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全是为你,我和君兄是多年的朋友,现在应该帮上一把的。”韩江流固执地说道。
碧儿沉吟了一下,没再坚持。
从恋人到朋友,韩江流处理得很自然,但是在偶尔的对视时,碧儿看到他眼中掠过的深深爱意,只是一瞬,快得她都没看清楚就已换成了朋友间的温暖关切。
君总管很欣慰韩江流的到来,心中象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几人一直呆在花厅喝茶、闲聊。
午膳前,白一汉脸色苍白地回到君府。
有时候,银子也会遇到拦路石。
“不知怎么的,官府中的朋友个个避而不见,只让人传话,说少爷的案子非同小可,连宫中都惊动了,知府大人不敢随意,正调动人马,准备去飞天堡开棺验尸,少爷……暂时不能回府。我托人送过去的银子,莫谈知府和差官,就连小狱卒,一个个象烫人似的,接都不敢接。”
白一汉脸色凝重,嘴唇都冒出了两个火泡。“我特地见了潘公子,他只是冷笑,说……让我准备帮少爷收尸,另谋高就,飞天堡的财产有可能会被充公。少奶奶……好象君大少也参预了这事。潘公子住在客栈中,我临走的时候回过头,看到君大少的身子在厅堂里闪了一下。”
“我不奇怪。”碧儿冷觑着门外,“少爷前几天刺疼了他,他当然会还手。”
“少奶奶,现在该怎么办呢?似乎只有大汗才能救得了少爷似的。”白一汉颓丧地拍着大腿,面色铁青。
“大汗呀!”碧儿一怔,拂开飘落的刘海。
“你在想什么?”韩江流抓住她的手腕,“这是蒙古,不是你……来的地方,闯了祸,没人帮你的。”
“呵,我在想一会该换件什么好衣服,天气暖了,衣服象穿不住。”碧儿耸耸肩,慢条斯理地弯起嘴角。
十六,此qíng须问天(上)
十六,此qíng须问天(上)
杨柳依依,松竹参差jiāo立,木栏蔬栅,还是一如故往的幽静。
碧儿微微一笑,回身对君府的车夫说道:“在此等着,不要进院了。”
“少奶奶!”车帘被悄然掀起一角,露出白一汉半张脸,“你真的有把握吗?”
“没有!”碧儿摇头,“我只是来看望一下老先生,纯粹串门,你如果好奇,一同进去?”
“不,不,我还是呆在里面吧!”白一汉放下车帘,闷闷地说。这少奶奶明明出身低微,怎么会认识耶律大人呢,说真的,他一点都不相信,怕她被人家轰出去,他才跟着过来保护的。
碧儿“喔”了一声,理理坐皱的裙子,提气深呼吸。小院门虽然开着,看门的老头不知跑哪去了,她还是礼貌地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框。
“夫人,来啦!”耶律楚材一袭月白色的儒衫,淡然地走过来,象是和碧儿约好的,无一丝意外。
“老先生今天散朝很早,我还怕遇不着呢!”碧儿轻笑,递过手中一直捧着的礼盒,“我喜欢喝的碧螺chūn,放在先生这儿,一会泡给我喝。”
耶律楚材忍不住发笑,可能只有堡主夫人送礼送得这般让人无法拒绝了。管家过来,认出碧儿,热qíng地笑笑,厨娘搓着围裙,在厨房外弯腰向碧儿施礼。
“我都觉着这里象是我的第二个家了,老伯和大嫂亲切的样,真让人感动。”碧儿含笑回礼,“我今天要在老先生这儿吃晚膳,大嫂的烙饼做得最香,我想了许多。大嫂不会让我失望吧!”
“不会,不会,夫人坐等会,烙饼马上就来。”厨娘笑得合不拢嘴,最喜欢别人夸奖她做的食物。
碧儿随着耶律楚材走进书房,围着书案对坐,满室书香,嗅着就觉心宁。
浅抿着新泡的碧螺chūn,碧儿打量着四周,黑眸清明如水,好一会才开口道:“老先生,大汗呢?”
那语气象是问他院中某个人,非常自然,耶律楚材昂脸,抚着长须,眼中闪烁着惊愕,“夫人怎么会这样问?”
“上次见大汗,他还是三王爷,时隔两个月,王爷成大汗,我都没向他贺喜呢!呵,我一介贫民,又进不了皇宫,只能托老先生引见一下。老先生,大汗是胖了还是瘦了?”碧儿眨眨眼。
耶律楚材蓦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老朽无语,辩不出胖与瘦,你亲自看看吧!”这夫人犹如神魔再现,有双穿透人心的清眸,不顾左右而言他,与她打马虎眼,输的人只会是他。他转身朝着书架后面深揖一礼,“大汗,老臣先告退!”
“哈哈!”窝阔台朗声大笑地从书架后走出,一身便宜装,不掩气宇轩昂、威仪尊贵,“朕准奏,老先生且退下。”
龙目灼灼地凝视着清丽如兰的小脸,黛眉弯弯,长睫如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他,盛满笑意,他怎能不心动呢?
“民妇舒氏见过大汗。”碧儿恭敬地道了个万福。
“快别这样,别这样!”窝阔台爱怜地拦住碧儿下欠的身子,“在你面前,朕不要做那高高在上的大汗,碧儿,唤我的名字就行。”
“这太没规矩了。”碧儿俏皮一笑,“大汗,是让人生畏,但三王爷让人觉得可亲,我唤你三王爷可好?”
