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太太的界限呢?”吴柔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三年前她还没来呢,她是原本的吴柔到了扬州之后水土不服生了重病,死了之后她才穿过来的,来的时候家里四位姨娘,捉对撕杀争宠的格局已经形成了,原来刘氏是隐藏版宅斗一级高手啊,是啊,正室跟姨娘斗那是抬举姨娘,让姨娘跟姨娘斗才是上策。
“太太的逆鳞有三,一是吴家大房的脸面,姨娘们面上再斗,面对外人时必须要一团和气,二是吴家的子嗣,姨娘们再斗也不能妨了吴家的子嗣,三是老爷的身子,你还小不记事,当初咱们家里还有一位刘姨娘,是太太带来的家生子出身,就是三姑娘死了的亲娘,她就是妨到了吴家的子嗣,被太太绑在正院,当着所有姨娘下人的面脱了裤子打了三十大板,回到自己院子里上吊死的。”
“天啊……”吴柔想起了素来沉默的三姑娘,三姑娘是面团xing子,拿针刺一下都会喊疼的,原来竟有这样的亲娘。
“这样的太太好伺候,是我们做姨娘的福。”大孙姨娘摸着吴柔的头发说道,“而且她好脸面,你知道你二姐姐跟二哥哥是跟什么人议的亲?”
“听说了。”
“你二姐姐议亲的人家是扬州本地的大盐商胡家,家资何止百万,她嫁的又是嫡长子,身份上虽然是商□,可她得的是真实惠,胡家娶了官家的小姐,虽然是庶出可是是教养在太太身边的,又有首辅的孙子这个连襟,咱们吴家这个岳家,怎么能不高看你二姐一眼?你等着吧,太太一定会教你二姐当家理财,王姨娘在老太太房里时就是掌银钱首饰的,打得一手好算盘,锱珠必较的xing子,你二姐姐像她,再经太太提点,日后就是胡家堂堂正正的掌家娘子。”商人重财轻别离,一年倒有半年在外面跑,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自家的正室夫人厉害的能掌大半个家跟扬州的生意,什么叫官商勾结?吴家二姑娘这门亲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
“我二哥哥为什么要娶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原来刘氏在结网,吴柔稍想想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刘氏重吴家的子嗣,她要结网自然是手里的资源越多越好,可是抬举庶女她能理解,庶子……刘氏请先生坐馆是把所有的庶子跟嫡子放在一起教的,二哥吴承安因为学的好,还被送到了扬州最好的青山书院。
“你只知道你二哥哥的未来岳家是七品县令,你知不知道郑县令在士林颇有才名,尤擅书画,你二哥哥书读的好,为人却迂,在官场未必能混好,况且咱们家不缺官场人脉,在士林里有了这一大助力,未来会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这又是刘氏结网中重要的一环了,“那三姐姐呢?”三姑娘xing子太软了,依她看像是红楼里迎chūn的xing子,未来在婆家必是不好过的。
“太太正在遣人寻访呢,江南多才子,听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想给你三姐找个清寒才子,你三姐xing子软,可是吴家不软,清寒才子就是考了状元也得从七品官往上熬,想要有个好前程必然要靠咱们吴家,自然会把你三姐供起来。”
“吴家日后也会多一个铁杆的助力,姨娘,太太娘家是做什么的?我瞧她这布置,竟然是替爹爹铺了一条通天路。”三十二岁就是四品的扬州知府,也算是平步青云了,可是瞧太太的意思,竟然像是要暗暗帮吴宪再往上爬更高……有了首辅亲家就有了朝中助力;有了盐商亲家就有了金援;有了士林名家亲家就有了士林的支持;有了清寒出身的女婿就等于联系了清贵……吴柔再数数太太手里剩下的牌,出好了各个都有用啊,古代重姻亲、故旧,虽然家家都在结网,但是像太太这样肯依着庶子庶女们的xing格,特长,不怕他们日后爬到嫡子女头上的许婚,有这样的胸襟跟气迫的不多啊。
“你从没听太太说起过吧?”
“没有。”刘氏从来不提自己家如何,只是听说是世宦人家出身。
“二十年前,刘家是刘半朝。”
“什么?”吴柔穿越前爱看小说,当然看过著名的清穿小说了,她只听说过佟半朝,也知道佟半朝下场不怎么好,难道刘氏娘家已经倒了?
“当今天子八岁登基,太太的父亲刘大人是顾命大臣之首,到了二十年前,也就是今上十六岁亲政时,刘家已经是刘半朝了,可是刘大人急流涌退,三次上表告老,携家眷回了山东老家,闭门谢客门生故旧一概不见,就算是有亲戚上门,一谈朝政立刻将人请走,并且明言刘家子孙自他以下三代不得为官,至今皇上提起刘大人,都是感怀他教导抚孤之恩,赐了八百顷的良田给刘家做祭田,三节两寿必有加恩,古来顾命之臣显有好下场,这刘大人硬是全身而退,何等的手段高明,刘家的男儿不入仕,刘家的女儿却都嫁得好,太太大姐嫁给了今上的同母幼弟安亲王做正妃,二姐嫁到了福建欧阳家,太太嫁到了咱们吴家,老爷当年可是皇上亲点的探花郎,老太爷正在户部尚书任上。”
“天啊……”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红楼里的贾敏还要跟女儿讲一讲京城宁荣二府,刘氏有这样的背景跟子女们闲聊却只说咱们吴家如何如何,对娘家闭口不提,“福建欧阳家?那不是大哥的岳家吗?”
