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让你们这些废物们上族学,就是làng费!
马车疾驰中,威严的族学馆端庄肃立在不远处。
“娘,我上街去一趟。”顾十八娘收拾完,擦着手对纳鞋底的曹氏道。
“好,用娘陪你一起去吗?”曹氏问道,一面在头上蹭了蹭针。
顾十八娘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我就去一趟九堂街,看看有需要pào制药材的没。”
曹氏点点头,看着她走出了门,想起什么又跟了出去。
那九堂街上有药行吗?还有,九堂街怎么走她知道不?
门外十八娘清瘦娉婷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在路口丝毫没有迟疑地拐向右边。
还是她爹爹带她去过几次,没想到这孩子记xing这么好,曹氏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欣慰地一笑,同时又有些难过,如果她爹还在,见到女儿儿子这么出息,一定很开心吧。
顾十八娘慢慢地走街穿巷,目光扫过似曾相识的街景,感觉如同身在幻境。
王妈妈的果食还没关门……
臧三家胡饼原来是这么小的门面起家的啊……
这是血肚羹宋小巴,原来不是生下来就那么胖的,瞧现在也是jīng瘦的一个人……
“小娘子,来一个尝尝吧……”裹着油巾的小老板热qíng地招呼,对着眼前盯着自己神qíng有点古怪的小姑娘一笑,递上一碗血肚羹。
好久没吃了……
顾十八娘迟疑着拿出两文钱,一面递给他,一面接过碗。
“哎,小娘子,给多了……”小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将一文钱还回来。
“这个时候只要一文钱?”顾十八娘嘴角一弯,低声说了句。
“向来都是一文钱啊,我们家可最是物美价廉好吃不贵……”小老板听见了笑道,再看那小姑娘已经走开了。
“好吃再来啊您……”他挥着手巾喊了声。
其实掏了钱顾十八娘就有点后悔了,两文钱……能买一大把药材呢,现在跟她初醒来一样,一切又要重来,不过,她这时候已经不单单只会去山上挖些药材卖些柴了。
做什么药材挣钱最多呢?她一面想一面走,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站到一个街口,正对面一个铺子幌子随风晃动。
顺和堂。
第71章 问询
顺和堂!这三个大字闯入眼中,顾十八娘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
她忍不住转身向后跑,此时街上人正多,免不了冲撞。
“这小姑娘怎么了?”
“怎么走路呢?”
“小娘子怎么了?”
一口气跑过了一条街,顾十八娘才停下脚,扶着街边的树喘气,她的心还在怦怦地跳,汗水湿了里衣。
她怎么走到那里去了,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她咬住了下唇,许久才平复下来,理了理思绪,又看了看方向才再次向九堂街去了。
从大牌坊下过去,没有向四周多看一眼,就直奔西边而去,从几个采药人手里买了些天麻,以及pào制药材的基本工具,她今日带出来的钱就用完了。
“小娘子是要自己pào制药材……”卖工具的小伙计和善地问道:“自己用?”
顾十八娘将切刀刷子等装进药框,蹲下来背起来,有些摇晃。小伙计忙伸手扶了下药框,一面将脚下的jú花筛递给她。
“谢谢。”顾十八娘冲他感激一笑,一面回答他的话,“不是,是卖的。”
“卖净药材吗?”小伙计问道,倒不觉得很稀奇。
大地方的人果然见多识广,顾十八娘笑着点头。
“小娘子既然会pào制药材,那不如去棚口试试……”小伙计笑道。
棚口,也就是药棚,说起这药材行当,可分为药行药棚药庄药铺,药铺自然不用说,药行和药庄以药材买卖为主,不论生熟,而药棚,则是从药行和药庄细划出来的一个专门从药行、药庄批量购进原材料,进行药材pào制的地方。
这些顾十八娘简单的了解,要是再细分的话,还可以有山货、中药、切药、丸散等等划分。
这些也只有在大的州府才有这样的分化,对于那些小地方,能有药行和药铺区分就不错了。
“哪个棚口要招工?”顾十八娘问道。
“喏,不远……”小伙计伸手一指,“大有生……听说他们的急需大量出货,偏人手不够。”
药棚是真正的pào制行当,顾十八娘不由点点头,很值得去看看。
按照小伙计的指点,顾十八娘来到大有生药棚,这是一个三间大小的门店,不时有伙计扛着背着抬着麻袋进进出出。
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靠在柜台上一面嗑瓜子一面看伙计们忙碌。
如今的顾十八娘已经不那么怯了,走上前问好。
“小娘子要买什么?”山羊胡立刻站好,带着习惯的温和的笑问道。
他们做生意的不得以貌取人,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是这样。”顾十八娘还礼,“我听说你们缺人手,所以来看看。”
“哦?”山羊胡打量她一眼,贫家女儿出来做工不算什么稀罕事,他们药棚就有不少姑娘媳妇婆子,做些药材净制的小工。
“是这样,小工我们不需要了……”山羊胡晃了晃肩膀,挺直脖子说道。
“你们需要什么样?”顾十八娘忙问道。
山羊胡笑了笑,听这小姑娘的语气难不成他们需要什么她就会什么?
