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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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碧依然抬起头,迎着她居高临下的视线。

  太后看到她神qíng镇定,目光坦然,一丝惊惧犹疑都没有,不由暗暗心折,同时却又隐隐害怕。

  她看着阮碧,阮碧也看着她,见她目光闪动,时而掠过一丝杀气,时而又犹豫不决。

  互相凝视半天,太后摆摆手。内侍诧异看她一眼,还是上前一步,朗声说:“五姑娘,太后乏了,你下去吧。”

  等阮碧行礼退出去,内侍不解地看着太后,低低叫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摇头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第一百零一章 痴人梦语

  天气越发地冷了。

  白日渐短,夜晚越来越长,都说冬夜高枕软卧容易酣睡。阮碧却觉得这日子很难煎熬,每天都是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才过一天。云英倒是一有消息就来告诉她,不过隔着千里之遥,传回的消息都是隔夜的饭菜,食而无味,聊胜于无。只知道他渐渐康复,只知道他启程返回京城。

  广州也终于来了信,说是丧事已办,徐氏族长同意阮府接回阮兰。只是阮兰身体虚弱,惊悸失眠,回程又是漫漫长途,大概只能在水道冰封之前赶回来了。接到信件后,老夫人算了算日期,知道他们已经出发,心qíng大悦,身体也大好。又想到bī曼华堕胎造了恶业,将来怕是会有报应。于是到十一月初一,便带着一gān女眷到天清寺烧香拜佛,眼睛不眨地捐了很多香油钱。

  一旁的大夫人瞅着,心肝儿都痛了。

  烧完香出来时,二姑娘忽然快步走到阮碧身边推她一下,又往另一个方向使个眼色。阮碧看过去,只见旁边的一座大殿门前,笑容殷勤的知客僧引着路,沈老夫人和沈婳在一群下人簇拥之下走了进去。那座大殿里供着的是药师佛,消灾延寿,不用说是替病人祈福的。

  二姑娘凑到阮碧耳边低声说:“妹妹,你猜,沈姑娘是不是替大胡子祈福呢?”

  阮珠转眸看她,见她两只眼睛亮晶晶,颇带点兴奋不安,声音里也是五分怀疑五分探究。猜她多半听到汤婆子转述阮弛的话,起了疑心,只是不敢肯定,出言试探自己。凑到她耳边说:“上回二姐姐怀疑我妖魔附体,要找紫英真人收了我,结果却成全了我。这回二姐姐又要怀疑我什么?又要成全我什么?”

  紫英真人收她为徒是二姑娘的一个心结,顿时涨红了脸,脚步也是一顿。

  阮碧趁机脚步不停地越过她,走到前头。

  二姑娘跺跺脚,又想追上去,却被大夫人一把拉住,瞪她一眼。出了天清寺,大夫人拉她上马车,问:“你又去跟五丫头说什么?”

  二姑娘不服气地说:“娘,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怀疑大胡子是晋王。”

  大夫人怒其不争地指着她的额头说:“你真是魔怔了,先不说你根本找不到证据,证明五丫头跟大胡子有私qíng。再说大胡子是晋王又如何?你以为你祖母因为什么高看她?就是因为惠文长公主和顾大少爷。你如今还嫌不够,还要再添一个晋王?你……你真是白长聪明模样了。”

  二姑娘轻声嘀咕:“怎么就没有证据?晋王喜欢chūn水绿波结果她也有一盆,晋王送给三叔的云英天天往她屋里跑,还有三叔那天闯到蓼园说的话……这不都是证据吗?”

  “你真是气死我了,如今你的亲事都成老大难了,你不多想想自己,还替她cao这份闲心。”大夫人板着脸,警告地说,“她跟顾家定了亲,于你哥和你大有好处,可不许再起什么心眼。”

  二姑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但心里十分不qíng愿。

  回到阮府,进了垂花门,大家便散了,各回自己的院子。

  二姑娘打发chūn云回韶华院,远远地跟着阮碧和四姑娘,走到中间休憩的凉亭,高声说:“五妹妹,我有话同你说。”

  阮碧回过头,看她不休不饶的模样,知道她不会罢休,便示意四姑娘先走。

  “说吧。”

  二姑娘听她口气冷淡,心里不慡,说:“你横什么?如果不是惠文长公主和紫英真人高看你,你什么都不是。倘若我去告诉惠文长公主,看你还能横到几时?”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真是死鸭子嘴硬,你以为我不敢?”

  阮碧嘲讽地笑了一声,说:“你敢,你当然敢。你最擅长的便是对付自家姐妹,有事时落井下石,没事时泼点脏水,我早领教过了。可是我真不明白,你又得到什么好处?说到底,我也姓阮,与你同气连枝的。年初延平侯府赏梅,你不帮我,反帮着别人一起污陷我,结果呢,我只是大病一场,你却是失掉一桩好亲事。到如今,你还不长进,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就放马过来吧,索xing把你阮府嫡二姑娘的这点体面全折腾个jīng光吧。”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姑娘僵在原地,脸涨成紫红色。感觉刚才自己被阮碧开膛破腹,然后拿出心肝肺腑一一点评一番,一脸嫌弃地说“全是垃圾”。

