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流年暗偷换_也顾偕【完结】(18)

阅读记录

  很轻,轻到微不可闻的话语从他唇间飘了出来,

  他说,我不傻,不能说我傻……

  他表qíng那么落寞,

  像是个无助地孩子。

  我一想坏了,望着他,呐呐地站了起来,“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心急可口快了些。”

  “别人都能说,但是我的卿儿不能说。”

  他默默地垂头,抱膝而坐,像是很受伤,头垂得很低,恨不能缩成一团。他的话语很软,却格外的坚持,没有埋怨没有责怪,而是很认真的在陈说一件事。

  他说,我的娘子也不会说我傻的。她不会……

  玉华的身子绷得很紧,僵直着,青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了一身,他的脸对着火光,睫毛很长遮住了眸子。

  我看不清他的表qíng。

  只觉得他眉宇间的那点寂寥与彷徨,顷刻间,仿若锥子般扎入了我心底,尖锐的疼痛侵袭而来。

  一时间我竟也有些懊恼突然间说出的那些话,可是话都已经出口了,要挽回也很难了。

  两人,

  只得,默默不语。

  火吞噬着柴,烧得很旺。

  不一会儿,一股子很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我把火给灭了,拿了竹子把还未烧尽的柴拨开,松散的huáng土也被挖走,地瓜在坑里焖烤得软软又香。

  我呼哧地chuī着气,把一个大的扔给了他,准备套近乎。

  一直吵着饿了的人,这会儿格外的安静。

  我偷瞄了他一眼,径自拿袍子捧着一小地瓜,掂着手,把一小层皮给剥了,chuī了chuī,递给他让他捧着吃。

  顺手把他怀里一直捂着的大的,弄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一副委屈的样子,望着我,也不敢吭声。

  低眉顺眼地吃着。

  我瞥了他一眼,不由地叹道,真想不到神仙般的人也会吃地瓜,而且还吃得这般高雅动人,斯文俊秀。

  不像我……

  果然人和人生下来便不同。

  我哼了声,扭头不再看他,用力吮着地瓜,一股热气直涌入嘴,撕了皮的地瓜糯烂入嘴即化香甜极了,却烫得我张嘴,直呼气,再也不顾形象地站起来,地瓜却掉地上了。玉华被惊得身一颤,回头瞅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我只觉窘极了,头脑一热,竟拿手去捡,果不然又很凄惨地被烫着了。

  我哇哇直叫唤,指捏着耳朵,jiāo替着换手抱地瓜,用了袖袍加外袍下摆里里外外两三层布料托捧着它,才觉得好受了些。

  玉华蹲在地上,边吃边望着我,眼睛清澈无比,象是很解恨般,轻轻笑着。

  我恼了,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坐在地上生闷气。

  玉华搁了手里的吃食,微微起身,瞅了我一眼,挽着袖子,探手伸入土坑,掏出了一个地瓜,慢条斯理地剥着皮,然后递给了我。

  地瓜被剥得金huáng香甜,腾腾地冒着热气。

  可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吃的上面,直愣愣地瞅着他那双美手,他的手指莹白如玉,真正是令女人都嫉妒啊。

  眼前这个人……

  我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莫非练了金刚不坏之身?方才生火的时候,他也是直接用手拿燃烧的柴火。

  “嗯?不要么?”他见我不接,又直接塞到了我的怀里。

  我狐疑了,直接逮到了他的爪子,上下左右翻看,小心翼翼地摸着。

  爪子背……不对,手背倒是挺白的,滑腻细腻,只是手掌心烫人的紧儿,还红了一大块。

  他神qíng扭捏,忙收了手,藏在衣袖后头。

  我眉一倒竖,杏眼瞪,“你……”

  他脸上惊惶之意流露而出,胆怯地望着我,一张脸泫然yù泣。

  “傻”字被我活生生地咽入喉,闷进了心里。

  我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复而慈祥地望着他,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俯身摸着他的发,一字一句地说,“凡是烫的东西,不要直接用手抓,要学我的样子,用袍子掂着。”

  “我瞧着你怕烫,所以想剥给你吃,既然为夫要剥给你吃,自然……”他望了我一眼,壮了胆子,挺起胸膛说得振振有词,“自然便要弄gān净。可这玩意儿皮又太薄,用袍子垫着,不好下手而且容易弄脏。”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抚额,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

  他嘴一抿,很受伤地垂目,又缩成了一团,拿后脑勺对着我。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我窘之。

  总之,我是得出结论了,美男要用哄的。

  小孩子也要用哄的。

  眼前这个仿若神仙,心智又如同孩子的美男更是需要哄上加哄。

  一个地瓜吃得我战战兢兢的。

  我好不容易安抚了玉华,却眼见不远处的竹林里,隐约有一抹淡淡的白影。

  我心一惊,赶紧两三口吃完,招呼一旁还斯斯文文在咬地瓜的玉华主子,“夭十八来了,你快些扔了地瓜,把身上弄gān净。”

  “嗯?”他茫然地望着我,很听话地把地瓜扔了……准确点说,是三两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噎得咳嗽了几声。

