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大怒,“满嘴混说!老太太歇下是什么时辰?睿儿明明是客人还在府中的时候拾到的钗子,你到底在帮谁掩饰,快说!不老实说,就拖出去打板子,打到你说为止。”
婆婆在场,做媳妇的就不能擅作主张,何况还是要发落婆婆的人,这就不单是逾矩了,简直就是不孝,没将长辈放在眼里。舅母qíng急之下竟犯了这样的错误,必定会引起老太太的不满,真真是活该。俞筱晚暗暗思忖,嘴里却嚅嚅附和,“石榴姐姐快仔细想一想,到底何时掉的钗子,舅母最是仁厚,你若说实话,就能免了一顿板子。”
原本张氏只是威胁,俞筱晚这么一附和,倒好象是她一定要打石榴的板子一般,还说“她最是仁厚”,听着就是嘲讽啊!张氏心惊地望向俞筱晚,俞筱晚忙回了一个讨好的微笑,正是寄人篱下的小孤女最正常不过的表现,可张氏就是觉得一股凉气由心而生,四肢都冻僵了。
老太太淡淡地道:“石榴你说实话,我自会分辩。”
这话暗暗指责张氏越俎代庖,张氏却以为老太太想包庇俞筱晚,说出的话就更冲了,惹得老太太满心不悦。
在张氏的连声质问之下,石榴才哭哭啼啼地道,“其实,今日一早还在,我原是想戴上的,就拿出来放在妆台上,后来……曲妈妈来找芍药时,我去了趟茅房,回来就不见了。”
曲妈妈找芍药做什么?老太太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去,好你个张氏,居然将手伸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芍药真是躲着也中枪,忙解释道:“曲妈妈是来问老太太您起身了没有……”声音在老太太冷冷的目光中越来越小,这解释她自己都不信,还能唬住老太太么?
张氏原是想着让芍药帮衬几句,这才使了曲妈妈天未亮就过来,却没想竟被石榴瞧见,若让老太太知道她收买了芍药,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她急忙转移话题:“真是奇了,今早掉的钗子,昨个晚上睿儿就拾到了,你还想说是二少爷撒谎不成?”继而更严厉地bī问石榴,“说,谁指使你污蔑二少爷,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可不是奇了么?这中间分明就是有人捣鬼!老太太久居深宅,哪会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却只是暗哼了一声,看着张氏嚣张。
石榴只是哭,她生得俏丽,身材极好,该丰满处丰满,该纤细处纤细,当下哭得梨花带雨,高高的胸脯一耸一耸的,说不尽的可怜又诱人,被bī得急了,便道:“婢子所说句句属实,夫人若是不信,婢子唯有剪发明志了。”
说着便要寻剪刀,一屋子丫头忙拦着,乱成了一团。
张氏冷笑,“想当姑子只管剪,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
曹清儒忽然发作,手中的茶杯啪一声摔在张氏的面前,大喝道:“闭嘴!你就是想bī她出家为尼是不是?想不到你心胸如此狭窄,我请你来向母亲讨石榴,你却编出这样的胡话来!”
张氏被茶杯的碎声惊得心口猛地一跳,闷闷的疼,可这些都比不上听到爵爷这番话来得吃惊、来得疼!爵爷与石榴有了这样的关系?
俞筱晚瞧见舅母惊得发白的脸,心中暗慡,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甫一入府,俞筱晚就发现自己对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石榴完全没有印象,仔细想了许久,才回忆起一点,似乎是她入府没多久,石榴家里人向老太太讨了恩典,让她出府嫁人。只是看着石榴俏丽的小脸,俞筱晚却觉得不是这般简单,所以一直派人注意着,这才发现,石榴竟跟舅父有些暧昧。
母亲赐儿子妾室,这是疼爱,可儿子觊觎母亲身边的人,却是不恭,舅父想要纳石榴为妾,就得让舅母出面要人。女人为丈夫添妾是职责,老太太只会说舅母贤惠,可前一世,舅母定然是手脚利落地让石榴的老子先讨了恩典,让舅父无话可说。
这一世嘛,她自然要做个顺水人qíng,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昨晚与蒋大娘出府习武之时,正瞧见舅父与石榴私会,她这才有资本说服石榴,让石榴跟她演一出双簧。舅母没证据bī她,就一定会bī石榴,石榴若是要剪发,看在舅父的眼里,就是舅母知晓了他二人之事,这是下套子呢,所以舅父一定会出面保下石榴,而倒霉的,就是舅母了。
若不是舅母想反咬一口,一大早地让美景偷她昨日戴的银钗,她也不会这样将计就计,送个美妾与舅父。这都是舅母您自找的!舅父为了自己的面子,说已经告诉你了,老太太定会觉得你善妒,才编了这番破绽百出的谎话,还唆使她的宝贝嫡孙说谎!两罪并罚,有得受了。
果然,老太太一脸恍然,心中顿时对张氏不满了起来,冷声道:“夫人这是唱的哪出啊?你仔细数一数,哪家的爵爷到了这般年纪,身边最新的姨娘都纳入府中十几年了的?爵爷只不过是想添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你至于这般bī迫石榴么?居然还唆使睿儿说谎!这是怎么当娘的!想将我曹家的嫡孙教成你这样的小肚jī肠、不知进退么!”
