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_顾了之【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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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看错的,这么多双眼,不会看错的。

  皇太孙回来了!

  皇太孙竟还活着!

  生死存亡,一发千钧,那人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山穷水尽处,为大穆劈一条光明坦途。

  援军忽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皇宫,太监宫娥们欢喜得失了分寸,一路奔走相告,聚拢在太宁宫的皇子皇孙与后宫妃嫔们,惊讶错愕之余,齐齐松了口气。

  金銮殿的门缓缓开启了,一gān老臣望着那面赤色旌旗热泪滂沱。

  瞧着阵前厮杀,指挥若定的那人,忽有人想通了一切环节,心内悔意万千。

  战事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眼见卓乙琅被一gān亲卫簇拥着掉转了马头,卓木青一扬鞭子追了上去,耿丁紧随其后。

  湛明珩未曾言语,目送他策马奔出金銮门,随即继续回头往前杀。纳兰峥被吴彪、吴壮、钱响等人紧紧护持在当中,落他一个身位。

  四人皆知,三百个日夜风雨同舟,至此该当分道扬镳。

  狄人很快被杀得溃不成军。大半个时辰过后,金銮殿前已是一片安宁。激越的欢声响彻了整个天阶,以至连司礼监太监的喊话都被淹没了,待到瞧见一众皇子皇孙簇拥着谁走来,赵公公与如妃娘娘搀扶昭盛帝坐上了金銮殿的龙座,众将士才恍惚惊醒,惶恐伏倒。

  这是一年来,他们头一遭瞧见昭盛帝。

  众人俱都垂首而跪,因而未能看见,圣上面色憔悴,gān瘦得几乎可说形容枯槁。

  他似乎发不出声来,只得叫赵公公代为传话,喊众人起身,再问湛明珩可有话说。

  湛明珩垂眼默了一瞬。战事方才了结,金銮殿前尚是血流伏尸,一大堆烂摊子急须收拾,皇祖父却在此刻拖了病躯,竭力坐上了金銮殿的龙座。他晓得他的苦心,故而不愿辜负,颔首道:“孙儿有话说。”

  昭盛帝面上不露颜色,招手示意他入殿来。

  纳兰峥见状忙上前去,伸手替他卸除铠甲,脱去腰间佩剑。

  铠甲只几副,是此前从狄人身上扒下来的。她因那玩意不合身,着实穿得疲累,方才战事结束已及早卸了。但湛明珩尚且穿着,如此自然不合礼数。

  湛明珩伸展了双臂,由她替自己料理完了,随即低声道:“跟我来。”说罢也未留与她反应回绝的时机,向天阶走去。

  纳兰峥只得跟了上去,落在他身后。

  她想,她晓得湛明珩此举用意。

  天阶笼统一百四十四级,每三十六级逢一台面。两人一步步往上走去,姿态庄重而肃穆。待缓缓行至最后一个台面,距金銮殿大敞的殿门一步之遥,湛明珩忽然停住,撩袍跪下。

  纳兰峥旋即跪在他身后,错开一些位置。但听身前人平静清晰地道:“孙儿戴罪之身,未蒙圣赦,不敢入殿。恳请皇祖父容许孙儿当此时机,陈qíng以白己身。”

  昭盛帝略一抬手,示意他说。

  “孙儿yù陈之qíng,当由昨年九月说起。昨年九月,孙儿于赶赴贵州途中,自一批山贼手里截获大量用以赈济救灾的官银,故而行至贵阳府后,即刻清查此案。此案牵扯广大,以贵州布政使蔡纪昌为首,其下涉嫌贪墨者共计大小官员八十二名。然未及孙儿彻查,十月十九,硕皇叔战败被俘,狄王庭以激烈言辞威胁朝廷务必遣人前往和谈。孙儿无奈抛下贵州灾民,领兵赶赴边关,后由与孙儿随行的魏国公府四小姐代劳,将涉案官员安排押送回京。”