“我们么?”他转了转眼珠,“需要一个水渗监工。”
刘公书载,诸药锉时,须要得法,或微水渗,或略火攻。
这山羊胡口中所说的水渗监工,应该就是查看那些需要先水净制的药材是否净制得合格。
顾十八娘的脑子飞快将书上记载的水净制法溜了一遍。
“没问题,我可以。”她点点头,带着满满的自信道:“淋洗泡漂润,我都会。”
山羊胡见她立刻说出水制的几种方法,不由有些意外。
“我做过pào制师傅。”顾十八娘又补充一句,一面忙摆出背篓,将天麻以及制药工具给他看。
这小姑娘真的会pào制药材?山羊胡有些信了,面上旋即有些尴尬。
看到山羊胡的表qíng,顾十八娘不由自我嘲笑一下,看来自己又想多了,人家不过是随口开玩笑呢。
看到小姑娘脸上瞬时的黯然,山羊胡知道她明白了,心里有些歉意也有些惊讶。
这小姑娘察言观色反应很灵敏。
好人家家里哪里舍得让自家女儿出来做工,但凡出来的,都是家里条件不好的。
山羊胡心里有些恻然。
“是这样,小娘子,”他想了想,带着几分歉意,“我相信你是pào制师傅……只是,这水渗监工gān系重大……”
见他给自己道歉,顾十八娘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这至少证明眼前这个人是尊重她的。
“我知道,书上说七分润工三分切工,可见这水渗的重要。”她抿嘴一笑,方才的黯然一扫而光。
看到这小姑娘眼角又浮上笑意,山羊胡松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手上,一眼看出这真的是一双pào制师傅的手。
“等缺人了,我替小娘子你留意着。”山羊胡笑道。
顾十八娘道谢,抬头看了看店铺的招牌,又问道:“那你们收药材不?”
“一般不收,咱家出的药都是打的咱大有生的号,不敢乱收药。”山羊胡给她解释道。
看来要想卖净制好的药材,只怕不容易,最好的出路就是去人家药行做pào制师傅,再不然就是自己开药行……自己开药行……顾十八娘不由叹了口气。
“多谢大叔听我询问。”顾十八娘冲他施礼告辞,背起药筐。
“哎,有了。”山羊胡想起一事,唤住她,要说话又有点迟疑。
“大叔还有什么吩咐?”顾十八娘问道。
“要说收药材倒是有一味,倒不太讲究外边收的……”山羊胡迟疑道。
“是什么?”顾十八娘忙又高兴起来。
“有客点了大量的蟾苏……”山羊胡说道:“小娘子,你可能制蟾苏?”
蟾苏,又称蛤蟆浆,顾名思义,取的是蛤蟆分泌物,有毒。
蛤蟆,一般人见了都避之不及,更别提抓住它取浆液。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山羊胡补充一句。
“多谢大叔。”顾十八娘展颜笑了,再一次道谢。
山羊胡捻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声没什么,和气生财而已。
“就是这天冷了,蟾蜍不好找……”他说道:“小娘子可以到城外池塘河边……”
“谢谢大叔……”顾十八娘再一次道谢,走出了大有生。
回去的路上,她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地走到药行街口,站在一棵大树后静静地看着顺和堂。
门匾上苍劲有力的顺和堂沈氏五个大字出自前朝名士魏燕青之手,自挂上去那一天就没有再换过,不,曾经有一次差一点就要被换掉,所有人都要卖掉它,只有她坚持,不惜放下身段豁出脸面,cao心费力拢住了离心的师傅伙计,说服了要账催款的客商,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自己丈夫认同的一笑……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雪粒子打在脸上,顾十八娘抬起头,才发现天又yīn云密布了。
风chuī得顺和堂的幌子唰唰作响,有两个小伙计缩着头袖着手跑出来,将幌子摘下来,似乎察觉得到注视的目光,其中一个扭头向这边看过来。
顾十八娘下意识地将身影掩在大树后,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再探头一看,两个小伙计早进去了。
她不由自嘲一笑,怕什么,现在的她可不是他们被扫地出门的大少奶奶,现在的她与他们毫无gān系。
街上的行人加快了步伐,雪粒子越来越紧,顾十八娘紧了紧衣领,将药筐背上慢慢地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途中她又回头看了眼,顺和堂的大字直直地落在眼里,她的手不由握紧了,心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我要得到它!
我一定要得到它!我要让顺和堂沈氏的门匾换下来!变成我顾十八娘的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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