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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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着脸,扭头便准备走人去寻纪鋆。

  却不防那几人的话锋一转。竟真的说起了成国公府来!

  他的脚步便下意识停滞不前。

  其中一人道,“成国公病了那么久。终于是不济了。”

  另一人便紧接着道:“可不是!听说世子爷也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呢,也不知是生还是死,看来这爵位最后还是得落到燕二公子手中!”

  “怕是也只能如此了,世子爷多少年不见踪影,兴许早就连骨头渣渣都烂光了也说不准。”

  一句又一句,燕淮听得僵住了身子。

  几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忽然有道声音cha了进去。“我说你们几个懂个屁!人成国公府的事,你们几个只能混混东城的家伙,能知道?就瞎咧咧吧!”

  话音落,立即有人不服气地嚷嚷起来:“你他妈才放屁!老子兄弟天天给国公府里送菜。亲耳听府里的仆妇说的,还能有假?我瞧你这怂样,就知道你铁定一年半载没回去过了吧?这事京里可都传遍了,如今可是头一等的大消息!谁不知道,成国公至多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听到最后一句。燕淮只觉得眼皮一跳,心头微紧。

  就在这时,纪鋆返了回来,见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由纳罕。走近了轻推他一把,“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燕淮迟疑着,还是只吐出这么二字来。

  天机营中,众人只以排名为称呼,故谁也不知对方真名实姓,也不知对方具体是何方人士。

  他同纪鋆qíng同手足,可有些事,仍未到全盘揭露的时候。

  可是这种时候,他说没事,纪鋆不是傻子,怎会相信?

  “有什么事,连我也说不得?”纪鋆愈加疑惑起来。

  燕淮看他一眼,见他眼神诚挚,像是最和善可靠不过的兄长,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千寻思,万忖度。

  他差点便要脱口而出,我是京都燕家的儿子。

  然而还未开口,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尾音软糯的女声,说着的正是地道的胡语,可音色却叫他觉得十分耳熟。

  他悄悄循声望了过去。

  明媚的日光下,面色苍白的少女,带着纤弱的笑意,在同身旁身形高大的黑发少年说着话。

  许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灼热视线,黑发少年蓦地转过头来,湛蓝色的眸子像是漾开了一汪湖水。

  燕淮倏忽收回了视线。

  擅于伪装的人,一旦重新镇定下来,可不会这样就被发现。

  果然,四处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黑发少年嘟囔着胡语,又将头转了回去。

  燕淮则压低了声音同纪鋆道,“探听到什么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却再次落到了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分明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可声音,的的确确是一个人没错。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

  白日里看起来,她似乎更加瘦弱,也更加年幼。

  燕淮心里莫名有些戚戚然起来,他竟然差点杀了个孩子,果真是不枉风师父断言他心狠手辣……

  他屏息听着她口中的话,但风一chuī,便只听到寥寥几个词——

  养病,归家……

  “并没有什么异样,民众知道的消息,也寥寥无几,只听说新城主似乎姓宋,有人称他为宋先生。”纪鋆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正色回答起了问题。

  燕淮听得却有些漫不经心,过了会才接话道:“既如此,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第148章 筹备

  自从风师父下了令,改了天机营的规矩后,许多事就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出来的时辰,回去的时辰,皆有定数,并不是他们想来便来,想回便立即能回的。因这回的任务完成得顺利漂亮,所以他们才能有多余的时间乔装打扮,在敦煌城里游dàng。

  但为了安全起见,仍因早些回去才是。

  燕淮这话,纪鋆是赞同的。

  “也好,免得叫他们发觉。”纪鋆遂点了点头,准备寻了地方换回原本的衣物,启程回地宫去。

  燕淮也跟在他后头,往集市外走去。可走动着,他的目光,仍故作不经意地落在另一边的少女身上。

  她的注意力,却全落在了手边的那一抹红色上。

  那是一只镯子,不知是何材料而雕琢,似玉又不似。

  燕淮走过她身旁。

  一只驼队忽然走进了集市,人群陡然拥挤起来,摩肩接踵。来不及避开,他已同她擦身而过。好在只是一瞬,她便被站在身边的黑发少年给护在了怀中。

  燕淮收回视线,面无表qíng地走出集市。

  “阿蛮,该回去了。”

  黑发少年的声音,叫他脚步微凝。

  又是这个名字!

  他记xing不差,听了几回,早就想起自己对这名字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谢家八小姐,似乎rǔ名便是阿蛮。

  幼年见过的人,他原本早该忘记了才是。可偏生这人,他记得。

  ——父亲有意为燕霖跟谢八小姐定下亲事。

  rǔ娘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是笑着的。

  因为谢八小姐的父亲,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而他的未婚妻,则是英国公府的嫡小姐。

  两厢比较,在rǔ娘看来,他已完胜。

  可当时的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些话里隐含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同英国公府的那门亲事。是生母大万氏还在人世时,便定下的。可这门亲事之于他,根本什么也不是。他甚至连英国公温家的小姐生得什么模样都从未见过。

  燕淮面色微冷。

  他若重归京都,是不是就要娶温家女为妻?

