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我亲了亲他的脸颊,“谢谢小明远,姑姑不疼了。”
小明远立刻笑弯了眼睛,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们一行三人没有立刻回陈家庄,而是先去新华书店买养殖方面的书。外头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书店里却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刘江去找养殖的书,我则牵着小明远在书架附近翻来翻去地看。
这时候的书真是便宜,尤其是那些绘制得jīng美绝伦的小人书一沓一沓的,只要一毛五分钱一本。什么《西游记》、《杨家将》,应有尽有,我一口气挑了二十多本小人书,把那营业员都给吓住了。
一会儿刘江挑了三本养jī的书过来,我给一起付了钱,总共还不到四块钱,回头还找了个零头,可把我美死了。
又去供销社给队里的大妈大婶搭了些货后,我们三个人就回庄子了。
离过年就只有几天了,大家伙儿都忙着准备年货,有熬麦芽糖的,有做年糕的,还有做各种各样点心小吃的,更多的农户人家都在杀猪。
农村的习俗,杀猪这一天会请队里关系比较亲密的邻里吃饭。所以从腊月下旬起,我们三个就很少在家里头开火了,今儿在这家蹭,明儿在那家吃,几天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腰身都大了一圈。
最开心的莫过于队里的小娃儿们了,以前常常十天半月也闻不到腥味儿,现在天天有ròu吃,自然是哪家杀猪就往哪家跑。小明远也跟着他们混,到过年的时候,他的小脸也明显圆了一些。我把他拉到门边量了量,觉得他好像稍稍长高了一点。
虽然养jī得等到明年开chūn,可准备的事宜现在就得启动了。jī场的位置已经定在了村口的那两个大仓库,我和刘江找队长叔商量过,他一听说我们要办养jī场,二话不说就要把那地儿免费借给我们使,还是我好说歹说,才签了租用协议,每年付给村里二十块钱的租金。
jī笼子和饲料都得提前准备好,要不,到时候几千只jī一运过来,又要吃又要住,肯定要闹得人仰马翻。我和刘江都是理论知识多过于实践的人,嘴里说说倒是容易,可到时候真的实gān起来,怕是会摸头不知脑。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雇佣队里几个年纪大些的大叔大妈帮忙,按月给工资。一听这消息,整个队里都出动了,连三婶都过来“应聘”。
不过我们最后还是挑了七爷和车老把式叔,他们两个年纪大了,田里的活儿gān不了,养jī场虽然繁琐,可到底轻松一些。外头采买和销售都有我和刘江负责,他们两位只要喂jī和清理卫生就行了。
当然这些事qíng都得放在后头,目前我们最急迫的是jī笼子。队里没有木匠,我和刘江费尽力气画出来的设备根本没有人能看得懂。这要是明年开chūn还没准备好,可不就把时间给耽误了,真把我们给急坏了。
……
17
17、十七 …
十七
腊月二十八,在我和刘江急得嘴上各长了两个燎泡的时候,队长叔领着隔壁罗田村的两个木匠老李和老韩来敲我们家门了。
其实就整几排jī笼,算不上什么复杂的活儿,就是工程大了些。老李和老韩一合计,说得十几天才能打得下来。不过按照这边的风俗,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始上工。东北chūn天来得晚,就算过了整个正月,天气也不一定开始回暖,算一算时间,也耽误不了我们的计划,我和刘江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新年。
这是我穿越回来后的第一个新年,过了这一天就是1982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日子,我无比地思念远在2010年的亲人和朋友们。虽然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聊天,虽然他们从不知道我的离去……刘江的jīng神也萎靡不振,我想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人过年。说起来,他也就二十二岁,前些日子还在父母的庇佑下过着天之骄子的灿烂日子,现在却被我绑在了一条船上,辛辛苦苦地为了个养jī场忙前忙后,再过些天,估计还能染上一股子jī屎臭,真是为难他了。
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高兴的就是小明远了。小娃儿都喜欢过年,这句话可真没错,小家伙一改平时老成的习惯,跟着队里一大群大大小小的泥猴子屁股后头赶,放鞭pào,弹玻璃珠,玩儿得不知道多开心。
这时候队里连电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视机了,晚上守岁的时候,我就只能抱着一大沓小人书给小明远讲故事,一点一点地消磨时光。刘江也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结果还没到十二点,我们几个人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有鞭pào声响,我还以为在做梦呢,结果就被刘江给推醒了,“赶紧起来,咱们放鞭pào去。”
新年到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鞭pào迎新chūn。早些年大家都穷,连饭都吃不上,更不用说放pào了。现在虽然日子不算富,但好歹有了奔头,所以这鞭pào放得简直是震耳yù聋。等我和刘江急急忙忙地把缠好鞭pào的竹竿扛到院子里的时候,外头的地都快震动了。四面八方都是噼噼啪啪的鞭pào声响,刺激着我的耳膜,把脑子的最后一丝迷糊劲儿驱得一点不剩。
小明远也趿拉着鞋子趴在窗口往外瞧,眼睛里闪着兴奋又欢喜的光芒。
刘江小心翼翼地把引线点燃,我们俩赶紧后退几步往屋里跑。随着屋外响亮的pào竹声响,1982年朝我们走了过来。
……
正月里,队里办了两场喜事,都是嫁女儿。我照队里的例各随了两块钱,结果非被请过去喝喜酒,刘江更有意思,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过去写人qíng。