“正是,欧阳家替本朝镇守福建海防,已经有五代了,世袭罔替的镇海候,在朝中更是树大根深,太太的二姐嫁的是嫡次子,这回要娶回来的是袭了爵的长房嫡次女。”
“你道当朝首辅为何放着那么多名门贵女不娶,要跟咱们家结亲,跟老太爷的老jiāoqíng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看好你大姐的外家,你平日爱跟太太亲近,这是好事,可是亲近也不能白亲近,你要是能学到太太的一成,姨娘我就是死了也安心了。”
吴柔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刘氏起点高,目标xingqiáng,着眼的都是长远,简直是古代官家主妇的教科书式牛人啊。
小孙姨娘
到了第二日,吴柔果然听见了太太把十三岁的二姑娘带在身边学理家的信儿,让她没想到的是太太把十二岁的三姑娘也带上了,是了,吴家就是再qiáng,三姑娘自己是面团,也未必能在夫家站住脚,姻亲关系还是要靠自家女儿在婆家的地位,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而且刘氏这么做了,二姑娘、三姑娘都要真心实意的承太太的qíng,以后帮助娘家肯定也是真心诚意的。
自己呢?吴柔想着,自己愿意成为太太手中的棋子吗?她结网的蜘蛛?吴柔是不愿意的,无论是商人妇、还是清寒才子的妻子,都不是她的目标,她来穿越一回必然要做大事,就算是不做大事,也要高嫁做人上人。
所以在刘氏面前她嘴更甜了,手脚也更勤快了,她本来心理年龄就比外表大,又最会看眉眼高低,把刘氏拢络的对她不比亲生的差。
吴怡也看出了这一点,可是她不急,她是嫡出的她急什么,亲生母女的感qíng自有维系的方法,再说让她从心里把刘氏当亲娘,她有心理障碍,她现在正在看热闹,韩姨娘的热闹、二姐、三姐学管家的热闹。
韩姨娘进门之后,果然一时专宠,老爷一连半个月都宿在惜红院,半个月之后,刘氏在吃早餐时暗示了老爷要顾惜身体,专宠非福,老爷又开始了雨露均沾的生活,可是一个月还是有大半个月宿在惜红院,原来老爷除了初一十五去太太房里之外,还有三、五日会住正房,其余大半个月可都是被冯、小孙两位姨娘刮分了的,这回韩姨娘一来,她们竟然跟失了宠似的,一个多月了,两个人加起来才见到老爷三、四回面。
首先坐不住的是冯姨娘,她到现在还没有过身孕,婢妾要有了子女才能烧了卖身契成贵妾,她是吴宪的上锋柴大人夫人房里的丫头,因为被柴大人看上了为夫人不容,在家里闹了一通之后,柴大人忍痛把她连着卖身契送给了当时只身上任家眷在京里的吴宪,初进门时上面没有正房太太压着,风头一时无两,谁知道太太来了扬州,才三天就把身边的大丫头开了脸送给老爷做妾,小孙姨娘原名夏芙的,长的不如她漂亮,可是身上自有天然的媚气,嘴甜心细xing子有心计,惯会伺候人,又有太太暗中支持,竟然把她的风头夺去了一半,甚至在她之前怀上了身孕,要不是生的是个女儿,她真的要吐血了。
这回韩姨娘进门,她本以为太太会像对付她一样,亲自出手对付韩姨娘,谁知太太竟对韩姨娘十分抬举,进门就送首饰不说,还把吴宪的饮食习惯、避讳等等写了张单子给韩姨娘,平日赏赐不断,又送汤又送菜的,衣服也断断续续送了几大箱,她看着眼红的快要把帕子揉碎了。
冯姨娘不是傻的,不会明火执仗的找韩姨娘的麻烦,思来想去亲自去厨房煮了碗酒酿圆子,让丫头端着跟在自己后面,面带笑容的到了惜红院,要说这吴家的院子也有趣,姑娘们的院子名字都是一个字的,姨娘们的都是两个字的。
惜红院在扬州知府衙门后宅的东侧,紧靠着后花园,院子里有一棵数十年树龄的海棠,每天chūn天都开的极盛。
冯姨娘带着酒酿圆子来了,走的时候拿了几样绣样、一匹上好的苏绣粉红缎子,府里的人都说冯姨娘拿了芝麻换了西瓜,也有明眼人等着韩姨娘的后招。
可是这韩姨娘就是隐忍不发,十多天下来冯姨娘去了惜红院七八趟,趟趟都不空手,一回拿回去的东西比一回金贵。
吴怡却知道韩姨娘要出手了,韩姨娘到底年轻,她自己虽然能做到人前循规蹈矩一副不争的样子,说话行事以太太为尊,对众位“姐姐”极为礼让,然而吴怡暗自看着,韩姨娘院子里的人却行事日渐张狂。
果然,吴宪某日从前衙回到后宅,到惜红院打了个转就到冯姨娘的怜chūn院发作了一通,第二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摆件像是不要钱似的流进了惜红院,有吴宪赏的,也有刘氏赏的,还有冯姨娘送的压惊礼。
韩姨娘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好,可是却把自己的火力过早曝露在了更qiáng的对手面前。
果然赏赐事件的下午,小孙姨娘带着几双亲手做的鞋,亲手绣的抹额到了正房,正巧那天下午吴怡也在——好吧,她是没事闲的想看戏,听说孙姨娘要到正院去,带着丫头跑到正房看热闹的。
小孙姨娘来的时候吴怡正在榻上逗九妹玩,她这个九妹长得太可爱了,雪白粉嫩的一团,爱笑又不认生,耳聪目明的,听到一丁点动静眼睛就知道跟过去看,奶娘也会打扮她,给她穿了一身的红色绣了暗金色牡丹的杭绸小袄,脖子上挂了纯金的长命锁,手上戴着赤金镙丝镯,镯上挂着三个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响个不停,眉心中点个梅花形的五个点,可爱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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