这话说得可真重,曹中睿忙替母亲辩解,“老太太,母亲没有要孙儿说谎……”
他不帮腔还好,一帮腔,老太太又想起了他只听母亲的,不听自己的,心中更恨张氏,冷声道:“石榴这丫头我作主许给儒儿了,夫人你这阵子太累,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吧。”
这就是要禁足了,还不说到什么时候,辩都不让她辩一句!张氏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顿时滑到了地下。
42.撕破脸皮
老太太就不信了,哪就晕得这么巧,当下只是吩咐,抬个肩舆送夫人回去。俞筱晚主动请缨,曹家兄妹想跟去,老太太却不允,就由俞筱晚一路护送张氏回了雅年堂。
肩舆摇到雅年堂时,张氏就醒了,打发了丫头们下去,只留下俞筱晚说话。美景偷来的银钗转眼成了石榴的,张氏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俞筱晚后发制人,制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而俞筱晚主动跟来,肯定也是要撕破脸皮了。她眼神yīn狠,每一字都是从牙fèng里蹦出来的,“看不出晚儿这么有手段啊!只是我想问你一句实心话,我自问待你不薄,不说要你如何感恩,可你处处与我作对,让老太太、爵爷嫌弃我,这是为何?”
为何与你处处作对?真真可笑!且不说前世的仇恨,只说今日之事,你编那个谎言,还不就是想让我声誉尽毁,日后嫁入曹家没有半分地位,你才好随意拿捏我,这样恶毒的心思,也配说待我不薄?你所谓的待我不薄,只是为了消除我的戒心而施舍的小恩惠,想让我将财产双手奉上而已,若没有这些财产傍身,只怕你连一个笑容都不会给我。何况,前一世你是如何害死我的,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穿肠毒药是如何灼痛我的咽喉、锥痛我的心肺,我到现在也没忘记一分一毫,我不先将你铲除,难道还等着你再来毒我一次不成?
俞筱晚掩住眸底的冰寒,面上依然是小孤女楚楚可怜的神qíng,唯恐说错话的样子:“?晚儿怎么会与舅母您作对呢?方才之事,难道不是因为睿表哥没告诉您昨晚的实qíng所至么?若是睿表哥诚实一点,您又怎么会被老太太禁足?”
张氏心中正后悔着,若一开始照实说,大不了睿儿领个罚,说是酒后失德,晚儿却是跑不了的,还不会有石榴的事,更别说禁足了……这会儿听到俞筱晚暗讽的话语,恨得抬手就要将茶水泼到她身上,却被俞筱晚一把握住了手腕。
“舅母可别心悸病没好,又多个疯病呀,这病可就养不好了,方才老太太说了,在您养病期间,不许表哥表妹来打搅您呢,您不会打算永远不见表哥和表妹了吧。”
“不许睿儿雅儿见我?”张氏惊得忘记挣脱俞筱晚的钳制,“老太太怎能这样对我?”
“舅母您是不是魔怔了?老太太是您的婆婆,舅父又没反对,她当然可以这样对您呀。”
“你……”张氏恨得浑身发抖,用力往回抽手腕,俞筱晚忽然将手一松,整杯茶水都倒在锦被上,滚烫的茶水隔着被子都烫了她一下,恨得她将牙磨得咯咯地响,“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俞筱晚,你有本事,以后不要来求我。”
这是说她的婚事,得有张氏的签名的庚贴,才能完成六礼吧?俞筱晚扑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一副将哭未哭的可怜样儿,说出的话却气得死人,“晚儿明白了。老太太也说日后府中jiāo给武姨娘掌管,晚儿有事去求武姨娘便是了,舅母您好生歇息吧。”
说罢,袅袅婷婷地走了,看都不看一眼两眼翻白的张氏。
回到墨玉居,赵妈妈直说“好险”,俞筱晚也承认,若张氏一开始就用昨晚的事儿赖上她,她还真不好应对呢,可惜,张氏是个又当表子又立牌坊的人,注定了要失败。
张氏被禁了足,曹中睿被父亲和老太太狠训了一顿,也老实了,不往俞筱晚的跟前凑,让俞筱晚舒坦了好些日子。
时光一晃便是五个月,从chūn末到秋末,蒋大娘将自己的所学悉数相授,然后没留下联络方式,只说有需要时她自会出现,就走得gān净潇洒,俞筱晚囫囵吞枣地将内功心法和招术qiáng行记下,自己每日里慢慢琢磨慢慢练习。
店铺也开张了,曹中敏为了报答推荐之恩,尽心尽力,所以三家店的生意都十分红火,没了张氏阻拦,俞筱晚磨了老太太好些日子,终于让老太太答应,每个月许她出府去店里巡视一回。
只要出府,俞筱晚必定要去看一看那二十名少男少女的习武进程,文伯有个徒弟沈天河,也前来投奔,负责管理这些小孩子。
俞筱晚便同文伯商量,请他亲自回汝阳督促庄子里的管事。张家那边一直没有动作,俞筱晚却越来越警惕,快到秋收了,前世她汝阳庄子上的佃农,便是在秋收的时候,死于非命的。当然,话她只能这样说:“年底就要运特产入京,这是咱们铺子里第一笔大生意,可马虎不得。我怕您不在,那些个管事的乱来,弄出什么欺压佃农的事来,我俞家的名声就毁了。”又说了要注意佃农的安全,做事认真的,赏银可以丰厚些。
俞文飚也觉得有道理,收拾好行囊,叮嘱了沈天河一通,便骑马回汝阳了。
俞筱晚便也戴好帷帽,乘马车回曹府。还隔着曹府两条街呢,就听到热闹的鞭pào声,走得近了,发现就是曹府在放鞭pào,门口还贴着两经巨大的喜报。俞筱晚让马车从侧门入府,派初云先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初云气喘喘地跑过来禀道,“小姐,今日放榜,敏少爷和睿少爷都中了举人,府中来了好多客人贺喜,明日要摆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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