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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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要说的话才刚刚冒到齿边,她便看到燕淮掏出一张卷起的纸条遥遥递了过来。

  他说,“八小姐养的鸽子,味道倒是不错。”

  第221章 试探

  谢姝宁手中的调羹被丢进了碗中,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然而当她抬起头朝着燕淮看过去时,眉眼间却没有一丝怒意,她只是伸出手,神态自若地将纸条从燕淮手中接了过来。反倒是燕淮,被眼前的平静的一幕,给弄得微怔。

  bào风雨永远隐藏在平静之下,燕淮心中如是揣测着,却并没有从谢姝宁面上发现一丝异样。

  就仿佛,他方才什么也未曾说过,而这封信亦不是经由他的手递送给谢姝宁的一般。谢姝宁此刻的表现便恍若被她握在指间的纸条,是她方从丫鬟手中接过的。至于那只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鸽子,似乎也根本就不存在。

  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讶然。

  “世子说笑的本事,可着实差了些火候。”谢姝宁笑语晏晏,并没有立即将纸条打开,“这是我的田庄,庄上何处开过火,我可不会错过。”

  燕淮抿嘴,但笑不语。

  他本就是在说笑。

  谢姝宁看他两眼,低头打开了纸条,扫向上头写着的字。

  是冬至送回来的信,写了温庆山的事。

  前段日子,她在宫里记起了惠和公主纪桐樱前世所嫁之人,因那人是温雪萝的哥哥,故而心生不安,所以从宫里出来,她便吩咐下去让人着手详查。算算时间,到如今也该查个差不离了。

  为了让云詹先生能同她方便通信,田庄上也特地备了鸽舍,想了几只信鸽。

  只是信竟然会被燕淮给截了,她倒是没料到。她该发火,该生气的才是,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在这个当口露出恼意……

  “世子难道不知,偷看旁人的信件,乃是极无礼的做法?”她攥着纸条。笑吟吟发问,模样娇俏。

  燕淮自知理亏,也不辩驳,直截了当地便道:“是我无礼。理应赔罪。”

  他这般实在,谢姝宁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遂道:“赔罪便不必了,只请世子管好了自己手下的人。”

  她说这话,亦实在得很,一半是不悦,另一半则是提醒。

  然而这样的话,燕淮心中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先前在廊下,差点便要了吉祥的命。但他亦明白,若没了吉祥。他只会更加寸步难行。若叫铁血盟的众人知道他因为这些事便动手处置吉祥,想必个个都会用莫测而警惕的眼光打量他。

  他回京时,已入了chūn,四处柳绿花红,chūn江水暖。可他所处之处犹如三九寒冬,莫说地龙火盆,就连棉袄也无一件可用来加身。

  铁血盟,吉祥,都是寒冬中出现的炭火。

  如今夏天未逝,距他归京不过短短数月,那些人是如何看他的。他不会不知。

  这些人里有一半,是亡父燕景留给他的,另一半是从继母小万氏手里夺回来挑挑拣拣剩下的。真论起来,没有一个能算是他的人。再加上他自小离京,久不居成国公府不提,连铁血盟的人都未能见过。

  这群人便也只当重新归来的他是个rǔ臭未gān的huáng毛小子。面服心不服。

  雷霆手段,能制人,却也能离心。

  他自认不是个擅这些的人,时常觉得举步维艰,因而愈发怀念七师兄纪鋆还在身边的日子。比起他。七师兄极会招揽人手,极会同人打jiāo道,极会治下。

  风师父曾说过,这是天赋。

  先天若无此天赋的人,后天亦能习得,却是拍马难及前者。

  燕淮隐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幸而吉祥再如何,总算还将他当做主子,记着昔日成国公燕景留下的遗言。不论是他要杀了谢姝宁的事,还是他截下了信的事,归根究底,都还是本着为他打算的目的去做的。

  只是时日太短,他想要尽快发展出自己的人马,谈何容易。

  他轻抿嘴角,定定看她,却并不言语。

  谢姝宁亦没有再开口。

  屋子里便这般静默了下去,片刻后,燕淮方才缓缓说道:“温庆山今年十七,xing子沉静,喜好读书,据闻准备走科举正道。”

  英国公府的世子,有祖宗荫蔽不用,非要自己科考,也不知是该说有骨气还是说傻来得好。

  谢姝宁端坐着的身子往后微微一倒,眉头皱起,“世子认识他?”

  “连一面也不曾见过。”燕淮摇头。

  他七岁之前不曾见过温庆山,中途更是不可能,如今回了京都后被眼前局势所困,自然是愈发没有那闲工夫去寻本不相熟的未来大舅子吃酒,因而他的的确确不曾见到过温庆山的面。

  但想着英国公夫妇的模样,他们的儿子,至少生得不会差。

  他也是这般想自己的未婚妻温雪萝的,旁的不知,但样貌总不至于忽然间出了差池,生得丑陋便是。

  “虽然未曾见过,可想来生得总是好的。”世人重脸,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于是燕淮便正色说了这么一句。

  谢姝宁一噎,一时不查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论生得好,她可委实还没有见过生得比燕淮好的。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他面上,少年冠玉似的面庞之上,眉眼清隽,还带着未经彻底雕琢的璞玉姿态。她不由恍恍惚惚地想起前世最后一次偶然见到的燕淮样貌,那样一张孤寂冷冽的面容,同此刻的截然不同。