  “十一月初旬,孙儿领兵入狄,于边境异常守备察知狄王庭并非yù与孙儿和谈,而恰恰意在诱引孙儿深入敌营,好就此将我数万大穆将士一网打尽。孙儿不得不及早防备,先发制人,夺其粮糙,举兵攻入敌营。孙儿救得硕皇叔后,即刻安排亲卫将其护送回京。随即得知狄人雷霆火速攻至贵阳,而孙儿深在敌境,救援不及。军qíng紧急,孙儿回头不能,故而冒险攻入狄王宫,斩杀狄老王,意图以此牵制贵阳狄军。旋即启程赶赴贵阳。”

  金銮殿内已有人瞪大了眼。此前朝中颠倒黑白的说辞,可不是这般的。

  “幸而魏国公府四小姐临危不乱,当即安排贵州全境布防,于孙儿赶赴不及时坐镇军中,指挥若定,率领贵州卫及贵州前卫一万一千八百名将士对阵狄人三万先锋军,守城整整七日七夜,未得邻城一根粮糙支援。最终,一万一千八百名将士仅存千余,值此穷途末路之际,纳兰小姐派人护卫百姓弃城躲避,以身犯险站上城头,以激军中士气,yù与贵阳共存亡。然不料有人假传谕令,称孙儿安排邻城封锁城门,拒绝流民入内,以至贵阳百姓险些尽数身死!甚至当孙儿率兵赶至,击退敌军,此前默不发声,吝啬支援的毕节卫、平坝卫与龙里卫忽以狄人姿态大举攻入已然兵力空虚的贵阳,声称倘使孙儿不现身,便要屠gān净一城百姓!”

  不知是谁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遭屠城,贵阳百姓死伤三成,孙儿在邻里支援下侥幸逃过一劫,却在离城后再遭暗杀。孙儿重伤躲避山中,其间,有人劫得本该已归京的硕皇叔,对贵阳与孙儿故技重施。其后,孙儿被废除太孙身份。然暗杀仍未间断,孙儿的护卫湛允最终以身相代,慷慨替孙儿赴死。孙儿蛰伏山中一月,换得一副自由身。却是大穆半壁江山尽失,归京不能,唯有潜入狄军军营,以待良机。蛰伏军中大半载,孙儿暗中笼络云贵川陇各地新兵,层层布置,以至今日,终得为大穆效犬马之劳!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孙儿不求名,不求功,惟愿皇祖父明察!”说罢,大拜下去。

  跪伏在他身后的纳兰峥同样一个大拜,道:“启禀陛下,臣女纳兰峥与天阶下三万忠烈将士,愿替皇长孙请愿——!”

  三万将士齐齐跪伏下去,高声喊道:“愿替皇长孙请愿——!”

  第90章 铺路

  数万尸骨未及收殓, 尚且横陈于金銮殿前, 在这般苍凉颓靡里, 却前有皇长孙激昂陈qíng,后有三万将士慷慨请愿。

  留在殿外伤痕累累的武将们为此睁大了双目,仿佛看见大穆中兴的曙光。

  有人忽记起昨年仲夏, 西域使节大闹承乾宫时,纳兰氏女曾说过的话。她说, 龙生而为龙,纵使一朝坠落浅滩, 流离四海,裂骨断掌, 他依然是龙。

  彼时谁也不曾料想,此言竟会一语成谶。

  此qíng此景,饶是金銮殿内见惯了场面的文臣们,也觉心神动摇,qíng难自已。即便眼下只听皇长孙空口白说, 不见铁证,但显见得多数人已暗暗信了。

  自古只jian佞小人或混淆圣听, 民心却不会作假,亦不能说谎。何况今日大穆遭难,全凭皇长孙挽狂澜于既倒,方才所见之万马奔腾景象,叫人如何能与此前传闻里色字当头,好战喜功, 弃城舍民,畏罪潜逃,害得大穆失却半壁江山的人联想到一块去?

