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元昭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震惊。一时反应不及,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渐渐回过神来。
许瑾瑜说过的那番话,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
朝堂内外,很快就会生乱
奉劝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离楚王远一些
陈元昭面色变幻不定,眸光闪烁,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际的宝刀斩风。
微凉的刀柄入手,熟悉的触感令他心中的惊涛骇làng稍稍平息了一些。
陈元青正巧在此时走了进来,见了陈元昭此时的模样,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道:“二哥!你握着刀做什么?瑾表妹呢?”
二哥此时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神色yīn沉,目光冷厉。右手紧紧握着刀柄,似乎随时会拔刀杀人!
陈元昭闻言看了过来。
陈元青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二哥在看着他,可他就是觉得,二哥的目光没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透过他,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陈元昭,让陈元青觉得陌生又惊惧:“二哥!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你生我的气了?那就狠狠骂我一顿好了。”
被这么盯着,他心里一阵阵凉气直冒,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陈元昭默然许久,终于松开了刀柄。
虽然没张口说话,陈元青却悄然松了口气。熟悉的二哥终于又回来了这么形容好像有点奇怪。可此时此刻,他就是这种感觉。
陈元青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刚才和瑾表妹说什么了?”
听到许瑾瑜的名字,陈元昭的目光暗了一暗。半晌,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让她以后离你远一点。”
轻飘飘的一句话,陈元青却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是我一心恋慕她,私下约了她过来,向她表明心意你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陈元青越想越懊恼:“二哥,你是不是和她说了难听话?她是姑娘家,脸皮薄,xing子温柔,哪里受得了冷言冷语。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陈元昭不答反问:“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见了几回?说过哪些话?”
陈元青被问懵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想起之前的一幕,又不由得悲从中来,红着眼眶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瑾表妹根本半点都不喜欢我。已经gān脆利落的拒绝我了”
陈元昭眸光一闪,重复了一遍:“回答我的问题!”
算了,想听就说一遍好了。
“表嫂病逝,我随大哥一起登门吊唁。在灵堂上,遇到了瑾表妹。”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刻,陈元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的甜意:“她冲我微笑,我心里就像开了漫山遍野的鲜花。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向妧表姐打听了她的身份,然后上前和她寒暄”
陈元昭无qíng地打断了少年心中最美的回忆:“她不知道你是谁,就冲你微笑?”
陈元青想也不想的为许瑾瑜辩解:“她虽然不清楚我的身份,不过,只看我和妧表姐站在一起,也该猜出我是纪家的亲戚。冲我微笑,是出于礼貌。”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眸深沉不见底:“后来呢?”
“后来,我借着和她的兄长许徵结jiāo,去了威宁侯府几回。许徵对我处处防备,我根本见不到她。我憋了几天,才想出了法子。从你的书房‘借’了一本琴谱,送给妧表姐。央求妧表姐请她过来”
陈元青打开了话匣子。每一次见许瑾瑜,她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之前冷硬无qíng的拒绝,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
陈元昭也出奇的有耐心,竟未打断他。只是一双眼眸渐渐幽暗。
“她是世上最温柔聪慧可爱的女子。她说的对,我冲动冒失,行事从不顾及她的想法和闺誉。她不中意我是应该的。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真心相待。”
陈元青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qíng窦初开时心仪的少女身影,总会在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记。大概,此生都难以忘怀吧!
陈元昭见他哭的伤心,终于心软了,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上前搂住陈元青:“想哭就好好哭一回,哭过以后,就彻底忘了许瑾瑜吧!”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良配。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前结束了你的痴恋。对你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许瑾瑜刚坐下,纪妧便低声说道:“刚才姨母和你母亲都各自派人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喜看戏,所以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待会儿她们若是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许瑾瑜感激地看了纪妧一眼:“谢谢妧表姐。”
纪妧低声笑道:“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顿了顿,又低低的问道:“你见到元青表弟了么?”
那个巧娟是陈元青身边的丫鬟,纪妧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瑾瑜心知瞒不过她,索xing坦然承认了:“是。元青表哥约了我在墨渊居里见面。”至于顺便还见了陈元昭的事,很自然的隐瞒不提。
纪妧极有教养,当然不会追问两人私会时说了什么。不过,神色颇为微妙就是了。
许瑾瑜想了想,很含蓄的说了句:“瓜田李下,总会惹来流言蜚语,所以我提醒元青表哥,以后别来侯府了。”
纪妧瞬间了然。
如果许瑾瑜对陈元青有意,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妧心里暗暗高兴。有兄长纪泽做对比,陈元青就显得孩子气了。许瑾瑜不喜欢陈元青,肯定是对纪泽生出了好感一定是这样!
