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妃吸着那清甜的香气,吩咐道:“刘太医,此事你也不必宣扬出去。”
刘太医是与成妃母族有姻亲的人,自成妃复起之后便收揽了此人,恩威并施,觉得此人还算忠心,故而才没有加以隐瞒。刘太医急忙称是,皇家的鬼蜮,太医们自然是能避则避的了!就算是遇见了也要装聋作哑,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成妃叫跪在地上的董氏起身,道:“这小衣裳本宫会好好命人收着,你去替本宫暗中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yīn谋诡计。查出来,本宫就把这证据还给你。”
一下子被人捏住了七寸,董氏安敢不从,急忙应下。成妃自然深知,董氏虽然不过是一个贵人,但好歹曾经是得宠的端嫔,手上自然不乏人脉,若是全力去查,未必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董氏在宫中年久,纵然现在只是个贵人,却非寻常贵人,自有她的用处!
董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成妃的神色,曾几何时她可是与戴佳氏平起平坐,现在戴佳氏高居妃位,膝下有子,现在更多了一个得到皇上喜爱的公主,可以说是此生无忧了!而她呢?不但未能进寸步,反而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连往日之荣宠都保不住了!心下嫉妒又酸涩,却不敢丝毫得罪成妃,斟酌着语气道:“此事怕是源头在内务府,不好查,还请娘娘多给婢妾一些时间。”
成妃嗯了一声,声音和缓道:“不急,本宫不催你就是了。”只要能遏住董氏便好,无论能否查出什么,都不算亏。
第一卷:贵妃号温僖 第一百零二章 遏必隆遗言(第五更完)
“这宫里尽是小人,只有贵妃娘娘和旁人不同!”被削去封号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吃着温皙宫里的小点心,小嘴愈发甜了,养着甜腻腻的笑脸,狠狠地拍着温皙的马屁。
“娘娘宫里的点心真好吃,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宝音也好喜欢哦!”
温皙的脸僵硬地笑着,这个图门宝音嘴巴唠叨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啊!有吃的还堵不住她那张嘴!
“娘娘又会养花,又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怪不得皇上念念不忘了!宝音也曾经送点心去养心殿,想来是手艺不jīng,皇上一直不曾用过。”图门宝音手里捏着一块萨其马,做出一副很是哀愁的样子。
温皙知道自己不吐出经验来是打发不走图门宝音这块狗皮膏药了,便道:“不知妹妹做的是那几样点心呢?”
图门宝音急忙放心手中的萨其马,回答道:“核桃粘、糖花生、芝麻糕还有萨其马!”
温皙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并不喜欢太甜腻的点心。妹妹爱吃甜,想当然的便把自己最爱吃的点心送去给皇上了,这才由此一误。”
图门宝音眨巴眨巴眼睛,急忙起身福礼道:“多谢贵妃娘娘指点!只是不知皇上喜欢哪些点心呢?”
这架势,分明是在问你给皇上送的是什么点心!温皙嘴角抽抽,真不想搭理这个图门宝音,同样都是蒙古格格,图门宝音和宣嫔简直是两个极端!但不得不敷衍道:“皇上喜欢清淡慡口的,以妹妹的聪慧,想必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图门宝音对温皙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但心思在“清淡慡口”之间打转,也无心留在承乾宫了。便急忙告辞了温皙,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打发了图门宝音,御前的梁九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噗通跪倒道:“贵主子,不好了,承恩公大人不好了!”
温皙骤然一惊,遏必隆的确病了数月,但怎么可能说不好就不好了?昨儿个舒舒觉罗氏还进宫,说遏必隆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温皙却不知,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普通风寒也能要了人命!
温皙长长地吸一口气,努力镇定道:“本宫的阿玛身子底子好,不妨事的。”
梁九功急得一头冷汗。却不得不说实话:“昨夜皇上派去承恩公府的太医回报说承恩公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温皙听闻,终于镇定不得,嗖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梁九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皇上特许贵主子回娘家探视。还说了若有万一,您可用半粒药。”说着梁九功心下也翻了疑惑,不知是什么药,只能服用半粒??
温皙眉宇神思不定,康熙肯匀出半粒还阳丹,可见是出手不凡了。只是他应该希望遏必隆早死才对!温皙对遏必隆也并无多少感qíng,只不过遏必隆一死,钮祜禄氏在朝为官的子弟都要辞官丁忧。这对钮祜禄氏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麟格,仕途正是飞huáng腾达的时候,耽误不得!
温皙揉着生疼的太阳xué,道:“本宫今早就吩咐了青兰回去探视,按说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转头又吩咐吴鲁氏嬷嬷去准备贵妃轿撵。心想着大不了给遏必隆服用一粒雪莲丸也就是了,还阳丹那样珍贵的丹药给他太làng费了!
正念着青兰。青兰就似没头苍蝇似的冲了进来,一个噗通跪地,声泪俱下道:“主子快回府看看吧,老爷撑不了多久了!!”
青兰不会说谎,温皙才知事态严重!遏必隆竟然真的不行了!!
青兰呜呜哭泣道:“奴才已经施针,暂时护住老爷的心脉!最多正再吊住老爷一个时辰!”
乘坐轿撵,就算抬轿子的太监飞速跑起来,从承乾宫出来过南北大宫巷,经过景仁宫、诚肃殿、斋宫之侧,往东过景运门,从三大殿东面往南直着行数里,斜穿过前朝范围,走过大半个紫禁城,才从东华门出宫。好在钮祜禄氏承恩公府在内城,距离紫禁城很近,饶是如此,还是耗费了半个时辰!
