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刘二郎皱了眉,斜瞥了她一眼,“你可是听得仔细了?”
“句句不假。”肖氏连忙保证道。
刘二郎“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了起来。
肖氏看了看他的脸,又小心地探问了一句,“那明日……”
“先再缓几日,待我先去拜见汪大哥,问清了事qíng再说。”刘二郎摇摇头,去里屋洗漱去了。
肖氏忙跟了过去,跟去间抬头往她藏了金子的chuáng底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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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汪永昭坐在书房正寻思怎么回手中的信件时,办事的江小山敲门进入朝他说道,“小的已经送了银两过去了。”
汪永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大公子,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江小山再问。
“就如此罢。”汪永昭淡然道。
“大公子……”江小山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有句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
“那小公子,竟是跟您长得一模一样,那脸蛋,那神qíng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江小山小心地说道。
汪永昭听得笑了,“这我听得夫人说过。”
说罢,敛了笑,冷酷地说道,“又如何?让他在乡下呆着吧,这府里总会还有别的小公子。”
说完挥挥手让江小山退下,继续思索手头的信件该如何着手下笔。
江小山只得退下,走到门廊下还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连那冷着脸的样子也竟是一样,当真是父子来的。”
说完,又想这新上任的都司大人根本不屑于这个儿子,他可惜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走远了。
☆、67
那穿着体面,送银子的人一走,冷着脸的汪怀善就转过头死死地盯住了张小碗。
张小碗沉默地看着他。
“把银子丢了,丢了!”小老虎厉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在这一刻,张小碗甚至看到了他额头上那青筋猛烈突起的形状。
他愤怒得怕是真要杀人了吧?
张小碗把那装有银子的包袱打开,她扫了一眼,看得出那至少有一百两。
她只扫了一眼,然后专注在看着她的bào怒边缘的儿子,尽力理智地与他慢慢说道,“这银子扔走了,你与我受的苦就白受了,他当他送了银子就已是对你是尽了责任,而我们把银子扔走了,受苦的却是我们,苦的是我们,他不会因为我们没用他的银子,他就会觉得受了报复,你说呢?”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我就是不想用他的银子……”小老虎握着拳的手是颤抖的,他厉声喊出这句话后,眼泪却从他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张小碗轻吁了一口气,她撇过头看着另一方,这才让痛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的身体好受了一点,这才有力气继续说话,“那就扔吧。”
扔吧扔吧,只要他能好受,这银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张小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起了身,拿起那放在桌上的包袱,把它打好结,拿起准备去扔掉。
“扔到后面的那条河里吧?”张小碗朝小老虎笑了笑,轻声问他,在他面前证明着她是什么事都是随他的,在她心里,只有他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她心里是如此独一无二。
看着自己在他娘要亲那温柔的眼睛里的影子,汪怀善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用那张带有凄厉的小脸看着张小碗,眼睛木得毫无神彩。
张小碗不能再多看这张小脸一眼,她下意识挺起头,挺了挺胸,拿起包袱出门。
她走了几步后,见他跟了上来,她牵住了他的手……
在那一刹间,张小碗被他冰冷小手的触感惊得手都颤抖了两下,可是,哪怕此时的她连神经都在嘶嘶地嗷叫着痛苦,她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着儿子若无其事地往后面的河边走。
一路母子都很是沉默,到了河边,张小碗把包袱要往下扔时,小老虎伸出了手,拉了她一下。
张小碗转过头看着他,看到她只有六岁的儿子轻轻地和她说,“留着吧,娘,你说得对,他不在乎我们,我们也无需在乎他,何必跟他生气呢?”
张小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咱们回去吧。”小老虎拿过她手中的包袱,还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拉过张小碗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只是回去时那匆匆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他的心qíng。
当夜,小老虎在自己“我要杀了你”的喊声中惊醒,当他转过头,看着黑暗中静在他身边,似在静静看着他的女人,他带着涛天的恨意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我以后定要他生不如死。”
“嗯,好。”那个女人用她温暖的手抚弄上了他的脸,用着能让他安心的平静口气对他说,“为了以后,再睡一会吧。”
汪怀善转回脸,点了一下头。
好久后,他对他娘说,“娘,你等我睡着再走,你再陪我一会。”
那黑暗中的女人轻笑了起来,“娘等你睡好再走,你好好睡吧,娘正在想,明早是要给你烙萝卜饼吃呢,还是给你煮稀饭吃呢。”
汪怀善一听,觉得肚子依稀都点饿了起来,他仔细地想了想,说,“都做吧,我想吃娘做的稀饭,萝卜饼也要吃三个,那饼你多给我做几个,我明天要带去学堂给宗明他们吃。”
“要多做几个呢?”他娘带笑的声音让汪怀善觉得胸中那激昂得让他想大吼大叫的东西此时渐渐平歇了。
他又仔细想了想,算了算人数,有些抱歉地和他娘说,“要十个呢,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一会儿就做好了,你快快睡,明天还要上学堂呢,要是在学堂上犯了瞌睡,孟先生怕是要说你的不是。”
“是呢,会呢,孟先生会打手板心。”想起那对他格外严厉,却会把他留下堂跟他解释学问的先生,汪怀善不禁笑了起来,还对他娘说,“娘你再多做几个饼,我给先生也吃两个。”
“好,一共是十五个吧?”