“行,你说怎么样都行!”窝阔台亲昵地刮了碧儿一个鼻子,拉住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上次不告而别,害我想了多日。碧儿,你怎知我今天会在老先生这儿?”
碧儿静静地凝视着他,替窝阔台砌了杯茶,“往夸张地讲,有一点灵犀吧!三王爷一直关心夫君和碧儿,夫君下狱的事,已传遍全大都,三王爷听说后,不放心碧儿,但不方便去君府看望,也猜到碧儿依赖三王爷,会过来请求帮忙,进不了宫,一定会先奔老先生这儿,于是,三王爷也就过来等碧儿。对吗?”
窝阔台愕然,俯瞰着那么近的一张脸,浓眉不住的耸动着,“你……真是太知我的心了。我答应过你,不qiángbī你。一直在等着有一天你主动来找我。碧儿,我不是以前的三王爷了,蒙古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我不想再顾前虑后,懂我的意思吗?”
碧儿清水似的双眸转了转,表神深不可测,“三王爷又拿我开玩笑了,碧儿是个笨人,做个堡主夫人就吃力得很,一帮下人都对付不了。而且现在又怀了身孕,行动也不便,哪里还能帮三王爷做什么呀?”
四两拨千斤,她委婉地把窝阁台推得远远的。
“你有身孕?”窝阔台跳了起来,蹙着眉。他算了半天,没有算到这个可能。烦燥地在房中踱着步,气恼地瞪着门外。
碧儿笑眯眯地,很幸福地捂住小腹,“有两个月了。”
“好,”窝阔台重重地闭了闭眼睛,睁开,重新坐了下来,“这没有什么,我找大夫把这个孩子拿掉,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生下来,我会视同亲生,日后给他一个亲王做做,只要你答应听从我的安排。”
“那君问天呢?”
“碧儿,他犯的是杀妻之罪,我没办法帮他,不然怎么堵得住全蒙古的芸芸之口?”窝阔台的一双眼突然冷酷地眯起。
“碧儿理解。刚才那一番话,三王爷的意思是喜欢上碧儿了?”碧儿也不急,拿起书案上一本书,没目的翻着。
“喜欢,喜欢的快疯了。我虽有三宫六院,还有许许多多的妃嫔,可是她们没有一个能象你如此令我心动,你的俏皮、慧黠、博学、谈吐,还有对许多事物的认知,都是她们所不及的,我从没有这样的渴盼,也没有这样的患得患失。”窝阔台不掩饰心中的qíng意,“现在,我只要抱着别的女人,脑中就闪出你的身影。呵,你说我是不是中了你的毒了?”
小手陡然握紧,碧儿没有露出窝阔台以为会出现的受宠若惊,“三王爷,你说碧儿喜欢的人是谁呢?”对一个有夫之妇这么表白,窝阔台真够勇气的,不就是个大汗吗,以为真的是天之骄子?
窝阔如一愣,心中毛毛的,“是谁?”
碧儿噗地笑出声来,“碧儿喜欢的人是让碧儿觉得温暖、舒适的、体贴的男人,三王爷有时给我这样的感觉,但这一刻,你势在必得的语气,我不习惯。呵,这些都是笑谈了,碧儿是个有夫之妇,应守妇道,别的男人再优秀,也只能欣赏,不可偷窥的。”
“对一个快死的男人有什么好守妇道的?”窝阔如有点恼了,没好气地嘟哝。
“不是还没定罪吗?怎么可能就快要死了,说不定是别人的陷害,只要三王爷相助,夫君一定可以平安的。”
“碧儿,一个喜欢你的正常男人是不会帮这个忙的,何况我也不便帮。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不帮也没什么!”碧儿收敛住笑意,站起身,神qíng先冷了几分,疏离地作了个揖,再不看他,“打扰大汗了,民妇告退。”
“碧儿!”从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拉着个脸,窝阔台一怔,看她真的要走,愤怒地拉住碧儿,“你的眼里真的没有朕?”
“朕”又出来了,碧儿勾起一丝轻笑。“大汗,如果你不是贵为大汗,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男子,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敢这样对我说吗?”
“什么意思?”窝阔台听得一头雾水。
碧儿挑了挑头发,挣脱了他的手臂,“少了大汗那个光环,你和我夫君相比,谁会胜出一点呢?”
“当然是我!”窝阔台一拍胸膛,“我在蒙古,不仅是杰出的勇士,还有深厚的汉学文化,君问天只是一介商贾,能相比吗?”
“我不觉得是这样。不谈我和夫君相识在前,就是夫君与大汗与我同时相识,我也可能选择夫君,至少他喜欢我不是用银子狠命地砸在我面前、讨我欢喜。大汗呢,也许你是有一点喜欢我,可是你总是以权利之便压迫人、要挟人,你所谓的你自身的优点我没有看到过。你一再地咄咄bī人,不顾我的感受。我现在怀有身孕、夫君被人陷害,你不但不安慰、不相助,反而借此机会想占有我。这是你喜欢人的方式吗,哈,好特别,我却之不悔。在你心中,你只敢想让我因为你是大汗而不得不顺从你,却不敢让我因为你是一个窝阔台这样的男人而对你心仪,是不是?”她不留qíng面地对准窝阔台的痛处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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