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说得太激烈,有一点哽咽,停了停,有些悲伤地耸耸肩,“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点怜惜之心,请放我回府吧,我会选择忘掉这个不愉快的经历,以后仍敬你、尊你。如果你不肯,我没什么可讲的。因为你是一国之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随心所yù。那么,为了不背叛我的老公,为了不给我的孩子蒙羞,我只能选择再次死在你面前。而你想借机栽赃我老公和飞天堡,请便吧,睡在地下的人是看不到的。这一次,我永远也回不到蒙古了。”说完,她探下chuáng,靠近了墙壁,仿佛在下一刻,她就会奋力撞上去。
窝阔台脸色黑沉,拳头攥得发白,震惊地看着林妹妹,清晰地听到刚刚愈合的心一片一片地开裂。窗外,巧云如火,景色迷人,他却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这个咄咄瞪着她的小女人。
碧儿,朕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这样爱朕呢?
她的话,他几乎无力反驳,字字句句都象钉在他心中一般。他知道这个小女人说到做到,真是太狡猾了,得不到她的身,得不到她的心,只能拥有她的一具尸身,这太残酷了。
谁说他不懂爱,他想疼她、爱她,在有生之年给她无尽的快乐和幸福,什么都想给予她,可是她不要。
因为爱,所以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死。
君王,可以征服广阔的江山,却捕获不了一颗芳心,窝阔台痛楚地闭上眼,泪水涟渐。
林妹妹的眼中好象要喷出火来,警觉地盯着他。
不qiáng求了,爱她,就让她幸福去吧,看着她在别中笑,总比抚摸着冰冷的尸身、天人相隔的好。
窝阔台心念电转,缓缓睁开眼,默默地,眷恋地,凝视着她,然后腾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刚出庭院,“哇”地一口鲜血喷口而出,他挥手让跟随的侍卫走开,踉跄了几步,继续向前。
厢房内,林妹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打了窝阔台,骂了窝阔台,他是蒙古的大汗呀!刚刚如此惊险,直到现在才知害怕。
或许刚刚怕的太多,这倒没空去想太多。
她就是赌窝阔台的心还没那么坏透,如果他真的在意她,他会放她走的。蒙古汉子处理qíng感,不懂替人考虑,非常直接,如掠夺江山一般。但毕竟是豪慡的汉子,不是猥琐的小人。
她好象赢了吧?厄运就此终结?从此后,碧空如洗,满天阳光?
她艰难地爬坐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面走去,院子外,一辆锦纱马车静静地泊着,耶律楚材神色愕然地立在车边。
看到林妹妹出来,耶律楚材亲手掀开轿帘。
林妹妹斜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扶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跨上了马车。
在最后一缕的余晖映照下,马车缓缓出了行宫。
一路上,小腹的胀痛越来越厉害,林妹妹不得不紧按着小腹,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小脸越来越苍白。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君府门前。
君总管领着一帮佣仆讶异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马车。
“夫人!”在看到林妹妹跨出马车时,所有的人都脸露惊喜的笑容,但不一会,笑容突地冻结在众人的脸上。
林妹妹嫣然一笑,拎起裙摆yù抬脚上阶,低头看见戛然变得鲜红的罗裙,猛然诧惊,血气上涌,头一昏,眼一黑,猝然倒地。
四十八,霜冷长河(一)
四十八,霜冷长河(一)
王夫人平生第一次如此镇定自若。
林妹妹那一身的血,她不是大夫,也看出这是要流产的症象,虽说心中已经乱如鼓点一般,但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端正地坐在厅中,一脸镇静。
儿子不在府中,君总管刚死了媳妇,白管事躺在chuáng上,这府中能拿点主见的人现在全不敢指望了。媳妇回府是件喜事,流产却是件恐惧的事。往好处想,丢了孩子,保住大人,日后还能再怀孕,还能夫妻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往坏处想,大人、小孩全保不住,那么这君府怕是天要塌下来了。当然还有更好的一处,但现在她敢想吗?媳妇脸白得象张纸,一身的血啊,看着心就戚戚的。
王夫人先让佣仆去华家医铺火速唤回华大夫,吩咐家仆收拾厢房,熏香、烧热水,先为少奶奶净身、换衣,准备纱布,准备煎药。
佣仆们出奇的安静,没有人窃窃议论,没有人偷懒,放轻了脚步,有条不紊地按照夫人和大夫的命令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没有被吩咐到的,就静静候在一边,等着接命令。
就连君诗霖也象个小大人似的,乖乖地坐在一边,一会看看chuáng上昏迷的娘亲,一会看看忙碌的下人,紧闭小嘴,不出一声,小脸上也浮出一丝不合年龄的沉重。
萧瑟的秋,仿佛过早地来到了君府,屋檐上悄然笼上一层薄霜,深夜里,穿廊过阁的人冷得缩紧了身子。
当君问天赶回府中时,那团忙碌已经过去,府中静悄悄的,各个厢房中都点着烛火,好象还没人歇息。
他把马缰扔给佣仆,俊容紧绷着,急声问:“少奶奶回府了?”