  若她生得极丑,是不是也忤逆不得?

  尚未束发的少年。此时此刻心里担忧着的。却只是自己的未婚妻,生得丑不丑……

  他摇摇头,将杂念摒弃。快步跟上了纪鋆。

  在他身后,被远远落下的集市,却依旧热闹着。

  正俯身将镯子拾起的谢姝宁,什么也未察觉。

  她将镯子置于眼前,将手高高扬起,日光下,这只镯子红得像是血,带着新鲜湿润的怪异色泽。

  这样的红,她还是头一回见。

  去年隆冬。当她被宋家养着的刀客抱着送回府时,身上的衣衫也被血泅开了大片,红得刺目。可她那会面上虽还能qiángqiáng笑一笑,意识其实却已迷糊了。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又有多疼,她根本都游离在外。不知究竟。

  然而在视线触碰到这只镯子的时候,她不禁觉得心尖微微一颤,仿若看到了自己衣衫上凝固的血渍。

  养了大半年,她才终于被允了出门略走动走动。

  等不到太阳落山,就必须回家去。决不能在外多逗留一刻。

  这个时辰,她跟舒砚原本已经该离开集市了。

  但就在即将转身离去的这一瞬,被她发现了这只红镯。

  摆摊的是个老妪,满面皱纹犹如被太阳晒得guī裂的土地,头上的发丝已经尽数雪白。只这样看着,她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至少也得有六七十岁了。可当她抬起眼望过来的时候,谢姝宁却不由怔住了。

  老妪的眼窝深陷,显得昏聩而沧桑。

  谢姝宁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张脸上,见到一双清澈如同幼婴的眼睛。

  深碧色的眼珠子仿佛经年的奢华翡翠,牢牢嵌在老妪的面上。

  谢姝宁握着镯子,愣住了。

  舒砚在一旁等得有些急了,遂催促起来,“你喜欢这镯子吗?喜欢便买了吧。”

  若耽搁了回去的时辰,到时候免不得又有许久不得出门。这倒也没什么,他禁足早就要禁出习惯了。他担心的是,一个不慎,会再发生上回那样的事。

  谢姝宁却比他镇静些。

  上回出事的时候,乃是敦煌城里一年一度的庆典。西域众国,过路商旅,都知道这一天的特殊跟热闹。

  庆典开始时,人山人海,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也是那群刺客jīng心挑选过的日子。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普通日子里,不会有人在集市上乱来,何况又是青天白日的。

  她转头用胡语安慰了舒砚几句,又答应下来马上便走,这才慢慢地蹲下身子,同盘腿坐在花色毯子上的老妪道:“这镯子是什么材料制作的?”

  自从她开始用心学习胡语后,平日里同莎曼还有舒砚jiāo谈,便只用胡语了。

  环境使然,她本身好学又极具天赋,没多久,便已能流利地同人说话。

  老妪当然不会听不懂她的话。

  可白发苍苍的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摊开的那只手掌看。

  白皙的手掌上静静躺着纹路繁复,艳红的镯子。

  谢姝宁以为她在看镯子,便将镯子先了回去,同毯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搁在了一块。

  然而老妪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镯子的位置变换而改变,她依旧牢牢盯着谢姝宁的手。

  谢姝宁被看得有些心中发毛,qíng不自禁地皱了皱细细的两道眉。

  “婆婆,这镯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舒砚在边上见状,有些不耐烦起来,凑近了俯身问老妪。

  老妪眼也不眨,并不看他,恍若未闻。

  谢姝宁将手掌翻了个面,又翻了回来,望着上头错综复杂的掌纹。试探着问道:“婆婆在看我掌上的纹路?”

  天光底下,她的掌纹互相jiāo错,理不清头路。

  老妪终于张开了掉光牙齿的嘴,嚅动着,说了句在谢姝宁听来极为复杂的话。

  谢姝宁:“……”

  她愣了愣。立刻扭头去看舒砚。“表哥,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舒砚回忆了下方才老妪口中的话,他听得懂。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用西越语转述给谢姝宁听。老妪的这句话,像是佛偈,晦涩又复杂。过了半响,他才迟疑着道,“她说你的运气很好。”

  谢姝宁闻言,忍不住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只说了这个?”

  “有些复杂,我解释不清,大意便是如此了。”舒砚摇摇头。略带尴尬地别过脸去,“虽不知如何解释,但这绝对是好话便是了。”

  谢姝宁眯起眼睛,淡红的唇抿成一条线,微微一弯,眼里却带着颇为不信的神色。

  舒砚心里发虚。不敢看她,索xing也学她的模样蹲下身子,再次问起摆摊的老妪:“婆婆,这镯子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是玉?”说着话,他已经将镯子又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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