况时被牧场的牧丞以“地方cha手军务”的罪名扣押。另一位参议带着牧场地方的乡兵与管着厩牧事宜的马曹、兵丁已经对峙了几天。

  等楚睿看到奏报,真是连吃了那些管马兵吏们的心都有。

  根据张玄的推测,北方关外各部落的牧民今年冬天应该也遭受了雪灾,而且比关内的雪下的更大。

  这些部落之人以牛羊为生,逐水糙而居,若牛羊大范围冻死,在饥荒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劫掠边关。他们上马是qiáng兵,下马是牧民,而大楚的重兵大都布置在西边的边关,防御前朝胡人的反扑,北面边关大部分都是乡兵,只有少数jīng兵,来年还要重新部署军队。

  汾州的这些战马关系到开chūn后可能发生的战局,楚睿甚至已经决定让兵部里管着“驾司”的主管带人亲自去汾州查验战马损失的qíng况。

  此时传来马曹焚烧马尸的qíng形,让生xing谨慎的楚睿不得不深思汾州的牧场已经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汾州受灾,怕也不是当地官员瞒下不报,而是根本送不出去!

  “宣李茂!”

  皇帝宣召李茂时,李茂正带着家中两个孩子在祭灶。

  因祭灶女人必须避让,所以作为家中唯一成年男丁的李茂,不得不告假回家。

  最近六部因为赈灾的事qíng非常繁忙,他已经好几天宿在部里,两个孩子见李茂眼睛下深深的黑圈,也不敢聒噪,乖乖地跟着李茂一起祭祀灶神。

  灶上设着灶神主位,主位前陈列着鼎俎,摆着猪头鱼鲜等祭品和稻糙扎的糙马。李茂带着两个孩子祭拜过灶神后,把旧的灶神画像揭下,让李铭用灶糖把灶神的嘴巴封上,然后将画像和糙马一起投入火盆烧掉。

  等正月初四,他们还要迎回灶神,又会是一番忙乱。

  在这段期间,没有灶神监管,也不怕灶神打小报告,所以他们可以尽qíng饮宴,及时行乐,就算聚众玩骰子也不算是出格。

  过了二十三,才算是彻底开始进入年里了。

  李茂今日告假半天,部里和皇帝都知道qíng况。祭灶乃是大事,这时候宫中快马来人宣李茂,住在清水坊中的几位朝臣都在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李茂接到皇帝宣召的谕令,马上回自己房里换上官服,即刻入宫,都没有给正在后厅里处理年事的方氏打个招呼就离了府

  两个孩子刚刚祭完灶神,见李茂被召走,一个奔去东园找娘亲,一个急忙赶往西园找两位先生。

  府里有事,家中除了李茂,就只有两个先生能够商量一二了。

  话说李茂骑着快马往宫城里赶,一路上就在想到底是通州出了事,还是汾州出了事。

  汾州要出事,必定是出在马场上,而通州要出事,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政事无小事,两州都关系到无数百姓,李茂内心里希望两个州都不要出事,可是皇帝召的这么急,让他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

  待他进了宫,见到了圣上,礼才行了一半,楚睿果然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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