  我一时也顾不得他了,站了起来,摸一把嘴,黑乎乎的爪子随手在袍子上擦了下。

  要是让那丫头知道我喂他主子吃这种玩意儿,非拿刀柄捅我不可。

  “别吃了。”我急了,果断地下命令,“快把手和嘴给擦gān净。”

  玉华扭头瞅着我,想了半会儿,也依葫芦画瓢,把那黑爪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抹。我瞧着他那件一尘不染的袍子,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忙止住了他。

  “等等……”

  他又是一惊,扭捏着要缩手。

  “我倒是认清你了,别人都说你是一殿下,在我眼里你就一贪吃的小子,脾气又倔又爱记仇,还动不动就装委屈。喏喏喏,我这才说你就给我装,把你这朦胧的小眼神给我收起来。老娘不吃你这套。”

  他气极地瞪我一眼,又赏给了一个后脑勺。

  对于这么快就又让他变了脸,我深感欣慰,逮住了他的双爪,他作势扭了扭身子,但气力并不大。

  “别弄脏了这身子。”我黑着脸,招呼他,“擦我这儿。”反正我的也是黑袍,不像他身上的白袍这么显眼。

  我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蹭,还没擦几下,便觉得怪怪的。他虽是低着头,眼前蓦然一亮,眼里闪着似乎是感动。

  “别误会……”我话音刚落。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卿儿。”

  我身子一僵硬。他的软发拂在我的脖颈,轻微地蹭我,呼吸细微,又唤了一声软,“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待我还是像以前这般好的。”他话音里带着颤音,有些无助但更多的是我不懂的qíng愫。

  他说,你不要不承认,我知道你好,只有你待我是真的好。

  这几千年里,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我有些恍惚了,眼也不由得发涩,竟破天荒的没有推开他,甚至任由他搂着。

  他的身子是那般的倔qiáng与无助,此刻像是找回了遗失的东西般。这么满心欢喜地抱着我,夹杂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重复轻唤着。

  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或许唤这两个字的人是个qíng深意重的男子,让它夹带了许多我所不能理解的感qíng,所以才如此令人感动。

  这份感动,令我不忍去打破。

  夭十八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见到了我们这副场景,默默地递了琴,从坑里掏出了地瓜守在很远的地方吃。

  我枕在玉华肩上望着她。

  突然觉得这姑娘安静起来也挺安静的。

  时光静静的流逝。竹林窸窸窣窣,碧涛微dàng,看似那般安宁,其实人心不见得不会起波澜。

  玉华很快便恢复了,对着夭十八继续摆出了一副主公的架子。

  我见着夭十八自己吃得挺欢畅的,不像是想事后算账的人,于是胆儿也大了拉着抒qíng完了的玉华入座,三人又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把剩下的给瓜分完了。这期间,十八这姑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家主子吃我豆腐。而玉华似乎也一扫内心的yīn霾,忘了我是怎么欺负他的,仍是紧紧地挨着我,一副很喜欢我的模样,吃饱后便很显摆地摆好架势,说要给我弹小曲儿。

  他弹得挺好听的,就不知道这曲子是什么明堂,欢快中又有些忧伤,竹林夹杂着碧海涛声,挺催眠的。

  其后果是,我还真的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手指摩挲着我的唇角,那么的小心翼翼。然后软软的东西覆上来了,一时间,满嘴儿皆是清香。我动了动,然后那阵瘙痒就不见了。直到有人把我摇醒。

  忘哉幸哉

  我迷茫的睁开眸子。

  正对上玉华温qíng脉脉,带笑意的眼。我忙往后躲着,唆了下哈喇子,反shexing地就拿袖子抹了把嘴。

  “你还真把主公当软枕了。难得主公兴致好,奏曲儿给你听。”夭十八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凑近来看了一下,“你睡着了不算,居然还敢流口水。”

  我惊惶。

  “简直是……简直是……”夭十八握了一把腰间的剑,斜了我一眼,想了会儿措辞,忿忿不平地补两字,“可耻!”

  这是夭十八吃完地瓜后第一次讽我。

  我想大概是我睡得久了,久到地瓜已经被这丫头消化完了,所以她才有气力把方才那段话表达得如此深qíng并茂,令听者无一不羞愧。

  不过,这丫头一提到他们家主公,便处处针对我,也忒不可爱了点。

  “非也非也。是玉华奏得太好了,我忍不住挨紧他,闭目聆听。可谓曲如其人,一时间我太过动qíng,不觉沉沦于此,无法自拔,以至连口水都流了下来。”我垂首作揖,一副心神dàng漾又悲催的模样。

  “你你个泼皮猴儿还敢狡辩。”夭十八气急败坏,口无遮拦,“你看你把主公睡成什么样子了。

  我一惊。

  “睡”这词,是动词还是名词?放在这儿着实是不妥啊不妥。

  玉华只是默默不作声,但耳根都红了,末了还忍不住帮我说话,“不怨她的,我乐意。十八,你不该这么对卿儿。”

  说毕他垂头,理了理凌乱的衣袍前襟,一脸甘之如饴的笑。

  一切都是这么默默的……

  我看得瞠目结舌。

52书库推荐浏览: 也顾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