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宸听她没有丝毫隐瞒,又消了消气。
仙蕙继续道:“当时我不是往凉亭里看了一眼吗?你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他们,我怎么好意思说在仙芝镇见过他们?所以就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你看,这就是第二次见到陆涧,我也没跟他说过话。”
“第三次呢?”
仙蕙看似莽撞胡闹,其实是用了心计和法子的。
先故意和他吵架,让他发脾气,把最大的那口气给散出来。然后再一点点,一步步抽丝剥茧,给他解释,让他慢慢相信自己的话。
“第三次没啥好说的,是宋文庭和陆涧来我们家,给我姐姐相看。我和姐姐躲在屏风后面,看了一眼,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还有……,第五次。”仙蕙瞅着他道:“就是在邵家看台那次,远远看见陆涧在看台下面晃dàng,如此这也算一次的话,那就是第五次。”手指在他胸上乱戳,“还是一样,我没有跟他说话的。”
高宸的怒气,一而再、再而三,一点点消褪下来。
这几次的见面,都是偶遇和很正常的因故相遇,见了,也不可能有任何感qíng。刚才是被她说五次气住了,还以为她和陆涧早就熟稔,原来都是一些无聊的见面。
等等,怎么少了第四次?
高宸挑眉,看向低下头去的小娇妻,忽然意识到,可就那四次都没有任何瓜葛,就是这一次有点说不清罢。
“第四次……”仙蕙没有隐瞒,以为高宸这种男人自信又自负,与其隐瞒,不如坦白jiāo给他来判断,那么自己至少可以问心无愧,“那时候,娘已经告诉我,说是准备订下陆涧。”
“哦,接着说。”高宸的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之前见过他,觉得他长得不错,人也好,听说做学问也很好。所以想着,能和这样的人订亲也不错。”除了前世,仙蕙全都一五一十说了,“那天因为邵彤云和陆涧订亲的事,他来我们家商议对策。他走的时候外面还飘着雪,挺冷的,他穿得少……”
“然后呢?”
仙蕙知道,要说的是最关键的一句话,因而抬起眼眸,“我就让丫头拿了哥哥的披风,给陆涧披了回去,就这些了。”
高宸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水汪汪的,里面好似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任何波纹。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依她的年纪,对男女qíng。事的谎言,肯定做不到心如止水,所以应该不假。
他静默了一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让人给准未婚夫拿一个披风,当着家人和丫头们,算不上的私下幽会传递。再者说了,她xing子本来就有些活泼,又淘气,脸皮也厚,这些自己不是不知道。
虽然叫自己有点不痛快,可也并非不可理喻之事。
――但却不能这么饶了她。
刚才还敢戏弄自己,得意洋洋,小丫头胆子不小!
仙蕙扯着他的手,摇了摇,“我全都老老实实jiāo待了,绝无半句虚言!高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生气的样子好吓人。”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弯弯的,模样俏皮又可爱,“拉钩、上吊,一百年……”
高宸却依旧冷着脸,“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冷哼,“刚才我问了,你心仪陆涧吗?回答我。”
“啊?这要怎么回答啊?”仙蕙叫屈,“要我说,肯定是没有。可是,我就这么说你又不会相信。”嘟哝道:“没有,没有!行了吧?”
“不行!”高宸断然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许撒谎。”
仙蕙没想到他这么难缠,都使尽一切手段了,还是不放过自己。又不敢不看他,让他生疑,努力让自己直视他,小声道:“你……,你这样好吓人。”
那双眼睛深黑幽邃,又冷、又看不到底,好似一道没有尽头的万仞深渊,多看一会儿,整个人都要跌进去,然后再也出不来。
高宸没有半分退让,执着问道:“你心仪陆涧吗?”
“我……”仙蕙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在他面前根本不够使,和他对视,就什么心思都转动不起来,吓得说了实话,“有……,有一点点。”
“好。”高宸像是气极了,反而笑道:“好个一点点!”
“不是的,你听我说。”仙蕙急得要哭,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慌张道:“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我就跟他说了一次话……”又急,又委屈,语无伦次的解释,“陆涧他……,他就好比小时候我爱吃的糖葫芦,以前爱吃的,现在已经不爱吃了。”
“糖葫芦?”高宸的声音更冷了。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仙蕙觉得自己要给他bī死了,掉眼泪道:“高宸,我现在只喜欢你的,真的,真的!只喜欢你这种大鱼大ròu……”
高宸故意沉声,“哦……,我是大鱼大ròu?”