“嗯。”
“那娘还多做五个吧,你给你刀叔家送五个过去。”
“嗯……”
“娘还想明天待你从学堂回来,给你做辣子jī吃呢,你可要吃?”
“嗯……”
这声回答张小碗的,是她儿子带有鼻音的轻嗯声,慢慢地,那刚刚那用带着杀意的口气大叫着醒来的孩子终于又睡着了。
等他睡得安宁了,张小碗这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颊边,怕惊醒他,她都不敢放在他的脸上,在黑暗中她看着此时她看不清的脸,她只能自己笑笑,轻轻地与睡梦中的他说,“你别怕,娘一直在你身边,乖乖睡,好好睡,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小老虎那细细柔柔的轻鼾声,张小碗倚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良久后,她疲惫地闭上了她的眼睛。
汪家的人啊,真是,个个都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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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那百两银子,张小碗也无须想着要去山中了,有了银子,很多事也方便了许多,她买了些ròu,做了不少熟ròugān,给胡家族里的长辈,还有小老虎的先生各送了二十斤。
那些与小老虎玩得好的同伴的家中,她各送了五斤。
买了不少ròu,再加上做的ròugān也颇费时间,所以张小碗是花了相大的功夫才把这些全做了出来,每家每户都让小老虎自己亲自送上门去。
小老虎人小,但接人待物却在这一桩一桩事件磨砺了出来,尽管胡家不少族人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京中的汪家不把此等非池中之物的孩儿接回去教养,但见着汪怀善了,却还是相当乐于接受他的。
受了他送上门来的那一丁点好暂且不说,另外的就是如不出意外,待这孩子将来长大了,看他的脾xing,定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如此,这时间一相处下来,胡家族里的上下,倒把小老虎当成了半个族里人了,胡九刀的族叔甚至私下跟胡九刀说,“我看他家的修金明年也无需特意给了,就当是族里人看待。”
胡九刀当下听了就站起给他这族叔磕头,磕得他这族叔哭笑不得,“你这是代谁磕啊?”
“代他,代他,他是我小友嘛。”胡九刀笑得胳腮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他族叔,也就是胡家族长笑叹道,“你啊,是个傻的,偏生运程好,这一个个碰上的人都是不凡的。”
胡九刀也不是真傻,听族叔这口气,连带的还夸上了他自己找的媳妇身上了,又要起身给他族叔磕头了,还好他族叔拦住了他,要不这人这头又得再磕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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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入冬,胡九刀族叔在外当镖师的大儿子胡大回来了,汪怀善回家跟她说他想跟胡大师父习武,张小碗正想腆着脸去求胡娘子一趟,胡娘子却上了门,利落地跟她说道,“嫂子,我们族里那堂哥见你儿子是习武的好苗子,让我来跟您说一下,看舍不舍得把他让给他当个徒弟……”
张小碗真是惊了,惊过之后对着胡娘子苦笑说,“这昨儿回来说他还想跟着胡师父学武呢,我正要上门去求你,你却上门了,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才是好。”
胡娘子是个慡直的,当下就笑着道,“这算得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他们那些男人在打你家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年中听得那孟先生说他以后是个大有出息的,日后胡家子弟怕少了他的扶助,哎哟,我跟你说,孟先生这一句话后,你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想的啊,如果不是我家那混人非说跟怀善是忘年之jiāo,我都想认了他当半个儿子,这样日后我家大宝也有了个哥哥当依靠……”
“大宝早就是他的弟弟了,”张小碗听得失笑,拿过她的针线簸箕,对她说,“前几个还跟我说入冬了,弟弟怕是要件厚实的棉衣穿在身上才暖和,央我给他帮大宝弟弟做上一件。”
胡娘子听了不禁动容,看过那真是压得厚实的棉衣后,拍着胸脯感叹道,“一点好都念着,真是没白疼他。”
张小碗心中对她也是甚为感激,胡娘子没少为小老虎做事,在胡家族里念书,她上上下下哪少为他跑过腿?怕他受欺负,更是时不时要放下手里的活儿去那学堂里看上一看,生怕他吃了大亏,跟人打架打破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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