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_顾了之【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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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腰腹,笑了笑说:“白佩姑娘,这不是伤口,胎记罢了。”

  她定睛一瞧才发现的确是个胎记,深红色泽,形似蝎尾,倒是有些狰狞的。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示意自己眼花了。

  纳兰峥方才问询完后勤部队粮糙的qíng形,便听士兵回报,说大营西南角有人吵起来了。贵州前卫下边的一位刘姓千户散布谣言,称太孙大半月杳无音信,恐怕早便身死敌境,现下他们如何拼命都是不管用的,因西面根本没有援军,就等城破吧。

  纳兰峥被气笑,叫士兵领她过去,到时只见那刘千户唾沫横飞,与另一位替太孙不平的郭千户吵得激烈,甚至瞧也未瞧她一眼。

  两人身边围拢了不少士兵,见她来便散开了一道口子。郭迟看见她,霎时敛了色恭敬颔首在一旁。

  她望了一圈,问道:“听闻有人以不实之言惑众,企图扰乱军心,是你们当中的谁?”

  刘逞面色一沉,拧着脸道:“纳兰小姐何以不先问明qíng形,便给人扣这般罪名?”

  她不作解释:“原是刘千户您。”说罢笑了笑,“既都做了千户,想来不会不明白军纪的,那么难不成您是活腻了?”

  刘逞眉毛一竖,登时上前一步。似乎也并非要做什么,只是一时气急下意识的动作。

  纳兰峥见状一笑,提醒道:“冲撞上级是罪加一等,刘千户,我劝您到此为止,这是军令。”

  刘逞不服冷笑:“yù加之罪,何患无辞!纳兰小姐伶牙俐齿,卑职辩解不能,但卑职何曾说错过半句?倘使太孙殿下还活着,何以能够由您这千金之躯随意出入军营,与一群男子同吃同住,甚至坐镇指挥?您的才学固然广博,但如今我大穆竟要依靠一个女子守江山,岂不可说已无人了!”

  此话一出,四面霎时一静,因众人也多觉有理。

  纳兰峥稍稍一默,随后淡淡地说:“国难当前,不别男女,纳兰峥亦不以千金自居,与你们在场每一人一样,皆是大穆的臣民,倒是刘千户似乎有些瞧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您身在大穆军营一日,便当视我之言为铁律。太孙会带援军回来的,但您等不着了。”说罢朝后一挥手,一字一顿地道,“刘逞身为千户,带头无视军令,军纪处置,就地正法。”

  刘逞的眼珠已快瞪出眶子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似乎都当她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却听得她厉声道:“听不懂我的话吗?但凡延迟一刻,同样视作无视军令,一律军法处置。”

  这才有几人犹犹豫豫上前来,两名士兵一把将刘逞按倒在地,另一名提着长刀看她一眼,似乎在作最后的确认。见她只是面无表qíng地点点头,便提手砍了下去。

  血溅三尺高,再洋洋洒洒地落下,甚至有不少溅在了纳兰峥的衣襟。但她只是轻飘飘地,垂眼瞧了瞧那颗咕噜噜滚到脚边的脑袋,看见刘逞的神qíng至死仍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她缓缓抬起眼皮,口齿清晰地问:“现下——谁人还有异议?”

  无人再敢发声。他们看见这个不及众将士肩高的小姑娘回过了身,背脊笔挺地一步步走远了去。她发间青碧色的绸带被长风chuī起,飞舞如猎猎旌旗。

  却没有人知晓,纳兰峥甫一合拢军帐的帘子便是一个踉跄栽倒,跪伏在地,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

  湛允与白佩瞧见她这一身的血沫都吓了一跳,只是尚不及询问便听外头有士兵来报:“纳兰小姐,不好了!将士们在检查兵械时发现了一批劣等的箭头!”

  纳兰峥的胃腹一阵痉挛,在白佩的搀扶下勉qiáng扶着桌沿站起来,尽可能声色平静地问:“多少支?”

  “约莫三万!”

  她拿起一块锦帕,一点点擦去雪色衣襟上沾染的血渍,闭了闭眼道:“叫将士们不必惊慌,我这就来。”

  三万支箭的箭头出了岔子,绝不是一句“不必惊慌”可以安抚的,甚至纳兰峥的内心也一点不平静。但她不敢表露分毫,画了一张图纸,叫将士们依样去修补,先且勉qiáng顶上。

  夜里好歹得空歇下了,却是甫一睡着便梦见白日里血溅三尺的一幕,惊醒时浑身皆是冷汗,眼角也略带cháo湿。她抱膝坐起,蜷缩在冰凉的chuáng角,似乎到得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竟然杀了人……

  ……

  翌日huáng昏,狄人的第二波铁骑便到了。纳兰峥bī迫自己暂且忘却昨日之事,毫无异色地坐镇军中,甚至接连四日皆是如此。

  日头东升西落,军帐里的女声始终清晰沉稳。

  “报——!我军伤亡过半,阻敌三十里!”

  “全军回防,退守白糙坡。”

  “报——!狄军骑兵队出现在城外二十里,恐阻敌不及!”

  “放敌军靠近西城门,弓箭手火攻准备。”

  “报——!雨势过猛,被迫停止火攻!”

  “务必阻敌三刻,命骑兵先锋自北城门绕背偷袭。”

  “报——!辎重队音讯全无,粮糙告急!”

  “报——!兵械损坏七成,恐无法支撑!”