等回府之后,她就要暗中筹谋着为许瑾瑜和兄长牵线搭桥。比起顾采蘋,她更乐意许瑾瑜成为大嫂
纪妧心中悄悄盘算着,口中当然只字不提,笑着和许瑾瑜闲聊八卦了起来。
“刚才你没在,可错过好戏了。大舅母特意邀每一位名门闺秀点一出戏,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相看。一个个表现的仪态端庄,说话轻声细语。只可惜二表哥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没在场,害的她们白白费了心思。”
陈元昭在不在场,其实结果都一样。
陈元昭根本不会娶妻成亲。
想及此,许瑾瑜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妧表姐,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听说陈二公子自小就不近女色,身边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天生的怪癖么?”
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这个陈元昭,却始终孑然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异于常人。
纪妧略一踌躇,才低声说道:“二表哥是不是天生如此,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桩陈年旧事”
一直专注听戏的纪妤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陈年旧事?”
纪妧神色自若的应道:“没什么,我和瑾表妹正在讨论这出戏文呢!”
纪妤:“”
真当她是傻子么?戏文和陈年旧事哪里扯得上关系。分明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不肯告诉她。这种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算美妙。
纪妤从来藏不住心事,一张俏脸顿时绷了起来。
许瑾瑜很配合的转移话题:“妤表妹,我刚才走开了一会儿,这出戏到底在唱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纪妤心里纵然有些闷气,也禁不住许瑾瑜哄,很快就将不快抛到了一旁,津津有味地说起了戏文来。
许瑾瑜看似听的专注,实则早已思绪飘飞。
纪妧口中所说的“陈年旧事”,到底会是什么?莫非,陈元昭的不近女色不肯娶亲,真的别有内qíng?
第六十二章 母子(一)
申时正,戏班子唱完了戏,众宾客也一一起身告辞。
许徵一直跟在纪泽身边,和男客们待在一起。此时总算见到了许瑾瑜,匆匆打量一眼,关切地问道:“今天还好吧!”
许瑾瑜抿唇一笑:“嗯,一切都好。”
许徵放了心:“那就好。”迟疑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元青一个人悄悄溜走了许久,之后一直不见人影。他有没有私下去见你?”
“没有。”许瑾瑜面不改色的撒谎:“我一直坐着看戏,后来嫌闷,就领着初夏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并未见到元青表哥。”
许徵也未起疑心,只叮嘱了一句:“总之,人多口杂,你凡事都谨慎小心。”
许瑾瑜柔顺的应了,心里却怅然叹息。
她那般冷硬无qíng的拒绝,一定伤透了陈元青的心。今后,他再也不会满心欢喜满怀热qíng的去威宁侯府见她了。许徵也不用再忧心忡忡了。
她的心里只有无奈和遗憾。
前世生离死别,今生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
叶氏领着长媳袁氏一一送宾客,陶氏也不得清闲,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等客人全都走了,才算松了口气。也直到此刻,陶氏才察觉到陈元青整整半日都不见人影。
陶氏立刻打发身边的丫鬟去墨渊居找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最亲厚,只要陈元昭在府里,他十有八九也会在墨渊居。
等了一炷香功夫,陈元青回来了。
陶氏笑着迎了上去:“元青,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止是脸色难看晦暗,眼睛似乎也有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陈元青长这么大了,哭过的次数用一个手都数的过来。陶氏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急切地追问道:“元青,谁欺负你了?”
陈元青心qíng极差,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娘,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陶氏压根半个字都不信:“是元白说什么了,还是元昭?你若是不肯说,我现在就去亲自问他们两个。”
陈元青无奈地苦笑:“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真的和大哥二哥没关系,我就是就是心qíng不太好,一个人躲在墨渊居里待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好多了。”
心qíng不太好?
陶氏楞了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心qíng不好了?”
疼爱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陶氏偏巧就是事无巨细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那种人。心qíng好的时候陈元青乐于应付,心qíng很差的时候,遇到这么较真追问,可就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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