温皙入宫一年半,终于再次回到了有着十五年记忆的承恩公府,下轿之后,麟格在外门迎接,温皙也不顾虚礼,直接叫他引路去遏必隆院子。
遏必隆所住的地方是主院,院内松柏苍翠,很是挺拔。冬日过去,chūn日吐翠,本是极好的天气,但此处却蒙上了淡淡的yīn霾,院墙上偶尔还有嘎嘎叫的乌鸦乱挥动翅膀,听得温皙一阵烦躁!据说乌鸦的嗅觉极为灵敏,能够嗅到将死之人的气息,就提前守在这等待一顿美餐!
遏必隆此时早已不复青壮年之时豪气冲天、叱咤风云的威猛了,苍老的脸极为枯槁,比温皙当初离开时老了十岁不止!屋内的老太太瓜尔佳氏、额娘舒舒觉罗氏、三叔三婶、麟格夫妇、萨比屯、萨比图、一只脚瘸着的博尔齐钮祜禄氏嫡系全部再此了。一众人见温皙进来,噗通跪满了一地,“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皙急忙搀扶老太太和额娘,被人人眼中的悲哀感染了,眼中不禁带泪:“都什么时候了,还拘着这些虚礼!”
瓜尔佳氏老太太满眼老泪纵横,看了看chuáng上没就几口气儿的儿子,她知道遏必隆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要见嘎珞最后一面,便道:“我们先都出去吧,让娘娘单独留下。”
待着所有人都出去,遏必隆直勾勾地望着温皙,他露出回光返照的笑容,出口便是极为虚弱带着颤抖的声音:“娘娘在宫里还好吗?”
“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照拂,一切都好。”温皙也认真地回答道,只是眼中不自主地蓄满了泪水,嘎珞的记忆中幼时和阿玛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不断地触动温皙的心弦。
遏必隆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浓浓愧疚的神色,苍白的嘴唇gān涩地道:“我这些年对不住你和你额娘?”
温皙努力做出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忍着喉咙里的哽咽道:“我已经不介意了。”温皙的确不介意。因为她毕竟不是原本钮祜禄嘎珞,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旁人的父亲呢?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激动和酸楚。
“嘎珞,我还能叫你嘎珞吗?!”遏必隆满是期盼的老眼望着温皙。
“这里没有外人,阿玛不必拘着礼数了。”温皙道,毕竟嘎珞这个名字,还是遏必隆亲自给取的呢!占据了嘎珞的身体,难道还不让这个身体的父亲叫女儿的名字吗?她没有这样的权力!!
遏必隆眼中噙着泪,唇齿发颤道:“我真怕,我快死了,怕连你都不愿意原谅我!”
遏必隆的身体果然是早就出了问题。怪不得当初急着要让麟格过继!比起死亡,这个时代的人更怕死后无人供奉香火。
“自从你进宫,我的身子便不如往日了!我就知道。我不行了旧疾复发,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遏必隆痛心疾首,泪水纵横,“我真不想让你玛嬷看着我死在她前头——可是。这个身子终究是不行了!”遏必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浑浊的老泪打湿了枕头。康熙十二年的时候,遏必隆被箭矢she穿肺腑都没有流一滴泪——他并不是畏惧死亡的人。
温皙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坐在chuáng畔,急忙从袖口在取出还阳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进入钮祜禄府就被这里的气氛所左右,不由地把放在空间里的还阳丹揣在了袖子里。
温皙的素手颤巍巍地打开瓶塞,倒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还阳丹。颤抖地送到遏必隆嘴边:“阿玛,快吃吧!当初玛嬷就是吃了这个才起死回生的!”
遏必隆却摇头,枯槁如松枝的老手从自己枕头下也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玉瓶,“娘娘不要làng费仙丹灵药了”想也知道是温皙去年给舒舒觉罗氏的那一粒还阳丹了,舒舒觉罗氏虽然嘴上说就算遏必隆要死了也不会给他。但终究夫妻一场,额娘还是偷偷给了他。但是遏必隆却没有服用。
他脸上露出笑容:“先帝爷留下的四大辅臣,现在就只剩下我了,索尼、苏克萨哈、鳌拜,一个个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比起他们,我多活了太久了!”四辅臣,互相合作,也互为仇敌,老朋友死了、老对手也死了,遏必隆此刻满是怀念,又带着感叹和怨念,“只要我活着一天,皇上就对钮祜禄氏不放心!若非自从康熙十二年便是一个废人,只怕要牵连钮祜禄氏一族!”
温皙心惊,难道遏必隆整日的声色犬马也都是装出来了的,只是为了要让康熙安心?!是啊,一个叱咤三朝,战功赫赫的武将,太容易惹得帝王忌惮了!以前辅政大臣都在的时候,还可以彼此互相牵制,但是只剩下遏必隆一人,必然无可牵制,那么他就只能让自己来牵制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废物,让皇帝放心!
“幸好,嘎珞已经不是当年任xing的孩子了,我也可以放心了。伊尔木反倒变得不懂事了”遏必隆无比疲惫又十分欣慰,忍不住道,“嘎珞,阿玛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保住她xing命即可,伊尔木她虽然过继了出去——可毕竟是你的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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