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宋文庭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母亲听说是他的至jiāo,便先有了三分愿意,后面又亲自相看陆涧,细节自己不知道……,但没过几天,母亲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很满意了。
那时自己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没见过陆涧,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是什么xing格。只知道订亲以后,每逢过节、生辰,他都礼数周到的亲自登门送礼,虽然他家清寒,但是心意礼数是足足的。
还记得,他通过母亲送了自己一对画眉鸟儿。
自己逗着那对可爱的画眉鸟儿,芳心初动,私下里向姐姐问起他,“那陆涧,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姐姐听了便笑,“放心,我的妹妹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自然要配一个如意郎君。那陆涧啊,人品好,学问好,模样儿也……”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比你姐夫还要好看不少呢。”
自己先是脸上一红,继而打趣,“好哇,回头我要告诉姐夫。”
“我拧你这个小油嘴!”姐姐回了娘家,多少带出一些做姑娘时的淘气,和自己扭打在chuáng上,两个人笑作一团儿。
可惜那样的欢笑时光持续不长,到了秋天,满城瘟疫就开始了。
当时闹得很大,京城里派了一群太医过来。没多久,太医们公布了研制出来的祛瘟药方,里面需要一味比较少见的药,――仙灵芝。这味药长在陡峭的崖壁上,叶子状若灵芝,每年秋天结果,果子晒gān以后,里面小小的籽可以入药。
仙灵芝产量稀少,别的地方没有,仙芝镇却正是因为这个得名。
可惜当时江都的瘟疫蔓延太大,消息一经传出,仙灵芝就被哄抢,很快整个仙芝镇的药铺都被抢光。仙灵芝成了稀罕货,原本只要二两银子一斤的药材,后来二百两银子都买不来,价钱足足翻了一百倍,并且还是有价无市。
而且那药不是吃一副就能好的,少说得吃上个七、八副,还得搭上别的药材。算下来,即便运气好,吃了药能治得了病,至少也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才够。
穷人得了这病,只能等死。
邵家虽然有钱,却有荣氏管着,父亲又并不心疼一个小孙女。为了治好琴姐儿,哥哥嫂嫂把体己全拿了出来,母亲也贴补,自己的月例银子亦是jiāo出,――但小孩子经不起折腾,最终没有熬过去。
而陆涧家十分清寒,他家的人为了治好他,把整个陆家都给折腾得jīng光,还是没有能够留住他的xing命。自己和他的亲事不了了之,不然的话,就得捧着牌位嫁人,守望门寡,――别说自己不肯,就是母亲和哥哥姐姐也不愿意。
侄女死了,未婚夫也死了。
那之后,自己郁郁寡欢了好长时间。
正是因为这些事儿,在次年大郡王妃三十寿诞的时候,母亲才会被荣氏游说,同意带着自己去庆王府拜寿,想着一则散散心,二则宴席上面贵客多,没准儿能给自己相一门不错的亲事。
不料……,荣氏她们一早就存了歹意。
☆、相遇
仙蕙的病和前世一样,很快退热,没过几天就康复痊愈了。
她此刻发愁的是,即便眼下仙灵芝没有被人抬价,也得二两银子一斤,要到哪里去变出银子呢?或许,等去了江都有了月例银子,再派人回来买?不行,得先把今年的仙灵芝囤一些,明年再买,后年就该哄抢涨价买不到了。
得事先囤好两年的份量,才能以防万一。
琴姐儿肯定是要救的,而陆涧……,不管今生自己会不会和他成亲,都不想看着一个好好儿的人,就那么被瘟疫给折磨死了。
多囤一点,万一还有别人要用呢?有备无患。
仙蕙想来想去,最后拿钥匙打开了小抽屉,里面放着两个盒子,这是家里唯一的金子货了。当年给哥哥下聘礼用了几样,现在仅剩一对金手镯,两对金耳环,自己和姐姐只得每人一只金镯子,一对金耳环。母亲说,等到自己和姐姐出嫁前,让人把金手镯给熔了,重新打一对细点儿的,取好事成双的喜头。
阳光下,陈旧的金子发出昏暗微huáng的光芒。
仙蕙在金手镯上恋恋不舍的抚摸,还套在手腕上,比了比,舍不得……,却没有别的东西值钱了。她最终狠了狠心,把自己的那份金手镯和金耳环,都用帕子包起,揣在怀里出了门。
邵大奶奶正在院子里掸被子,瞅见小姑的身影,探头问道:“去哪儿啊?”
