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嫔不得不生生咽下恨意,陪笑低声说道:“陆公公一宽容一二吧,这会儿真的已经晚了。”说着,恭嫔便将一只羊脂玉蝉递了过去,恭嫔知道陆柄素日里喜欢玉器多过金银。
陆柄却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只羊脂玉蝉接了过来,可他虽然拿了恭嫔的礼,依然没有松口,只是催恭嫔赶紧收拾东西。恭嫔恨的牙根几乎都要咬断了。她哪里知道陆柄是得了隆兴帝的特旨,许他光明正大收受贿禄的。
数十十儿臂粗细的蜡烛将暮雨殿内外照的如白昼一秀,可恭嫔却始终拖延着不肯立刻迁宫,陆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冷声说道:“既然娘娘执意不肯移宫,那咱家只好立刻向皇上如实禀报了,娘娘顶的起抗旨之罪,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说罢陆柄便转身向外大步走去。
“不不……陆总管留步……我……搬……”恭嫔乱了阵脚,心慌意乱的说了起来。便是在受宠之时,恭嫔也不敢抗旨不遵。
陆柄这才停下来转过身子,沉沉道:“既如此,那娘娘快些搬吧。”
恭嫔只得命暮雨殿之人赶紧收拾东西,立刻迁往锦棠宫正殿。陆柄向在自己身后的崔平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各自散开监视暮雨殿之人。此时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监走到陆柄的身旁,陆柄向他点了点头。这个老太监便缓走到了暮雨殿通往锦棠宫正殿的必经路口,背靠着朱漆柱子仔细辨认起来。每一个抬着箱子从这里经过的太监宫女嬷嬷,都会被这老太监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的辨认一回。
因这老太监将身子藏于yīn影之中,此时天色又有些暗了,是以除了陆柄之外,再没有人发现柱子旁边还藏着个大睁两眼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可不是一般人,此人姓劳,他六岁净身入宫,如今已经六十八岁了,在宫中足足待了六十二年,是宫中唯一一位身经四朝的太监。满宫上下从主子到奴才,那怕是负责冷宫洒扫的杂役,就没有这个老太监不认识的。
恭嫔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自有她的近身宫女动手。暮雨殿的地方也不是很大,总共只有十几间房子,太监宫婢们一通紧锣密鼓的收拾同,很快便其他的地方都收拾gān净了,只剩下恭嫔的寝房还不曾动过。恭嫔的近身宫女秋华秋霜两个犹豫了一下,便正要进寝房收拾,恭嫔却急忙叫道:“不要进去,本宫亲自收拾寝房。”
秋华秋霜很是不解,自从正月初三往后,恭嫔娘娘便再没允许任何人进她的寝房,就算是被顺宁公主荐了来,娘娘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刘嬷嬷也不能进。这让所有近身服侍恭嫔的宫女嬷嬷们都感到很奇怪。只是因为恭嫔自被禁足之后脾气就变的极为古怪,所以宫女嬷嬷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并不敢多事。
崔平带着七八个小太监混入暮雨殿的各处,有个机灵的小太监直接混到了恭嫔的寝房附近,他听了恭嫔阻止宫女进寝房收拾的话,便立刻飞快跑到陆柄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总管,恭嫔娘娘的寝房有古怪,她不许人进去收拾。”
陆柄点点头,除下手上戴的一个墨玉扳指甩给那小太监,笑道:“赏你的。”小太监捧着墨玉扳指高兴的眉开眼笑,赶紧谢了赏。谁不知道陆总管身上的东西件件都是jīng品,值老鼻子钱了。而且陆总管记xing极好,只要在陆总管面前挂了号,日后便少得能混一份好差使。
陆柄带着两个小太监缓步走到恭嫔寝房外的院中,皱眉问道:“怎么这里还没收拾好?”其他各处院子中都摆满了盛着东西的箱笼,独恭嫔寝房所在的院子里只摆了寥寥四五只箱笼,院子显的相当空dàng,所以陆柄便借题发挥起来。
恭嫔一见陆柄来了,心中很是惊慌,此时她才有点儿觉出不对劲了。这陆柄一个劲儿的催自己迁宫,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想法,恭嫔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脸上也失了血色,若真是她猜测的那样,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巫盅之事是宫中的禁忌,这一点恭嫔心里自是极为清楚的。
赶紧迎上前,恭嫔对陆柄qiáng笑道:“本宫正要收拾这里陆总管便来了,院子里乱,还请陆总管到前头用茶吧。”
陆柄笑笑道:“娘娘身份尊贵,岂可亲自动手收拾,宫中养了这么多宫女嬷嬷,可不是让她们白吃闲饭的,娘娘再宽和也不能纵的她们失了尊卑敬畏之心。”
恭嫔的近身侍女和嬷嬷们听了这话,个个脸都绿了,可不是她们不尽心服侍,而是恭嫔不让她们进门啊,做奴才的难道还敢违逆主子的意思么。
恭嫔万般无奈的吩咐道:“秋霜秋华,你们先去收拾外间的东西。”秋霜秋华屈膝应了一声,匆匆走入寝房。
院中的动静传入设于恭嫔的拨步chuáng后面的小隔间中,这里只有六尺长四尺宽,原本是放恭桶之处,如今却已经被布置成为吴道婆做法的法坛。
吴道婆心中一紧,知道若是让人发现自己在此设坛做法,必是杀头的大罪,她立刻咬破舌头,将一口鲜血喷到面前的白色钵盂之中,那钵盂盛着清水,水底有一小撮编在一起的头发,还有始终没有相融的六滴血滴。就这那始终不能相融的血滴让吴道婆很是不解,她做此种法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鲜血都会极顺利的融合到一起,只有鲜血相融后被 的发丝吸尽,这法术才能成功,可现在眼看就快满七天了,却仍然没有相融之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吴道婆没有时间细想,只将自己的舌尖血喷入甜白瓷钵盂之中,原本她的血可以助法术提前完成,可不想这一回她的血却分别融入那些血滴之中,而本该相融的血滴却然后泾渭分明。