  何况如皇长孙所言,所谓“美色误国”的纳兰氏女竟曾为国为民立下这般汗马功劳,着实傲骨铮铮,可叹可敬。

  这一双男女,一个是须眉气概,一个是巾帼qíng怀,当称风华绝代,堪为大穆中兴之主!

  思及此,众人亦不免替皇长孙觉得心寒。短短数言陈qíng,道不尽陨雹飞霜之悲,卧薪尝胆之凉,颠沛流离之苦,兵荒马乱之难。谁也无法真正知晓,那荆棘满布的一路,此刻跪在殿前的这一双男女究竟是以何等心志步步为营地走来。

  良久后,文臣里头有一人出列,撩袍跪下,拱手向前道:“微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案,如皇长孙所言不虚,当还贵州万余将士一个公道,还大穆河山一片清明坦dàng!”说罢重重叩首。

  正是顾池生。

  随后紧接着有几名文臣跟着出列,一个个行至殿中:“臣附议——!”

  旋即再有更多人上前来:“臣等附议——!”

  偌大一个金銮殿,一时间附议之声凿凿切切。

  昭盛帝起头始终无波无澜地听着,恍若受苦受难的不是亲孙似的,却在此刻,终于露出些许疲惫的笑意来。

  赵公公得他眼色暗示,望向跪在文臣队列当中的一人,替他道:“卢大人,陛下听闻都察院此前已搜集了贵州三处卫所谋逆罪证,只因战事耽搁未及呈与豫王殿下,如今当可奏明。”

  都御史卢粥颔首应了,称将即刻回衙署整理罪文。

  众人心内一片惊诧。纳兰峥却是感怀至极。

  昭盛帝病倒后遭困太宁宫整整一年有余,成日被灌迷魂汤药,本就孱弱的身子为此愈发不得支撑,多数时候皆神志不清。幸而后因卫洵得湛远邺信任,其长姐如妃有了几回近身的时机,得以将湛明珩蛰伏糙野的真相悄悄告知,才叫他勉力打起了jīng神。

  天子爷在朝数几十年,也非轻易能被架空,故而此后趁偶有清醒片刻,即在四面严密监视下暗中替湛明珩铺路。诸如都察院这桩事,便是其中之一。今日更趁热打铁,拣此良机yù意替亲孙翻案。且起头假作漠然模样,便是要引得群臣皆站出来替湛明珩说话,可谓真真用心良苦。

  只是她心内也隐隐有几分担忧。如此雷厉风行的态势,究竟是出于为政者对朝臣与人心的掌控,还是单单只因为人祖父者恐时日无多,恨不能尽快替孙儿摆平一切才好?

  纳兰峥偷偷看了一眼湛明珩微微颤动的臂膀,忽记起七年前卧云山行宫内,天子爷曾对彼时年仅十二的他说:“皇祖父答应过你,该是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她紧紧咬着唇,于无声处揪心长叹。

  大穆史上最别具一格的朝议就这么散了。湛明珩安排亲卫护送昭盛帝回太宁宫,在周边布置妥当后领了一行武将去收拾皇宫与京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因形势严峻,不及顾得上纳兰峥,只匆匆jiāo代她先去承乾宫,在他那处过两日,待外头乱子彻底清除,安生后再回魏国公府。

  眼见他忙得焦头烂额,她自不会与他添乱,便思念家中姨娘与弟弟也须忍得。

  纳兰远亦思女心切,却是外头一片焦土,身在国公之位责无旁贷,故而只与她打了个照面,嘱咐她几句,叫她听话好生歇着。

  纳兰峥目送父亲走远,心内也觉无言酸楚。比起分离一个年头的姨娘和弟弟,她与父亲已有近两年不得见了。她心知他方才几度yù言又止是为何。这般铁血硬汉,竟在她跟前红了眼圈,想是这些时日以来始终自责此前离京北伐,未能护她周全,叫她流离在外,吃尽苦头罢。

  行军颠簸数日,纳兰峥也着实疲乏了,倒是比湛明珩这个原先的主人家先一步入了他的寝殿,被婢女们服侍着沐浴后,倒头栽进了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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