  知道她说的在理,恰恰就是因为每回她都在理,反而衬托出自己的浅薄狭隘,这才是她无法忍受的。越和她打jiāo道,越知道她的厉害,越知道自己赶不上。越是赶不上,越觉得心里不平衡,越想去伸腿一搁绊倒她,越想毁掉她,让她摔在泥里彻底地爬不起来……即使她嫁到定国公府于自己有好处,她也不稀罕。她只想她回到从前,懦弱胆小,唯唯诺诺,每个人都嫌恶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子众星拱月地捧着她。

  看着阮碧沿着抄手游廊而去的姣好背影,二姑娘咬紧银牙,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毁掉她。

  接下去日子,北风是一日紧过一日,嗖嗖嗖,象小刀一般。

  尽管朝堂上也讨论过几回出征北戎,但到底因为半年前才停战的,国力还没有恢复。寒冬将至,行军也不易,不是起战火的好时机。再说南面jiāo趾国内乱不休,战火已经波及大周边界,要论战事紧急,自然是南面为先。

  十一月初九,阮弛娶亲了。

  十一月十八日,三百王府侍卫以及一千禁军护着晋王回到了京城。

  队伍还没有进城,先有一骑到了阮府,递了一封信给阮弛。他没有看,直接递给云英。云英看完,撒成碎片,然后匆匆到蓼园东厢房,跟阮碧行了一礼,喜孜孜地说:“姑娘,王爷回来了。”

  阮碧正练着字,听到这话,手里一颤,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慢慢地晕开。

  “姑娘,王爷说,有很多话要跟姑娘说……”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阮碧拔高声音喊了一声:“云英。”声音泠泠,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平日里她都是称呼自己 “云英姐姐”,忽然这么冷冰冰地喊自己的名字,云英心里浮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轻轻地“嗯”了一声。

  “云英。”阮碧看着依然在晕开的墨汁,嘴唇嚅动半晌,艰涩但坚定地说,“你家王爷能免安然无恙归来,我也很高兴。只是……他的事qíng与我再无gān系,往后你都不必再告诉我。”

  云英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气急败坏地说:“姑娘,你说的什么话?怎么叫没有gān系了……”

  “云英!你家王爷已经和沈家姑娘定亲了,你若是有事,也该跟她去说。”阮碧挑挑眉,高声说着。说完,才发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又掩饰地把毛笔扔进笔洗盘里,却不知不觉用了力气,毛笔落在笔洗盘里,噗的一声,水花四涨,落在宣纸上,迅速地渗开,一团一团的灰色。

  不过这番话让云英一时无话可说,太后给晋王赐婚是张榜天下的,举国皆知。论理,自己确实不该再来找五姑娘。可是想到王爷人还没有进城,口信先进阮府了,她又觉得不能不说了。想了想,柔声说:“姑娘,我知道,如今确实不合时宜。只是方才王爷传的口信里便有这桩事,他说赐婚一事,他没有接过旨,他也不会认的。”

  “难道他还要抗他母后的旨?再说普告天下之事,还能改弦易张吗?向来是君无戏言,君令如山。”阮碧缓缓坐下说,“云英姐姐,你我相jiāo一场,彼此还是留点qíng面免得日后见面尴尬吧。”

  云英眼眶湿润,泫然yù泣地说:“姑娘,王爷想见你,他说要当面跟你说。”

  “痴人梦语。”阮碧摇摇头说,“想不到他也这般幼稚。”

  她的意思是晋王太过幼稚,觉得事qíng到这一地步哪里有再见面的可能。云英却会错意了,着急地说:“不是痴人梦语。姑娘,你乔妆成我,戴着面纱,随三老爷入王府就可以……”

  阮碧勃然变色,一拍桌子说:“当我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吗?”

  这一声很响,云英惊住了,呆呆地看着阮碧。

  窗前挂着的鹦鹉本来缩着身子睡觉,也被惊醒,扑楞楞地扇动几下翅膀,跟着呱呱地叫了起来:“祝五姑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云英回过神来,看看啄着羽毛的鹦鹉,看看案头叶子落尽的chūn水绿波,又看看面若寒霜的阮碧,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火,忿忿不平地说:“姑娘如今有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便忘记曾经喜欢过的chūn水绿波了。”

  阮碧神色不动地说:“你知道便好,活物总是好过死物。”

  云英气出眼泪,跺跺脚说:“好好好,往后我再不来烦姑娘。”说罢,转身即走,蹬蹬蹬跑出东厢房。

  第一百零二章 事实背后

  云英一口气跑回香木小筑。

  阮弛看到她眼泪潸潸地一个人回来,自然明白结果,倒也不惊讶,冷冷地说∶“哭什么!早就知道她生着一副无qíng无义的心肝。王爷遇刺这么久,听说他两个姬妾日日以泪洗脸,都快哭瞎了眼睛。你可看她掉过一滴泪?每日里还不是照样在老太婆面前献殷勤,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呀?”

  想起阮碧方才面若寒霜的脸容,想起那只能言善道的鹦鹉,云英心里堵得水泄不通,很是替晋王不值,抹抹眼泪说∶“那怎么办?王爷还等着她呢。”

  “咱们去一趟,总得有个jiāo待。”

  “岂……不是叫王爷失望了?”云英很不qíng愿地皱眉。

  “那你说怎么办?又不能绑着她去。她既然没有这份心,还不如让王爷早点知道,绝了念头。”阮弛生硬地说,巴不得她不去,巴不得晋王彻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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