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士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得赔我生意。”
车夫点头,“好说,先生要赔多少。”
“十两银子。”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看这相士文绉绉的,心可真黑呀!一个卦摊生意再好,一天了不得二两纹银,这一开口十两银子,抢钱啊!
车夫急了,脸胀得通红,“先生,能……不能少点?我身上没……这么多。”
相士白了他一眼,“你这穷酸相,当然没这么多,让你家主人付呀!你大过年的扯翻我的卦幡,多不吉利,赔十两银子算便宜你了。喊你家主人出来!”相士边说,边冲上前掀车帘。
“住手!”车夫张开双臂,用身体挡在车帘前,大吼一声,“不……准掀车帘。”
相士吓一跳,“难不成里面是什么要犯,见不得光?不行,我今日偏要看。”他当真地扑上前,车夫上窜下跳,拼命拦着。
台阶上的君问天忽地眯细了眼,身子一僵,定定地看着这边。
“车夫大哥,莫要因为几两银子耽误我们的路程,赔他好了。这是十两银子吗?”车帘突地掀开一条fèng,从里面扔出一锭纹银。
谁也没听清车中人说了什么,注意力全被落在地上的银子吸引住了。“这是五十两???”相士捡起银子,不敢置信地直眨眼。
“这不是给你的。”车夫一把抢过,对着车帘低声说道,“小姐,只要十两就够了!”
“十两是多大一块?”碧儿解开背裢,双手冰凉,这古人的钱币也不刻个字,用手掂量,谁知道十两、二十两、五十两是多重。真是屋漏偏逢又下雨,急死人了。
车里的小姐是个傻子不成,连银子都不识几两?君府的下人们低低议论着。
车夫直挠头,十两的银子有多大,还真不好说。
“算了,你挑吧!”碧儿把车帘掀大,背裢整个打开,人躲在角落之中。三千两白花花的纹银bào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呀!”一阵抽气声,这小姐还不是一点傻,出门露财,着了有心人的眼,这还有命吗?
相士呆若木jī,半晌时间,一点表qíng都没有。
“给你!”车夫一眼就看到十两的银子,捡了一锭,扔给相士,又忙不迭地把背链推进车厢,“小姐,请收好。”
“不要再哆嗦,我们出发!”碧儿紧张得整个人都趴在毡子上,这qíng形比参加高考还要可怕,心跳得毫无规则,而且速度有增无减,再这样下去,心脏有可能会疲累罢工。
车夫俐落地跳上马车,抓住马缰,“先生,麻烦你让一下。”他对挡住马前面的相士说道。
“哦哦!”相士握紧十两纹银,方才有点醒悟,苍天,他发大财了,肌ròu抖动着,想哭又想笑地退后一步。
车夫抡起马鞭,还没落下,手臂突地被人抓住,“这位爷,你……还有事吗?”是那个威严俊美的公子啊,他的眼睛怎么一直盯在车厢?
“小倌,你家小姐是不是初次出门?”君问天冷声问道。
“是……”车夫护卫似的把身子挪向车帘。
君问天浅浅一笑,“怪不得呢,一点都不知旅途艰辛。我有几句话想提醒下你家小姐。”
“这……不太好,爷,小姐一个闺阁女子……不合适见外人。”
“不合适?丢了xing命就合适吗?冒犯小姐了!”君问天轻轻一弹,车夫猛地挪开半个身子,扯开车帘。
“啊!”又是一阵惊叹声,人人啧啧咂嘴,这小姐不但傻,还很怪异,头上包着厚厚的头巾,肤色黝黑,脸上有一块ròu疤,身上不知穿了多少层衣服,慵肿不堪,瑟缩地躲在角落中,头低着直发抖。
君问天愣住了,拱拱手,“对不起,吓着小姐了。小姐出门在外,银子不要随便外露,好好保管。”
小姐小jī捣米似的直点头,并不出声。
他缓缓地拉上车帘,让开身子,对着车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车夫一颗吓裂的心费力地拼凑好,拼命地甩着马鞭,逃似的冲向城门。
君问天俊眉紧蹙,默默地盯着马车,抿了抿唇,长叹一声。下人们讶异地偷瞄,少爷今天怎么这么好心,难道是过年的缘故?
“夫君,你以为车中之人是谁?”白翩翩掩面轻笑,美目dàng漾。
君问天没有停步,撩起袍摆,大踏步地向园中走去。他以为……里面是碧儿,舒园破落,很少有高于十两向上的银子,她嫁进君府后,从没碰过银子,按韩江流的说法,她原来的地方流通的货币不是银子,碧儿应该不识银子,也不会太把银子当回事……刚刚那一背链,起码有三千两,五十两当成十两,银子不问两数,反到问大小……三千两……?君问天突地停下脚,目光如炬,扭身就往账房中跑去。
“白管事,少奶奶那件狐裘当了多少两?”
白一汉正在账房中盘点一年的收益,被君问天一句天外飞语问得直翻白眼。“陆掌柜的说是三千两,少奶奶还要了个背裢。少爷,gān吗问这个?”