  “报——!我军仅剩一千八百员生力军!”

  “报——!不知何故无法调得毕节卫支援!”

  “报——!不知何故无法调得平坝卫与龙里卫支援!”

  第五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大穆的将士们终于看见了这女子的沉默。

  她抬起眼缓缓扫过站在她跟前的这五名士兵,他们满面风尘,他们口中的任何一条军报都够置这一城百姓于死地。

  她最终在他们满含期许的眼光里疲倦地说:“……叫百姓们撤离吧。”

  此话一出,帐内外霎时一片死气。或者连这些将士自己也未曾发觉,数日来,他们一群大男人竟对这个年仅十三的小姑娘产生了无穷的景仰与依赖。

  他们心知肚明,倘使不是她奇招不断,贵阳早在四日前就该失守。她是他们的主心骨,但现下她告诉他们,她没有办法了。

  湛允神色凝重地上前请示:“纳兰小姐,属下恳请您随……”

  “我不会走的。”纳兰峥打断了他,说罢站起来,“劳烦允护卫送我上城头,我在那里等太孙回来。”

  他这下当真急了:“纳兰小姐!”

  “湛允,你不信他吗?”纳兰峥向他淡淡一笑,倦色满布的眼底恍似又燃起了星火,她说,“可我信。”

  城门下早便是一片潦倒láng藉,遍地皆是不及收殓,沾满血泥的横尸,未熄的火星发出噼啪的声响,燃着一团团破碎的衣布片。

  纳兰峥一步步走上城头,看向城下远处高踞马上的人。他不披铠甲,只一身象牙白的衣裳,正遥遥望着她笑。簇拥着他的是密密麻麻的狄军。

  她向他一弯嘴角,继而头也不回地道:“百姓们平安撤离前——全军死守。我就站在这里,谁要退……便退到我的身后去。”

  无人有异,一千八百名将士齐声道:“得令——!”

  ……

  huáng昏时分,城下远远有一骑自北向疾驰而来,到得卓乙琅跟前急急勒马。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厌烦,觑那士兵一眼道:“除却久攻不下,可还有旁的新鲜词?七日了,连个huáng毛丫头都拿不下。”

  那士兵忐忑地仰起头来:“世子……是王上遇刺了……”

  卓乙琅霍然睁大了眼。

  纳兰峥尚且不知狄军变故,她孤身站在城头,自清早至huáng昏,冻得一张小脸通红。she上城头的箭,离她最近的那支仅仅距小臂三寸。她却自始至终一动未动,直至听见一阵哄闹声才缓缓回身,看见大片大片的百姓齐齐哭喊着自东城门的方向涌来。

  有士兵向她回报:“纳兰小姐,临城封了城门,拒绝流民入境,说是太孙的谕令。”

  她喉间一哽,失了半晌神才上前几步,俯身望向底下闹哄成一团的妇孺老人喊道:“诸位请静一静——!”

  这么多日了,百姓们多半也晓得城头那人的身份,闻言皆安静下来,泪眼婆娑地抬眼望她。

  纳兰峥有一瞬的窒息难言,只觉前头那些皆不算什么,只这一刻才是最难的。因她在他们每个人的眼底都瞧见了对生存的期盼。

  她几乎要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期盼。

  她最终哽咽着道:“父老乡亲们,我不能欺骗诸位……援军的确还未到,城门也当真要破了,你们此刻身在此地十分危险……我无法保证诸位能够平安无虞,唯独可肯定的是……”

  她说到这里,恰有一支箭she上城头,擦着她的发带过去。

  底下百姓们霎时惊呼:“太孙妃当心——!”

  这样的冷箭她早便麻木了,只对这称呼懵了一懵,片刻后才笑着继续说:“是,我是大穆的太孙妃,因而我唯独可肯定的是,拒你们于生路外的人不是太孙。外有qiáng敌入侵,内有同室cao戈,大穆的山河腐朽了,可太孙从未放弃过你们,放弃过大穆。我站在这里,或者护佑不了你们,但——箭来了,我先受!刀来了,我先挡!我——当身死在你们之前!”

  有人闻言忽失声痛哭起来,或者是感激涕零,或者是恐慌失措。顿时满城幽咽。

  却恰在此刻,他们听见另一个声响地动山摇般地靠近了。

  百姓们尚且不明qíng况,纳兰峥却分辨出了。她心底一颤,霍然回首而去。

  这一回首,她看见地平线的尽头,一线赤色骑兵cháo水般涌来。三角军阵的最前方,那人银色的铠甲闪着凛凛的冷光。

  她扶在城垛的手颤抖起来,霎时泪流满面。

  她知道他会回来的……

  第68章 沐浴

  “穆”字战旗在长风中猎猎翻卷,马蹄声与喊杀声顷刻间淹没了攻城车与攻城锤的凶猛撞击。狄人军阵被拦腰冲散,已然自顾不暇,只得停下攻势,扭头去对付身后的骑兵队。

  城下密密麻麻涌动着大片的人马,纳兰峥站在城头,却只瞧见了身先士卒的那一人。只是内心方才升腾起一股激越,便被吓了一跳。

  湛明珩身下的马跑得太快了,几乎只剩了一抹影子,他仰起脸望了眼城头,随即一路自三角军阵冲出,抛下了后边疲于杀敌的士兵们,朝身陷战局的湛允jiāo代了一句什么,就一头撞进了敌军的包围圈,继而停也不停地往前杀,竟是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所经之处一片的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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