  谢姝宁蹙着的眉头未展,口中道:“英国公世子生得好不好,同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为何他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罢了。”

  英国公世子跟成国公世子,可并称坊间两大谜案。

  燕淮消失了的那几年究竟人在何处又都做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他好歹如今回来了,众人也如愿见到了长大后的他生得什么模样。

  可英国公世子温庆山,仍是个迷雾重重的人。

  燕淮并不知这些,他只以为谢姝宁一个深闺里的姑娘好端端竟去查个陌生男人的事,不论她如今年纪几何,可不就是为了那点子少女qíng怀?偏生他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认识的女人除了个雷师父外。便一个也没了。

  真算起来,谢姝宁可还是他长大后认识的第一个姑娘家。

  他思来想去,也只以为谢姝宁是对温庆山有兴趣才致她暗地里搜集温庆山的资料。

  因而听到谢姝宁那般说,他也并没有当回事:“想必是生得太好。所以不便经常到众人面前露脸罢了。”

  古时,曾有人因为长得太过俊美,每每上街便被围堵的事,他也是当成笑话听说过的,兴许真的就有这样的人也说不准。

  谢姝宁:“……”

  “那就多谢八小姐款待。”燕淮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鸽子的事,谢姝宁心知肚明,吉祥既想杀她,那么拦截她的信,也一点不叫人奇怪。真正叫她觉得出人意料的是。燕淮竟自发将信jiāo给了她。

  她也已经明言让燕淮约束好手下,他不回应,那她也只当自己没说过,回头叫图兰几个加qiáng戒备便是。

  至于吉祥,寻到了合适的机会。她可不会放手。

  俩人皆不再谈信的事,燕淮便开始迈步往外走。

  走至门边,手方触及门扉,谢姝宁猛地将他喊住:“世子,不知你外家大娘舅,待你可好?”

  燕淮一震,转过身来看她。

  谢姝宁却低着头盯着那碗残粥看。并不同他对视。

  “我舅舅倒是待我母亲,还有我跟哥哥极好。”她低头说着,恍若自语,但话却又是明明白白在同他说的,“世子的大舅舅,待你同你母亲可好?”

  燕淮是万家的外孙。他在万家有几个舅舅,谁都知道,但谢姝宁却直接便点出了大舅舅。

  他不由吃了一惊:“八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谢姝宁慢吞吞扭头来看他,面上无笑:“因为这件事,很重要。”

  一字一顿。她说得极清晰。

  燕淮怔怔听着,仿佛昔时在敦煌古城中遇见过的巫女所言。年迈的巫女,手执guī甲,露出贫瘠的牙chuáng上摇摇yù坠的几粒枯牙,用古怪的腔调说着的话,似也是这般没头没尾。

  “缘何重要?”他靠在了门上,低声问道。

  谢姝宁眼中神色莫测,语气肃然:“若好,那自然一切都好,若不好,一场腥风血雨总是难免的。”

  她并未言明这些话的意思,但燕淮却霎时想起了铁血盟内鬼的事,还有大舅舅万几道,数年如一日对他的不喜。

  隔着薄薄的白衣,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乱颤起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稚龄少女,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谢姝宁亦在看他。

  ……

  次日傍晚,吉祥跟冬至前脚擦着后脚跟,渐次回到了田庄上。

  到了酉正时分,燕淮来同云詹先生并谢姝宁辞行。

  谢姝宁捧着书抬起头,望着他笑着让玉紫准备庄上的果子送行,燕淮也没推拒,但走时并没有真的带走这些东西,左右谁都知道这些只是客套。

  人走后,云詹先生当着谢姝宁的面,便长叹了一声,尾音悠悠长长,叫谢姝宁觉得其音绕梁几日也还未消尽。

  白驹过隙,等到那声长叹终于从谢姝宁耳畔消失的时候,她恍然惊觉,不知何时窗外的绿叶成荫已变作了huáng叶漫天。

  秋日就这样到了。

  第222章 沧海

  秋雨绵绵下了多日。

  这一年的秋天,几乎是在连绵不绝的细细小雨间度过的。天色总是yīn沉沉的,不见日光,但枝桠上生着的树叶仍一日赛一日地huáng了下去,风一chuī,就纷纷扬扬从枝头上飘落。

  谢姝宁收拾了东西返程回谢家去,出门后,只见一地huáng叶,在马蹄“哒哒”声下烂进了泥土。

  燕淮比她早大半个月离开田庄,等到谢姝宁回到位于北城石井胡同的谢家大宅时,燕淮袭爵的消息,也随着南行的燕子,一道传遍了天下。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成国公府的局面已是沧海桑田,同往昔大不相同。

  过了几日,谢姝宁去玉茗院见宋氏,想要问一问哥哥谢翊如今身在何处,何时可到京,谁知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说成国公府的事。

  世子燕淮终究还是接任了成国公的位置,一步步往谢姝宁记忆中的那个人稳稳走去。

  她甚至知,自己那一日同燕淮说过的话,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不过自那日后,燕淮便不曾再来联系过他们,田庄上知qíng的几人,亦对燕淮曾暂住过的事缄口不言,权当从来没有过那样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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