吴道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她立刻结印收功结束作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钵盂中的水倒入香炉之中,将那一缕头发捞出来 了衣袖之中,再将香案恢复原状,将身上的道袍并作法用的诸般法器都藏到了香案下的暗屉之中。
换回嬷嬷的装扮,吴道婆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小隔间,藏于西里间的净房之中,好等过会儿人多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
秋华秋霜进寝房收拾,恭嫔也快步走了进去。她走到里间的拔步chuáng前,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 之后,恭嫔便立刻绕到chuáng 了小隔间。
让恭嫔意外的是她根本没有看到吴道婆,甚至连做法的痕迹都被打扫的差不多了。恭嫔心中一松,立刻出了小隔间低声唤了起来:“嬷嬷……嬷嬷……”
“娘娘,我在这里。”吴道婆听到恭嫔的声音,忙走出净房对恭嫔低声说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害贫道不得不损了真元提前结束作法。”
恭嫔一心的焦虑在听完吴道婆的话后全都消除了,她只紧紧攥住吴道婆的手急急问道:“仙姑,做法成功了么?”
其实吴道婆心里明白做法并没有成功,可是她绝对不会这么告诉恭嫔,只点头道:“自是成功了。贫道损了三年本命真元,岂有不成功之理,娘娘,你还没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恭嫔忙将迁宫之事简单说了一回,吴道婆比恭嫔敏锐的多,一下子便发觉此事不对劲,只怕是祸非福,她忙说道:“娘娘,莫不是贫道之事走露了风声,皇上这是来抓贫道了?”
恭嫔此时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能告诉吴道婆,她还指着吴道婆为她做法,好让她成为隆兴帝的宠妃,进而登上后位成为中宫之主,所以恭嫔必得稳住吴道婆,便笑着说道:“仙姑多虑了,我皇儿大婚在即,按规矩我也该进位份了。”
吴道婆于宫庭之事并不很了解,况且她还在依附恭嫔好藏身宫中,耐心等待着萱华郡主季无忧及笄后的元红。所以吴道婆便说道:“既然要迁宫,那贫道还是扮成刘嬷嬷。只说贫道从宫外回来了。”
初三那日吴道婆开始做法之前,便当着众人之面向恭嫔请假出宫探亲,恭嫔自是无不答应,于是暮雨殿之人眼看着吴道婆走了出去,却不知道她悄没声息的偷偷潜回了暮雨殿,还藏身于小隔间中开坛做法。
因为吴道婆已经结束作法,恭嫔心里便踏实起来,她走出寝房,向院中众人说道:“快进来收拾东西吧。”
陆柄见恭嫔将院中的嬷嬷宫女都叫进寝房收拾,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恭嫔必是打了混水摸鱼的主意,可惜她这主意终将落空,今日陆柄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就在吴道婆一口舌尖血 之时,敬肃公府的庄烃和正在睿郡王府中与同伴一起吃饭的却邪同时叫了一声:“chūn花……”庄烃是独自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的,所以没有其他人听到庄烃的叫声,而却邪却是和含光龙渊飞星三人一起吃饭的,所以那三人全都放下筷子看着却邪,怪笑着问道:“chūn花是谁?”却邪对郡主身边的大丫鬟chūn晓的那点子小心思,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所以三人听到却邪叫“chūn花”才那般怪笑。
却邪其实自己也不知道“chūn花”是什么人,刚才他只觉得心口一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xing子最促狭的飞星挑着眉毛笑着打趣道:“却邪,你叫错了吧,若是让你chūn晓妹妹知道了……哼哼!”
却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叫出chūn花这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知道,chūn花就是吴道婆的俗家本名。吴道婆那一口鲜血 ,立刻与庄烃与却邪的鲜血相融,而庄烃和却邪的血因为是没有血缘的男子之血,反而不能相融,是以这场作法便等同于吴道婆为自己和庄烃却邪三人作的法术。故而庄烃和却邪都突然叫出了“chūn花”这个名字,一场为期三个月的孽缘即将就此开始。
庄烃和却邪在叫完“chūn花”之后,都站起来往外走。庄烃是主子,在敬肃郡公府里没有人敢管他,他只吩咐一句要进宫,管家便立刻替他备下车轿送他进宫。可却邪就不同了。
却邪起身往外走,四个小厮中年纪最大的含光一把抓住却邪问道:“正吃饭呢,你要去哪里?”
却邪身不由己的说道:“我要进宫找chūn花。”
却邪的话将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吓了一大跳,龙渊和飞星忙也冲过来死死抓住却邪,焦急的大叫道:“却邪你疯了啊,说什么进宫找chūn花,chūn花到底是什么人,与宫中有什么关系?宫里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除了与皇帝有血缘关系的女子以外,宫中其他的任何女子都是皇帝的女人,却邪要去找皇帝的女人,怎么能不让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吓的魂飞天外,这是活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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