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贪婪地看着他。只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才敢这么大胆这么放肆地打量他。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我一直努力地想让他变得正直又善良,我很努力地付出,让他感受到我的爱,而他也一直照着我的期望那样成长起来,陈恳、踏实、善良而正直,可为什么结局竟会是那样。
我不能理解,不敢相信,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拽住他的衣领狠狠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可是我还来不及再感慨,就已经被他发现了行踪。明远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我跟前,一伸手把我手里的包接了过去,却没有责问我为什么让他等了这么久,只柔声道:“我们上楼。”
我就是再蠢也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也许我应该直截了当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万一他也直截了当地说他喜欢我,那该怎么办?
虽说他喜欢的对象其实是刘晓晓,可是,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别扭,我要是再一时冲动拒绝了他,天晓得这孩子会gān出点儿什么事。
楼梯间很暗,他背着包走在前头,时不时地提醒我注意台阶,转弯的时候还会小心翼翼地扶我一把。这么细心体贴,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对他趋之若鹜。
他带着我一直走到了三楼东边的最后一间教室门口,然后掏出钥匙来开了门。开了灯,才发现里面是一间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摆放了四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安静而空旷。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看书。”他说,说话时人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那张办公桌处,把我的包放在上头,“以后你坐这里。”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也就是说,他…他也要一起来?
四十
不知道他又从哪里翻出个杯子给我倒了杯热茶,然后自己在我对面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头一抬,眉头微皱,“怎么还不坐?”一副自然得就好像我原本就应该坐在那里似的表qíng。
我很犹豫,我很纠结。
我觉得我这一屁股下去所有的事qíng都会变得不可控制,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掌控局面的人,更何况,现在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从小就jīng明得让人心里发毛的明远。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可是总有很多地方会露出马脚,比如说话的语气和方式,看人时的眼神,特殊的小动作,以及我们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字体……他会不会也会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怀疑,甚至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的身份……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开始有些发憷,喜欢的姑娘原来竟是自己姑姑,这事儿也太狗血了,如果事qíng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我觉得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很容易心理扭曲,更何况还是明远这样心思敏感的。他那会儿真要做点什么坏事,我还真没立场来阻拦他。
我还在抒qíng地想着呢,教室大门忽然被推开,古恒和一个陌生男孩子忽然出现在门口,两个人原本有说有笑的,忽然瞥见我,声音戛然而止,就跟被人卡住喉咙似的,脸上的表qíng也是震惊和意外。
他们这一出现不要紧,我反正是被吓到了,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明远却头也不抬,顺势递过来一个笔记本,慢条斯理地道:“里面是我大一时的笔记,上面有重点,你先仔细看看,回头我再给你讲。”
古恒和那个陌生男孩愈加地震惊,嘴都张开了,你拍一下我的头,我踢一下你的脚,两人“嗷嗷”地叫了两声后,这才激动地扑进屋,一把抱住明远的脑袋,大叫道:“明子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连哥们儿都瞒着,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明远虽然被他们俩抱着头,可手脚依旧灵活,也不知怎么一扭,就把古恒的胳膊给甩开了,尔后站起身,跟那个男生打成一团。看得出来,那个男孩子的本事不弱,个子高,手脚利索而灵活,攻击的角度极刁钻,两人你来我往,居然不分上下。
在刘晓晓的记忆里,明远似乎拿过全校自由搏击的冠军,这个男孩子能和明远打成这样局面,显然绝非无名之辈。可刘晓晓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我就更不晓得他是谁了。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古恒猫着腰偷偷踱到我身边,笑嘻嘻地小声道:“你是那个刘晓晓吧,嘿嘿,行啊,居然能把明子给套牢了,咱们整个大学,你还是头一份儿呢。”
我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qiáng板着脸,嘴硬道:“你别瞎说,我跟金明远不是那种关系。”
“行行,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古恒嘿嘿地直笑,朝场上正打得火热的两人看了一眼。我都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忽然又道:“那你们俩啥关系?明子能领着啥关系没有的姑娘来这里?小姑娘,你以前脸皮不是挺厚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胆小了。不像你啊。”
我索xing不跟他说话了。古恒这小子,以前虽然觉得他有些皮,可没觉得这孩子这么讨厌呐。
明远跟那男孩子估计打起兴来了,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越打越HIGH。他们俩是打得投入,我却是越看越心惊,那一拳一脚全都实实在在的,要换做普通人,挨上一脚只怕要在chuáng上躺半个月,可偏偏那两位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一连打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满身大汗,这才一声大笑,同时住了手。
“这位谁呀?”我问古恒。
“你不认识?”古恒的表qíng就好像是吃到了一只酸葡萄,指着那男孩子几乎不敢置信,“这王榆林呐,在咱们学校还有不认识他的?”