“是的,少爷,只是……”牵马的佣仆还没说完,君问天的身影已经掠过曲廊,消失在庭院之间。
刚到院门前,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君问天的心突地一沉,脚象灌了铅,有点不敢上前。
他缓缓推开厢房的门,王夫人抱着诗霖坐在卧榻上,华大夫人坐在chuáng沿上,几个丫头房捧着水盆、药壶立着,房中的人听到开门声,纷纷扭过头,一看是君问天,王夫人qiáng咽下去的泪夺眶而出。
“问天,孩子……”王夫人轻声抽泣,指着chuáng上眼闭得紧紧的林妹妹。
君问天头“嗡”地一声,眼前直冒金星,脸刷地一下苍白无人色,脚下一趔趄,差点跌倒。
“君堡主,你没事吧!”华大夫上前扶住他,眉头蹙得紧紧的。
“我没事!”君问天抿紧唇,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到chuáng边,象是害怕似的,轻轻伸出一指,哆嗦着碰了碰林妹妹,一触到温热的体温,他犹如虚脱地瘫坐到chuáng上,紧紧地闭上眼。
妹妹活着,还活着……
华大夫看到君问天满头密密的冷汗,叹了口气,“君堡主,你不必太担心。如果到天亮,夫人能止住血,那么腹中的胎儿还有存活的希望,夫人身子很结实,相信能挺得过来。其实一般孕妇下体出血,就很危险,很少有能保住胎儿的,幸好现在已过三月的最危险期,母体把胎儿护得好好的,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君问天猛地睁开眼,脸上却没什么惊喜之色,“华大夫,你是说我夫人的身子能恢复如初?”
华大夫轻轻一笑,“胎儿能保住,夫人的身子自然能恢复得好好的。夫人本身没什么症状,很健康,出血可能是因为做了什么剧烈的动作,或者是坐马车颠簸得太厉害了。如果能保住胎儿,一定要让夫人好好安胎。孕妇毕竟不同于常人,有些方面还是要注意的。”
一边的王夫人接过话,“我会记住华大夫的话,以后会看好媳妇的。”
“娘亲,天色已晚,你和诗霖回房歇息,这里有我呢!华大夫,今晚就不要回医铺了,且在府中住下,防止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君问天已经稳住的qíng绪,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定自若,清清冷冷,没什么温度。
华大夫又给林妹妹诊了下脉,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打算,我在医室打个盹,有事随时唤我。”
“麻烦大夫了。”
君问天把厢房中的人全部打发出去,端着烛火,放着chuáng头的柜子上,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chuáng上的林妹妹,指腹轻柔地抚过她苍白的面颊,一颗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
“妹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bī我呢?”他用手指描绘着她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喃喃自语。
这一夜,他衣衫未解,一动不动地握着林妹妹的手,直坐到东方发白。
林妹妹觉得自已睡了很久,好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梦中的内容她又记不太清楚。
“老公……”她象每天早晨醒来时,习惯地唤着枕边人,慵懒地侧过身,却发觉腹下涌出一丝剧痛。
“咝……”她抽气地睁开眼,正对上华大夫含笑的眼眸,“你……骗人,那药根本……不灵。”她嘀嘀咕咕。
华大夫差点吓出一身的冷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惊恐地扭头看看背手对着院外的俊美男子,暗吁一口气,“夫人,你现在身体虚得很,不要出声。”
林妹妹眨眨眼,记起了发生的所有事,突地握住华大夫的手,“华大夫,孩子……”
华大夫斜睨了她一眼,“夫人,现在担心有点晚了吧!”
林妹妹吓得心都停止了跳动,“难道我……”她慌乱地伸手向下,抚上小腹,小腹还微微隆起,这代表孩子还在里面吗?
“如果夫人能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卧睡一个月,这孩子就还是你的,如果不能,我就是神仙,也帮不了夫人的。”华大夫的语气非常认真。
“我知道,我知道。”林妹妹如小jī捣米似的点着头,“我会听大夫的话,一动不动,不管吃多少苦,只要能保住孩子,什么样子都可以。”
华大夫轻笑道:“说话可要说话哦!”
“一定,一定的。”林妹妹应道。
“那就好,记得按时服药,按时用膳,不能挑嘴,不能激动,保持心qíng愉快。”华大夫收拾医箱,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堡主夫人真的是个神奇女子,下体已经停止出血,脉搏的跳动也很正常,除了因失血而引起身子虚弱外,没什么症状。这腹中的小生命少有的qiáng壮,长大后怕也非等闲之辈。
通常出类拔萃的人,儿时就会显出异常。
“好!”林妹妹欣喜地绽开笑颜,乖巧得连头都不敢乱动。
华大夫笑笑,走出厢房,他该去厨房给夫人列个食谱,争取早点把夫人虚弱的身子养回到原来的样子。
“老公,老公!”等华大夫离开,林妹妹就忙着娇嗔地向君问天招招手。
君问天转过身,走到chuáng边,淡淡地问道:“有事吗?”
这样子的老公好陌生啊!林妹妹讶异地打量着君问天疏离的神色,纳闷地问道:“老公,孩子保住了,你不开心吗?”
君问天漠然地挑了挑眉,“没什么可开心的,因为我不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位娘亲,他能不能平安地活到出身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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