这年头办喜酒特别好玩儿,大伙儿随分子不用红包包着,而是有专人把名字和钱记下来,谁都可以翻出来看。堂屋里靠北边的墙上拉着一块大红布,上头用两块和五块的纸币拼成了一个大大的喜字。来喝酒的乡亲们还一个劲儿地在chuī牛,“俺上回去镇里喝喜酒,乖乖,你说怎么着,通通用的大团结拼的。那可不得好几百块钱……”
喜酒上的伙食开得也不错,有鱼有ròu,席上有一样鱼丸子特别好吃,口感柔嫩又有劲道,鲜美无比,我跟小明远两个人就吃了十几个。
正月里刘江去了一趟县城,我给刘妈妈捎了一块熏ròu。老实说,有了上回打架的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再往刘家跑了,刘江回来以后,我也没好意思问他大家伙儿是怎么看我的。
刘江去县城其实是为了养jī场的事儿。元宵节之后,两个木匠就过来做活儿了,我请了三婶帮忙在家里头天天做饭,刘江则去收购站预定jī苗。
刚吃过了午饭在厨房洗碗,就听到外头小明远大声地叫唤,“姑姑,有车子开家里来了。”
我赶紧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院子外头已经站了好几个乡亲,还有不少小娃儿们都好奇地朝这边跑了过来。我忍不住一笑,又想起上回刘队长送我回来的场面了。
吉普车一路摇摇摆摆地开到我们家院子门口才停,车门一开,首先下来的居然是拄着拐杖的刘家老爷子。刘江和刘队长都低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瞧他们俩那灰溜溜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样子,就可以想见这老爷子的威势有多qiáng了。
不过乡亲们对这“破老头”可没什么敬畏之心,乐呵呵地过来跟刘队长和刘江打招呼,“刘江回来拉,晚上来俺家吃晚饭呗,俺家婆子烙了饼子,可香了。”
刘江“嘿嘿”地笑了两声,偷偷朝老爷子瞧了一眼,见他老人家板着脸不说话,赶紧闭了嘴。我牵着小明远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赶紧把人往屋里引。
进了屋,老爷子当然往炕上坐。刘江和刘队长畏畏缩缩地靠着炕边贴了半个屁股上去,倒是小明远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瞧出这老爷子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肥着胆子爬上了炕,紧贴在老爷子身边坐下,还甜甜地唤了一声“老爷爷好”。
刘老爷子再怎么摆谱,也没法对着个三岁多的孩子发作,紧绷的脸皮抖了抖,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摸了摸小明远的后脑勺道:“这小子的后脑勺长得好,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我还没见过人看相看人家后脑勺的,不过老爷子夸赞小明远,管他怎么夸呢,是好话就行。小明远虽然不大明白后脑勺长得好是啥意思,不过有出息这个词是听懂了,高兴得一直朝老爷子咧嘴笑。
我不晓得刘老爷子今儿大驾光临到底所为何事,不过瞧他这架势再加上刘家两兄弟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头有些忐忑。不管怎么说,我把他大孙子拐到农村养jī是事实。以这时代人们的思想和保守劲儿,估计没什么人能认同一前途远大的大学生来农村养jī的想法。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qíng给几位泡了热茶,然后安静地坐在炕上等着挨老爷子的训。
老爷子这会儿却不急了,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嘴里还啧啧有声,“这茶不错,你这丫头手里头倒是有点好东西。”
我就笑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刘家兄弟则屏气凝神,一言不发。
小明远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了,悄悄往我身边挪了挪,仰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刘老爷子,乖巧地不说话。
老爷子喝了茶,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阵话,最后终于切入正题,“刘江说,要留在陈家庄养jī,你老实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怂恿的?”
正戏上演了!我心里暗道。
刘江脸色微变好像打算cha嘴说话,被刘队长暗地里拉了一把。我生怕他一时冲动反而让老爷子更恼火,赶紧道:“刘爷爷,您别生气,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了,不过这事儿吧,老实说,跟您也脱不了gān系。”
我本以为老爷子会马上发火,可他偏偏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淡然地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拦着不让他去深圳的事儿吗。”
我朝他笑笑,又给他杯子里添了些热水,道:“其实您老人家的想法也没错,现在这时代,正是国外各种思想和风气一拥而入的时候,要真没把握好,思想确实容易受腐蚀。刘江年纪轻,您拦着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
我故意在这个地方停下来,老爷子果然被我吊起了胃口,赶紧问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您太不了解您这个大孙子了,”我笑着朝刘江看了一眼,继续道:“刘江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想法的年轻人,当然,在您老一辈的人看来他可能有些不安分。可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时代,改革开放!什么是改革开放?不改革旧的思想,就不能做到开放,更不用说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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