仙蕙笑了笑,“在屋子里闷了好些天,出去逛逛。”
小镇上住户不多,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十分相熟,邵大奶奶也没在意,只是叮咛,“别走太远,早点回来啊。”今日得知公爹的消息心qíng好,满脸笑容的,“你哥说了,晌午买一条大糙鱼回来,拿大葱蒜头红烧了,你爱吃的。”
“知道啦,我的好嫂嫂。”仙蕙笑吟吟的出了院子。
邵大奶奶看着她出了门,摇摇头,小姑子从前娇生惯养的,不爱理人,最近倒是嘴甜许多,人看着也更懂事了。而大姑子一直都是好脾气,婆婆又是个讲理的人,丈夫能gān,这样的婆家已是不错。
再说……,眼下找到公爹,马上一家子就要去江都过好日子呢。
邵大奶奶满心欢喜起来,身为邵家儿媳,颇有一种与荣戚焉的感受,想着自己是嫁进邵家沾了光,赚了福,更该好好表现一番。掸完了被子,又进去拿了鞋底出来,坐在阳光下纳鞋底,打算赶一双鞋子出来孝敬公爹。
婆婆和两个姑子都心灵手巧,刺绣上头比不得,只好做一双厚厚的布鞋了。
在邵大奶奶纳鞋底的功夫,仙蕙已经到了镇上小药铺,她戴了帷帽,一进门,就被掌柜的笑问:“哟,这是谁家闺女?抓药呢。”
“嗯。”仙蕙走到柜台前,瞅了瞅,“仙灵芝怎么卖的?”
“姑娘泡水喝?还是入药?”掌柜的口角伶俐,介绍起来,“这仙灵芝啊,平时泡水喝清火明目,还散结消肿,治头痛,又xing子平不寒凉,就算天天喝都使得。要是姑娘想入药,给我瞧瞧药方,看看有没有相冲的药材……”
仙蕙没耐心听他多说,打断道:“泡水喝的。”
“好叻。”掌柜的察言观色,自然不会继续罗里啰嗦下去,“这平时泡水喝啊,一次放个三、五粒也就够了。”转身拿了秤,笑问:“姑娘要几钱?一两?”
仙蕙道:“我要五斤。”
“五斤?”掌柜的怔住了,咳了咳,“姑娘,你这不是来逗乐的吧?我这儿药铺里头,现在总共也没这么多仙灵芝啊。再说了,……五斤?一斤二两银子,五斤整整十两银子。”摇头笑了笑,“你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这些个……”仙蕙把帕子摊开,指了指里面的金手镯和金耳环,“一起有六钱多的金子,不算工匠钱,能值十两银子了吧?你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足金。”
“姑娘。”掌柜连连摆手,“我啊,不敢做你这份买卖。”指了指左右街道,“大家街坊邻居的,你把家里东西拿了出来,换五斤药材。知道的,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存心诓骗了你。”
仙蕙还要分辩,“不是……”
“姑娘,啥也别说了。”掌柜打断她,“你赶紧的,把东西收起来别弄丢了。”
“你不卖?”仙蕙微愠。
“不卖。”掌柜断然拒绝,又朝里面喊,“孩儿他娘,快出来瞧瞧,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大白天的,闲着没事儿来找消遣。”
仙蕙跺了跺脚,满心恼火无奈的出去了。
心下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先去当铺换了银子,然后隔三差五的买一点,才不会吓着那胆小的掌柜。可是去当铺的话,必定是要被狠狠克扣的,六钱金子,只怕最多能典出八两银子,想想就觉得ròu痛。
“姐姐,姐姐。”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姑娘凑了过来,“姐姐你要买仙灵芝?”
仙蕙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
“姐姐,我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小姑娘在后头紧跟不舍,追着道:“那掌柜的不卖给你,我卖给你。我们村的山崖上长了不少仙灵芝,他们药铺里头的仙灵芝,都是我们村的人送来的。”
仙蕙停下脚步,“是吗?那你送药铺好了,何必找我?”
“姐姐你不知道。”小姑娘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你在药铺买仙灵芝,得二两银子一斤吧?我们送去,掌柜的只八钱银子一斤的收。”搓了搓手,腆着脸陪笑,“要是姐姐从我们这里买,不敢要多了,给涨点儿,一两银子一斤就成。”
“你有多少?”
“赶巧儿。”小姑娘一脸兴奋之色,“今年秋天的仙灵芝还没送,正晒着,过几天才能搓出籽来。今年仙灵芝长势不错,多的不敢说,村里的仙灵芝都加起来,七、八斤肯定有的。”她乐呵,“到时候我在村子里收齐了,一起给你送来。”
仙蕙笑了,“哦,你是想赚一个中间人的钱。”
小姑娘笑嘻嘻的,“是啊。”
仙蕙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十分划算,但是又不放心。
小姑娘见她犹豫不语,怕她不肯买,忙道:“姐姐你放心,我保证让人都给你晒得gāngān的,绝不重秤,不会亏了你的。”
“行。”仙蕙应了,“这样吧。”她想了一个两全之策,“你们不是还要过几天才能晒gān出货吗?等到晒gān了,弄好了,你给送到城西头的邵家。”在自己家,先验明了货再给钱,省得遇上骗子之流,“记住了,你来的时候敲门,只说找邵家二姑娘有事,不许说送了仙灵芝。”
“哎哎,记住了。”小姑娘应下,又道:“姐姐,我叫时莺。”
仙蕙点头,挥挥手,“行,回头见。”
“好的,回头见。”时莺一面走,还一面回头笑着挥手,“姐姐,等着我啊。”她转身没入人群里,大约急着回去跟家里人说好消息,脚下步子飞快。偏生不巧,路过酒楼的时候,正好和里面出来的一个年轻公子撞上,两人碰在一起。
“瞎了你的狗眼了!”小厮上前骂道:“混跑什么?你踩着我家四公子的脚,弄脏了他的新靴子,找死呢?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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