她和陆涧就那么一次递披风的jiāo集,能有多深的感qíng?喜欢?小丫头不懂事,听说是自己的未婚夫,见人长得俊俏,就以为是可以托付终生,值得一辈子喜欢的人了。
糖葫芦?大鱼大ròu?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她不是胆子大吗?虎里虎气的,刚才还敢跟自己厚着脸皮耍赖,这会儿算是吓破了吧?不治治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仙蕙软坐在美人榻上哭,抽泣道:“我说错话了,你割了我的舌头吧。”
高宸仍旧板着脸,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个笨丫头!若是她冷静无比,回答的严丝合fèng没有一丝可疑,自己是不信的。若是她胆敢有丝毫隐瞒,那自己更不会放过她!可现在,忍不住想问她一句,“就你这笨样儿,还敢在我面前耍小心眼儿?胆儿肥了啊。”
仙蕙是真的给吓着了,也乱了。
高宸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冷脸有多吓人,就是那些幕僚们,都得吓得浑身一哆嗦。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以后老实点儿,可没想真的把她吓出毛病,于是清了清嗓子,“真的不喜欢你那糖葫芦了?”
仙蕙原本是垂头丧气默默掉眼泪的,一听这个,赶忙泪汪汪的抬眼,“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她连连摇头,泪水都甩了下来,“真的,我发誓!”
高宸qiáng行忍住了笑意,板着脸道:“那我暂且信你,不过呢,还要再看看你以后的表现,才能确信。”
啊?自己还有机会改正?仙蕙喜不自禁,忙道:“可以,可以!以后我一定好好的表现。”然后举手要发誓,“我邵仙蕙……”
“行了。”高宸不想她说那些恶毒誓言,打断道:“我不信这个。”然后冷哼,“你赶紧去洗把脸,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敢说自己是大鱼大ròu,呵呵,小丫头胃口倒是不错啊。
“好,我去!”仙蕙赶忙跳下chuáng去。
“不稳重。”
“啊……”仙蕙又端正身姿,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走了过去,轻手轻脚的,就连拧帕子都没敢弄出太大声响,斯斯文文的洗了个脸。
她没看见,背后的高宸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四郡王?”门外,是厉嬷嬷试探的声音,“该摆午饭了。”
仙蕙急忙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连连摆手。
高宸扫了一眼,心下好气又好笑。然后掸了掸身上袍子,刚才被那小东西揉得皱巴巴的,出了门,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摆罢。”
厉嬷嬷瞅了一眼,吃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刚才明明听见里面砸东西,眼下四郡王妃又没出来,难道是两人吵翻了,所以气得不出来了?只是不敢多问,更不敢这会儿触霉头,赶紧让丫头摆饭。
等到饭菜上桌,高宸又道:“都下去。”
他没说为啥,也没人敢问他为啥,全都退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过后,厉嬷嬷领着人进来收拾碗筷,发现饭桌上是两人用饭的痕迹,方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还在一桌子上吃饭。这么看来,估计是四郡王妃在里面哭了,刚才不好意思出来。
四郡王既然肯她掩饰,那么就算有点问题也不会太大。
厉嬷嬷想了想,不能让两人一直沉浸在吵架的气氛,得找事儿打岔。正琢磨找点什么事,能让小两口一致对外、齐心合力,外面就来了丫头,传话道:“邵老爷来了。”
邵元亨?厉嬷嬷一琢磨,哦,荣氏还扣留在沧澜堂呢。
正好,因而当即进去回禀了。然后等里面传话让进,便去领了邵元亨,让他停在珠帘前面,回道:“邵老爷到了。”
邵元亨神色紧张无比。
他能不紧张吗?一大早的,先是荣氏被庆王府的人叫走,然后是珊瑚也被叫走,自个儿在家等了大半天,都不见人回来。眼下来了,女儿女婿又不让见面,那不用猜,肯定就没什么好事儿!
珠帘后,传出高宸清冷的声音,“进来说话。”
邵元亨如蒙大赦,赶忙低着头进去,作揖道:“见过四郡王、四郡王妃。”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高宸一身煞气,女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至于客套过后,给自己赐坐的体面更是没有,不由更紧张了。
“爹……”仙蕙不qíng不愿喊了一声,禾眉微蹙。
高宸喊了厉嬷嬷进来,“荣氏的事,你来说。”
邵元亨脸色不安的等候。
厉嬷嬷口齿清晰、条理qíng绪,不过三言两语,便把荣氏从珊瑚手里支出银两,然后收买了人,在各大茶楼造谣仙蕙害了邵彤云,前因后果全都说明白了。
邵元亨吓得张大了嘴,再没想到,荣氏会发疯到如此地步?!眼下邵家可是全靠二女儿,得罪了她,再得罪了高宸,能有好果子吃吗?忍不住跳脚,“这个疯妇,我绝对饶不了她!”
“行了。”仙蕙神色厌烦无比,“爹,每次荣氏做了恶事,你都这么骂几句,有什么用?你不烦,我还听烦了呢。”
高宸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道:“荣太太你可以带走,但是……,得去官府给她过一趟明路。”
仙蕙闻言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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