我也深深地震惊了,原来这就是廖倩中意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个文绉绉的讨厌鬼呢,没想到原来也这么男人。虽说还没跟他说话,不过看他打架这么猛,就觉得像是个豪慡豁达的人物,我顿时觉得廖倩悲剧了。
“听说过。”我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儿呢,没想到这么本事。哎,我说你不是跟明——不,金明远,你不是跟他关系最好吗,怎么人家拳脚那么厉害,你就这么怂。白长这么高个儿了。”
古恒顿时就郁闷了,举手大声朝明远道:“哎,明子,管好你家属啊,嘴忒损了点儿。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劳动分工,哥哥我主要负责动脑子,动手动脚都是他们这些粗人来gān。你小姑娘没见识,不懂别乱说。”
我被他这句家属弄了个大红脸,刚准备反嘴澄清来着,明远忽然把身上的袄子脱了下来,随手朝我一扔,口中道:“热死了,你帮我把衣服挂起来。”
我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地被他给打断了。等挂好衣服转过身,他们仨就已经说笑起来,王榆林一直偷偷地看我,挺好奇的样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开口问明远,“你还真被这姑娘给打动了?不容易啊。以前白天鹅也追你,怎么不见你动心呢。”
“瞎说什么呢?”明远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抬头朝王榆林道:“你一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多,跟个娘门儿似的。”
王榆林被他骂了也不气,反倒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罢了又拍拍古恒的肩膀,一副难兄难弟的表qíng,“哥们儿,看清楚明子的本质了吧,这兄弟敢qíng是个qíng种,见色忘友啊。以后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苦啊。”
古恒假惺惺地和他抱头而哭,嚎得跟真的似的。
明远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大声吼道:“嚎丧呢你们俩,再吵吵把你们从窗户扔出去。人家还得看书准备考试呢,能不能安静会儿。”
王榆林挤眉弄眼地朝他笑,“明子,人家是谁?不会是你吧?”
明远啪地给了他一拳,不过王榆林早有防备,轻轻松松地避了过去,那一拳毫不留qíng地落在了古恒的肩膀上,痛得他嗷嗷直叫。明远又扑上前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发声……三个人又闹成了一团。
我在一旁看得真是又好笑又尴尬,这事儿还真是完全不受我控制了。要是这时候我再刻意澄清什么,明远还真有些下不了台。算了,还是回头私底下再跟他说吧。
可王榆林跟古恒俩闹完了也没走,两人各找了个座位坐下,又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找出各种各样的资料和书籍,看这架势,这里原本就是他们仨的基地。不过,为什么会有四张桌子?
我刚一开口,屋里顿时静下来。就连一直嬉皮笑脸的古恒都严肃起来,王榆林的脸上满是痛色,明远则是沉默,过了许久,他才低声朝我道:“这事儿以后我再说给你听,啊。”
其实我这会儿都有些后悔了,早晓得气氛会这么僵我就不问了。一看这几位的表qíng就晓得这张桌子十有**是有故事的,估计还是个悲剧,我就算真知道了,不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屋里的温度因为我的一句话给跌到冰点,我觉得特别尴尬,有好几次都想找个借口回宿舍去,可一瞧见大家都装得跟没事人似的,我又觉得,要是我真走了,他们三个可能连装也装不下去,那种感觉也许更糟糕。
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留在屋里。好在明远给我的小册子很有意思,而我又被几天之后的期中考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会儿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虽然继承了刘晓晓的记忆,但这东西并不是电脑,一个复制粘贴立马就能用的,起码我对着书上各种各样的公式很为难,这跟我念书那会儿学的东西相差的也太大了吧,更何况,还有专业课呢。那什么犯罪心理学,跟我在电视里看的怎么一点也不同?
复习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明远过来检查我的复习结果,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一旁的古恒和王榆林憋得脸都绿了,以为我不注意捂着肚子使劲儿笑,被明远狠狠瞪了几眼后,这才收敛了些。
倒是我们家明远是个好孩子,完全没有因为我表现差就批评人,而是很认真地教我怎么抓重点,仔仔细细地讲解教材中难以理解的地方——就像我小时候那么认真地给他讲课一样。
我们四人一直到十点半才散了,明远背着包送我回宿舍。回去的路上我总想着要跟他说清楚,可他却一直在说话,等到我们走到宿舍大门口,他这才把包往我怀里一塞,叮嘱道:“明天我过来接你。”
我:“……”
回到宿舍,除了汪小圆笑嘻嘻地看着我,其余的几个同学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可没心qíng管这些小女生们怎么想,洗漱完了,躺在chuáng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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