“君总管,快,快备车!”君问天用力地握了握拳,激动得手脚都好象不知如何摆布。
“那个小姐,长得……真不好说,又傻又怪怪的,那个ròu疤就象是团枣糕,还真没见过。”君总管和几个下人正在谈论刚才门前的小cha曲,听到君问天的声音,忙回过头。
君问天莞尔一笑,小闯祸jīng,我的小狐狸,你终于露馅了。“给我一驾马车,快,要快!”
君总管看少爷yīn了多日的脸绽出一丝阳光,不解但不敢多问。两匹红色的骏马拉着的小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府门前,君问天跳上马车,对车夫拍拍肩,“快,追上刚才那辆马车。”
马撒开蹄子往前奔驰,很快出了城门,很快上了唯一的官道,很快进了糙原,极目四望,一目可以百里,枯糙摇曳,积雪未融,哪里有马车的影子?不可能啊,他一点都没耽搁,那辆马车的脚程不会快过他这辆马车,人呢?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车上的人绝对是碧儿,可就在这眨眼之间,她又消失了。
君问天跌坐在车中,双手击着车身,俊容痛楚不堪。
“回城了吗?”碧儿偷偷从窗fèng中往外窥视。
“小姐算得真准,果真回城了。”车夫捧着碗热面,点了下头。马车刚行了一会,小姐让他把车赶进城边上的一家大车店,马车停在院中,两人下车点了热面和几盘菜,面还没上桌,就看到一辆高大红马拉着的马车急急出了城。小姐让他慢慢吃菜,最后再吃面。菜见底,面上桌,那辆高大的马车悠悠地回城,小姐微微一笑,“好了,现在我们该出发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有追我们?”车夫好奇地问道。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君问天不是个好奇的人,唐突地上来掀车帘,心中一定是存了疑问,幸好她头上有颗星呀,准备做得充分。厨子做了几盘点心让她带在路上吃,她早早地把枣糕堆在脸上,顺便再用豆沙把脸抹了个彻底,卷发用头巾裹住,包袱中所有的衣衫全部上身,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但君问天就是君问天,只能骗一时,不能骗太久。他醒悟得可真快,不过,她还是棋高一着了。
“小姐若是男子,一定也是庙堂之上的达官显贵。”车夫敬佩地说。
“不要多说了,我对那个没兴趣。车夫大哥,这样一折腾,会影响你吃团圆饭喽!”碧儿洗净了脸,抱着背链爬上车。
“没关系,只要小姐能赶上团圆饭就行了。”车夫吃饭喝足,气力充沛地跳上马车,重重一拉马缰,马车悠悠出了车店。
“我的团圆饭呀……”碧儿笑,她一定也赶不上的。可是,现在却离她的家越来越近了,不再是遥望无期的归途啊,舒碧儿又要成了林妹妹,做娱记,K歌蹦的、看通宵电影,和同学去露营、爬山,享受她无拘无束的青chūn。
想到这些,心qíng真是大好!心中那一点点的酸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四十八,梦里花落知多少(下)
四十八,梦里花落知多少(下)
辰光正近huáng昏,日已西斜,不知何时大地染上一片昏huáng,在糙原一望无际的萧瑟中,平添几份沧凉。飞天镇上家家户户门前一片艳红,花灯、对联相映成趣,有几户爆竹已经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马车在镇上转了两圈,碧儿思索了下,让车夫在大快朵颐的饭庄门前停下。
饭庄老板忙碌了一年,刚刚才和伙计把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贴上对联,吩咐厨房做几盘好菜,准备年夜饭,看到一驾马车停下,笑吟吟地上前作了个揖,“客官,今儿是大年,小铺不营业,年初六时,欢迎你的光临。”
“掌柜的,恭喜你来年财源如涛涛江水滚滚而来。”车帘一掀,碧儿先递过一绽大银,噙笑跳下马车。小镇上现在已是清清冷冷,很少看到一个人影。
“堡主夫人!”掌柜的瞪大眼,失声惊呼。
“嘘!”碧儿竖起中指,轻轻摇头,“我们进去说话。车夫大哥,一路保重!”她扭身塞给车夫一绽银子,“给大嫂买枚珠花吧,新年快乐!”
车夫憨厚地一笑,谢过,瞧着碧儿进了饭庄,重新上了马车,往大都城方向驶去。
“堡主夫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呀?”饭庄老板把碧儿领进里面的雅间,小心地掩上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位堡主夫人是韩少爷的朋友,后来嫁给了飞天堡堡主,现在不是应该呆在大都城里的君府吗?怎么除夕夜跑回飞天镇,回也该回舒园或者飞天堡呀!
碧儿趴在门fèng里看看外面,进来时,伙计都在里间忙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掌柜的,我想在你这饭庄借你几宿。”
“呃?夫人,小的这是饭庄,不是旅店呀!”饭庄老板丈夫和尚摸不着头脑。
碧儿俏皮地吐吐舌,“是旅店我还不住呢!掌柜的,你想我悄悄地到这里,过家门而不入,你猜是为何呀?”
饭庄老板小心地坐下来,舒家这位小姐可是聪明绝顶,他见识过,“夫人和堡主闹别扭了?”通常女人离家出走都是和夫君耍耍小xing子。
“比这厉害。”
老板突然压低了嗓音,“难不成君堡主真是……象传闻中那样,yīn狠歹毒,你受不了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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